东皇城根北街—景山街道之一

Gao Ping

往事如烟，我心中的东皇城根北街早已去矣，支离破碎。

让人心痛的是2001年轰隆的拆迁，这里夷为平地，种树种草，改为皇城遗址公园，北侧出现一座从来没有见过的城墙，这个梦破碎了，我很少回忆过去，回避过去的历史，这次参观中法大学旧址，旧日的梦又拼凑起来。

这里与两个大学有关，一个是北京大学，一个是中法大学，隔街而望，所以胡同口有「五四运动纪念碑」，当年五四运动就从这里开始，它改变中国的进程，迈入现代社会。

听我父亲叙述，刚到北京，那时北京大学红楼东墙外是一条半干涸的河，那就是通惠河流经市内部分，叫做「御河」，也叫玉河，一直向北，与皇城根北街平行，到北河沿胡同拐弯，走向与东板桥胡同平行。由于刚解放，年久荒芜，河道西侧斜坡到处都是住户倾倒的炉灰渣和其他生活垃圾。在东四和隆福寺庙会与皇城内之间来往需要过河，河上面架了座木桥，这就是东板桥胡同的来历。

后来我研究一下运河才知道，从积水潭起，过什刹海，经东不压桥，到北河沿、南河沿、正义路至东便门流入通惠河，再经二闸三闸到通州汇入京杭大运河。

清代沙滩东面没有路，是皇城墙，到民国之后拆除皇城，修建从五四大街到朝阳门的大街。街南侧有12路无轨电车为终点站，通往十里堡。

在我的记忆里，沿旧皇城为一条特别安静的街道，背后就是公路，乃8路公共汽车，通往光明楼，依皇城根盖的房子进深不大，真正四合院几乎没有，大门一般做西朝东，淡淡的青灰胡同一直延伸到北京饭店西侧，也就是长安街。

北京城自元代始构成中、内、外三重城池的格局，其中心城为「紫禁城」，其外围是「皇城」，皇城的外围称「内城」，明代嘉靖三十二年在南部加盖城池到永定门，这是「外城」，也称南城。

目前外城除东南角楼有一段城墙，保留正阳门、德胜门之外，其余在文革期间荡然无存，皇城在民国初年拆除，仅保留长安街的南池子一带红墙，东西北全部被拆除后，搭屋建舍，形成东皇城根和西皇城根街道，目前东皇城根拆除，整修了部分假皇城、建成皇城根遗址公园。

侯仁之著述「北京旧城规划严整，宫殿建筑富丽辉煌，举世之封建帝都，无与伦比」。紫禁城外绕以皇城，皇城之外更有内城，其后大城之南复加筑外城，于是有内外城之分。

「由此看来，从明代以来的帝都京城有三圈半，最中心的宫城是作为皇宫的紫禁城，第二圈即皇城，皇城之外为内城，最外的半圈只在南部有，是为外城」。

内城九门，外城七门，各有城楼，形制不一。每门之外，又建瓮城及箭楼，亦各不相同。内外两城之四隅，各筑箭楼，于是城防形制粲然大备，为任何前代都城所未有。据《清一统志》记，皇城周围十八里左右，全长应为三千三百零四丈。

皇城在元时叫「萧墙」，对皇宫起拱卫作用，封建王朝时期皇城内只设衙署，不住居民。

1935年由北平市政府秘书处组织修编的《旧都文物略》记述：「内城之中，旧有皇城，周围长3656丈5尺，高1丈8尺。南为中华门，清时为大清门，明为大明门，前有棋盘街，石栏环互，绿荫低垂。旧时大清门内有千步廊，陈列百货。又有户部米仓、工部木仓，直北抵天安门。东为东长安门，西为西长安门，门各三阙，均为禁地，不准车马行人来往……」。

清朝覆亡，因市政工程的需要，至20年代始，皇城墙被陆续拆毁，至今只留下南面的一段，即天安门城楼东侧至南河沿大街路口、西侧至府右街路口一线矗立着的所谓「天安门红墙」，其余三面的皇城墙及城门(地安门、东安门和西安门)均无存。

这是1920年拍照的皇城东墙，也就是今天的东皇城根北街和南街之皇城遗址公园位置。

1 东皇城根北街

我散步在「皇城根遗址公园」，西邻南北河沿大街，南起东长安街，北至平安大街，这里绿化不错，有许多城市雕塑，现在看不到了，估计损坏了。

1964年，那时我4岁，可以帮助我母亲搬家，记得用小推车，从亮果厂胡同搬运日用品到东皇城根北街53号(旧门牌，蓝底白字的门牌)，后来是9号院。

院子特别大，是原中法大学化工厂，院里有大屋顶的南房，后来曾经作为解放军后勤部毛主席纪念章工厂，院中央有形状怪异的房屋，特别高，大概为了实验散发化学用品气息，剩下就是一排西房，日本人盖的，特别结实，院里唯一一处北屋居西北角，我们家居住。院里大屋里存放许多做实验的玻璃器皿，有许多硫酸大瓶子。

有一位姓刘的老爷爷值班，我们搬去，他就离开了，整个大院子就我们一家人，到处有刺猬和黄鼠狼，晚上黑漆漆的，不敢出门，有点害怕。

在我的印象里，东皇城根儿特别幽静，夜幕降临，门外昏黄灯光像一串珍珠连接胡同南北，门口正对大槐树，几人环抱，夏天垂挂着吊死鬼，午后，蝉的鸣叫让人无法入睡。

那时从东皇城根南口到皇城根北口这条两公里的街是那么的安静，真可谓闹中取静。两排大杨树高耸入云，街上很少有汽车，行人特别少，这条街上没几个店铺，南侧有煤铺，再向北就是中法大学旧址，继续往北，一个路口就是当年二炮副司令的家，再向北路西依次就是17、15、13、11、9、7、5、3、1，全是住户，路东基本都是单位。

在70年代，在胡同里经常看见宫女和太监，我上学不时看见两个太监推着独轮车，在街上磨刀，吆喝声有声无力，半男不女，没有胡须，穿着破旧的衣服，我们那时淘气，见到他们大喊：二椅子，然后撒腿就跑。

尤其，中学后，经常看见有一位戴眼镜的年轻人坐轮椅在我们家门口的大槐树下纳凉和看书，我们俩经常聊天，他谈起在陕西省延川县关家庄村插队生活，那是我父亲参加革命之前的老家，所以我们特别亲切，他就是著名作家史铁生，我很难想象，他靠轮椅怎么从北新桥一带来到这里。

南侧路西就是五四大街29号，居五四大街与北河沿大街交叉口的东北角，即五四运动的发起地「北京大学红楼」，其后是文化部大院，现在为国家文物局。

小时候，每当国庆节，我们来到外墙空地，看天安门方向的探照灯灯光，然后是礼花，有时大家抢飘落下来的降落伞，这里成了节日的欢乐场所。

据说1953年，这条街通了8路公共汽车，起终点在广渠门与六铺炕。

到了1981年左右，黄宗英在墙外一间活动房办「都乐书屋」，经常举办文艺沙龙，思想超前，到了1986年反资产阶级自由化时被查封。

这是皇城根旧照片，时间大约是上世纪90年代。现在在我脑海里，胡同悠长，时间永远停留在路灯树影之下，街道西侧是矮旧的老房，尤其夜晚微亮的灯光，行人极少，路北，也就是东皇城根北街6号院门前有一个115路无轨电车调度室，许多电车停放路边，车厢里黑漆漆的，几个乘车人静寞无声的等候发车，调度室的灯光特别暗，闪烁黄色的灯光，只有出站和到站车辆开关车门时发出的嗤嗤呯呯声响打破街道的宁静。

当时115无轨电车照片，我小时候乘车去大北窑，换乘去通县玩，或乘车去工人体育场看足球比赛。

在东皇城根北街的最北头，有一段新修建的红墙， 根据文献记载城墙的尺寸，并参考现存南皇城墙的做法，恢复的一段长约25米的墙体。

其实这里原来是东皇城根北街1号院和3号院位置，在1号院有我的小学同学孟凡海和高红，在前院最西侧，高红很小没有父母，住在哥哥家，我记得墙壁挂着他哥哥在越南前线立功的奖状。孟凡海是孟子后代，为人诚恳，我小时候经常去他家玩，后来他当兵和工作失去联系，可喜的是有一年去平谷爬山，碰见他，当时他一眼认出来了，孩子时期的友谊，几十年不忘。

这个院还住我中学同学梁跃群，房子挨着孟凡海家，南房，有一个哥哥和姐姐，还有一个妹妹，全家住15平米房屋，后来他到橡胶总厂上班，工厂倒闭后，有一次我去高教出版社买书，遇见他姐姐，得知在北京电力局上班，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了。

东皇城根3号院是原来中法大学北操场，我们习惯叫北操场，这里有我的发小和同事罗爱国和刘志建，过去的往事历历在目，现在依旧经常来往，友谊保持半个世纪。还有我的小学同学李秀清和张素梅，我与张的哥哥来往比较多，记得80年代初，我去国子监图书馆看书，约他一同前往，斯人已故，不胜唏嘘。

这个院子北侧是大屋顶的车库，存放北京工业学院的班车，西北侧是刘志建和马学德的家，东侧有一排平房，没有南房，当年赵明叔在东南角一个小院居住，里面栽种许多花草和养几盆金鱼，十分幽静，典型老北京人的做派。院墙南侧是垃圾站，特别脏，蚊蝇飞舞，到70年代，这里改为无轨电车终点站，将院墙北移，新修一排平房，有赵明叔一家和发小杨春林一家。

这是中法大学北操场旧照片

对面就是4号院，原来2号院在拐角那里，平安大街扩建拆除了。

东黄城根北街，也是东皇城根北街，南到五四大街，与东黄城根南街连接。在明朝这里称「火道半边街」，到了清朝改为「东安门外北夹道」，至中华民国始称「东皇城根」，后将「皇」字改成「黄」字，以示破除帝制。1965年北京市整顿地名时，改名「东黄城根北街」，文革一度改称「霞光街」，后复名「东黄城根北街」。

东黄城根即原皇城之东墙旧址。此街民国时有远东宣教会、育婴堂、中法大学，余为居民住宅。

6号院，这里有我小学同学，还记得当年上学看见一个头发有点黄，40岁女性因历史问题天天扫大街，她应当住附近，具体哪个院子，记不住了，那时她满脸阴郁，我不敢跟她说话，几乎每天上学都能遇见。到了80年代，她的丈夫从台湾回来，给一笔钱，生活变好了，但他在台湾有家室，有一次我母亲告诉我，他在台湾早晨跑步得中风去世了。

人生就是反复无常，有点像《蓝风筝》电影里故事情节，让人叹息。

8号院以前特别火，是西双版纳餐厅，许多穿着民族服装的云南漂亮姑娘当服务员，在90年代风靡一时，汽车堵满胡同，属于高档餐厅，房主姓G，一年几十万房租，在当时就是天价。

我认识G的母亲，一位慈善的人，据说嫁给一位铁器加工厂的一位资本家，在我们街道算有钱人，留下这个大院子。现在不知何故，关闭了。

这是北京市中医院后门，以前是开着大门，可以从这里抄近道到宽街。

东环城根北街12号是杏林苑中医院，也是宽街中医院的西门， 但是在90年代以前，这里是中医院宿舍，住着两位小学同学，其中一位后来是某医院院长，另一位就是我的发小和哥们袁刚，我小学学习不认真，但他父亲会鼓励人，说我以后肯定有出息，让我有了信念，可以说是我人生第一个伯乐。我和袁刚从小学到中学，从工作到现在，始终保持深厚感情，这种关系将是一生一世的。

这是我在2000年春节前拍照的照片，当时这条街道没有拆迁，马路两边盖许多街道居委会的自建房，用于出租和涝外快，那时为了钱，啥样的违法行为都可以干。

右侧是东皇城根7号院，有廉家和叶家，我和叶鸿林是同学和发小，他年少成才，小学为大队长，中学为班长，一直是佼佼者，我跟他无话不谈，后来失散多年，有幸今年又恢复联系。

这是电话分局的收费处，以前这里没有楼房，是一道灰色墙壁。

东皇城根北街14号是当年北平电话北局的旧址，原先没有路边的新楼，里面面积很大，有职工篮球场，北侧是民国时期的大屋顶楼房。东侧和南侧是平房。

查阅资料得知在1925年5月17日，当时的北平电话局购买了东皇城根的一块土地，准备在此建立电话局。直到1939年6月才开始动工兴建。1940年7月21日，一座伞顶灰色楼房建好，有日式风格，机房里装有3500门日本设备，在1939年生产的A29步进制自动电话交换机。该电话局被命名为「北局」，因局号为4，也叫「4局」。1982年1月更名为「东皇城根电话分局」。

我家就在对面居住，天天看见工人在我们院前电线杆上练习操作，印象最深就是工人在电线杆子上固定的脚扣，他们施工操作扔下的电话线可以捡回去，里面是铜线，到废品站卖钱，当时小人书就是这样来的。

现在大院不让进，我从外面拍照，新楼缝隙里面还能看到灰色墙壁，黄色琉璃瓦的大屋顶的楼房，这就是当年修建的日式风格建筑。

这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旧照片

东皇城根北街16号就是中国科学院半导体研究所旧址，与前面科学出版社同属一个院子，眼前这座6层楼房，在以前外墙是白色瓷砖，在整个街道是最高建筑。

我小时候几乎每天看见他们上班下班，当年有一个小伙子，如果活着，应当80岁左右，身穿将校呢旧军装，很精神，就是经常在街上得羊角风病，突然倒下不省人事，我们大家围着他着急，过一会苏醒过来，起身上班，他的模样至今还有印象。

对比，这是以前的旧照片，白色碎石装饰外墙，没有大屋顶。

这是我们院，东皇城根北街9号院，文革前为53号院，我在这里居住30年。

我记得1964年，我们家是第一户，后来搬来任家和马家，在67年搬来在部队开车的王世庆家，后搬走。70年代院里拆除过去的实验室，盖一排北房，自东向西依次为刘家、马家、任家、高家、李家，后来又搬来重振东家和赵信岐教授和米叔叔家，重家搬走，来姚家居住。

我们家居院落东南角，独门独户，有日本时期修建的西房四间，洗澡间及厨房各一间，还有很大的院落，夏天种丝瓜和豆角之类的。

这里有我的发小及同事任正平、马志伟，还有一个比我大二岁的高建华，许多年没有联系。

这个院落很大，经常打羽毛球，尤其雨后，蜻蜓满天飞，我出去粘蜻蜓或到树根掏知了，有时到墙根抓土鳖。

南侧是当年化工厂，空闲，一度成为总后勤部毛主席纪念章工厂，我母亲在这个工厂上班，后来变成北京工业学院码放施工材料的库房，里面经常有黄鼠狼窜来窜去，夜晚，灯亮后，墙壁到处都是壁虎，看着恶心。

在这里，我完成小学到大学的时光，也在这里结婚，总之我的童年、少年、中年都在这里生活，这里一草一木都感到亲切。

后来我父亲岁数大了，经常忘记烧暖气，春节学校领导到我家，看情况后，动员我们搬到楼房去，由于我父亲在抗日以前参加革命，分房排队靠前，挑选位置最好的房屋。

1995年，我们全家搬家，离开这个院子，到2001年这条街道拆除，改为皇城遗址公园，所有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我拍照的照片。

我永远忘不了门口路灯发出微弱的灯光，凛冽的寒风吹得电线杆咯吱地作响，电线发出嗖嗖的响声，路上留着残雪，行人的身影特别长，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界之外。

永远忘记不了，当时蹬三轮车运输的车队和运输冰块的卡车，我总是追上汽车，拿砖头砸下一块冰，放嘴里吃，当时居然也不拉稀得病。

永远忘记不了，我们在马路中央打羽毛球和玩耍的情景，那时几乎没有汽车，仅有的自行车也绕着我们走。

永远忘记不了，我放学晚了，父母在门口等候我的身影，回到家，一种暖洋洋的气氛。

所有这一切都消失了，消失得一点踪影都没有，让人觉得过去的事情是真的吗？

这是我们院子后身，那时我总是跑到墙根玩耍，后面是北河沿，下雨成潭，淹没房屋，锅碗瓢盆都漂出来，居民意见特别大，后来拆除盖楼房。

小时候街墙根有土鳖，院里有蜻蜓、呱嗒扁儿(螳螂)和蛐蛐儿，尤其秋后，蛐蛐和油葫芦的叫声特别悠长，我们拿着手电，掀开旧砖，抓蛐蛐，回家放在拔火罐里养着，有的居然能活一个月。

我的东皇城根北街9号永远消失了，连门牌都消失了，眼前矮墙的位置是我家房屋的位置，斜对电话局。

我家正对的东侧，有一颗树的位置，那原来是电话局放电缆线的仓库。

在以前，这里有三个巨大的洋槐树，三人环抱，大概明朝所栽植，夏天散发着槐花的幽香，不时有吊死鬼飘落下来，我喜欢搬板凳在树下看书，特别凉爽。

这是当年半导体研究所的侧门，一般出行卡车和运输，职工上班走南侧大门。

接着向南，路东是东皇城根北街16号，目前为科学出版社，从远处观察，有南北两座楼，南侧为白色，外面装饰白色沙粒，在50年前是非常时髦的，站在景山向东张望，远远就看见这座楼房。

路北是大屋顶楼房，为出版社内的2号楼 这座楼建于近代，民国典型的中西合璧式建筑，坐北朝南砖混结构地上三层，地下一层，仿中式传统双坡面歇山顶，檐下彩绘，楼门为垂花门构造，建国初期为科学院办公楼，后来为中国科学院物理所的前身所在。

北2栋楼的大门上还能看到物理楼三字，是当年中国科学院物理所留下的。

1930年在北平东城大取灯胡同42号，今北京东皇城根北街16号建成的北平研究院理化实验楼，其物理学研究所的实验室及金工车间设于该楼内。

上世纪50年代坐落在北京东皇城根甲42号的近代物理研究所所旧照片，就在今天公主府大门位置。

李书华(1890-1979)，北平研究院物理学研究所第一任所长。

1936年北平研究院的同事们。前排左起：盛耕雨、严济慈、李书华、饶毓泰、朱广才、吴学蔺；后排左起：钱临照、鲁若愚、陆学善、钟盛标。

眼前这座近代建筑，建于民国时期，典型的中西合璧式建筑，建国后作为中国科学院科学出版社行政办公楼使用，中国现代物理学家、中国光学研究工作的重要奠基人严济慈曾在此办公。

东皇城根北大街19号，现存于路中央绿化带中，许多网传这里是王府，建国后归属文化部使用。

其实这是不对的，这里在60年代起就是二炮副司令居住的地方，西侧有车库，平时有勤务兵和卫兵。

紧靠着这个豁口的南面不远，是东皇城根煤厂。我们去后局大院或乘公交都路过这里。

这是我2000年拍照的照片，前面就是这座大屋顶的房屋，后面依次有17、15、13、11号院，分别有我的小学同学张萍莉、赵园、张浩、郑淑媛、马建民、何晓丽、杜占龄。

11号院和我们院子是隔壁，也是中法大学工厂所在地，解放后归重工业部宿舍，院子很大，住满了人，院中央很大，是街道放映电影的地方，后来盖满了房屋，显得十分拥挤。我们街道居委会主任任淑琴就在这个院，我每月收齐卫生费去交纳，隔壁就是杜占龄的家。

13号院是一个细长条的院子，南北都有房屋，只剩下狭窄的过道，房屋为民国时期所建，椭圆的窗口，余家在最外面，里面有许家、何家、马家，有两位小学同学。

15号院是比较标准的四合院，南房，东西厢房和北房，在皇城根街道为数不多 。

17号院也是标准四合院，入门看见南房，有东西厢房，在我印象里好像是里外院两部分，但中间没有墙，北房比较正规，这里也住两位小学同学。

应当是21号，很少进这个院落，我知道院子南侧是房管局，这里住着我小学同学段斌、王玉琳、接华，当年演《闪闪的红星》潘东子的祝新运也住这个院子。

东皇城根后面就是御河，1955年城市改造，御河由明河改成暗沟，我小时候已经没有了，但北河沿的房屋比公路低1米多，大雨倾盆时，往往倒灌屋里。

大取灯胡同口有一个深宅大院，以前是某部委的幼儿园，如今干啥就不清楚了。

东皇城根北街18号院，这里原来是中法大学学生宿舍，解放后被某部占用改为家属宿舍。

院子里还是比较整齐的，在平房里算上难得的。

旁边院落也是18号

20号院，这是房管局的房屋，靠近中法大学，不属于当初中法大学的一部分，记得1997年春节前，房地产开发公司到我家，咨询我父亲当初中法大学房产分割情况。

东黄城根北街20号为中法大学旧址，详细情况后面专门介绍。

我小时候大门是这样的，挂着「光电研究所」牌子，院子对面是东皇城根北街单号，是食堂，以前为中法大学南操场。

中法大学南侧为中国航空工业公司所在地，后来改为离退休人员管理局。

但是，在80年代以前，这里是一个幽静的小院，住着几户人家，有一位齐东利老师我认识，他在91中当美术老师，恢复高考后，考入美院，后来就没有联系了，现在他应当70岁左右。

中法大学教学楼南侧

东皇城根北街28号，院门已经不是过去的样子。

再朝南行，路东有居民楼，我搬家之前没有见过，不知哪一年修建。

东皇城根北街居委会所在地，多年前一直在大取灯胡同口一排违建房里办公，最后一次是我为了将户口搬到海淀，开证明。

东皇城根北街38号院，不是原来的院门，最近改建的。

这家没有门牌，应当是46号院，新修建的四合院，没有人住，里面房屋高大，歇山式大屋顶和砖雕十分精美。

东皇城根北街48号院，有我一位小学同学，姓周，后来他去房管局工作，失去联系。

北房就是他家

东皇城根北街52号，这里目前为某单位退休退养管理中心。

从南侧观察大街，蓝天白云笼罩下的东皇城根北街格外通明，天空无尘。

东皇城根北街36号

南侧路口一家，现在为图文设计商店，记得以前就是住户。

2 中法大学旧址

我来到中法大学旧址前，通过网上预约，参观入口在院门一侧，大门为带八字墙的单层中式建筑，朱红大门面阔三间，硬山带脊兽，门前八字门墙和礓礤台阶坡道更显出官署衙门般的气势和威仪，这里曾是清代理藩院，与我以前看见的光电研究所大门有区别。

理藩院是清朝特设的管理边疆少数民族事务的中央机构，在清朝多民族国家发展巩固过程中起过重要作用。

顺治元年（1644年），改置尚书、侍郎。清代理藩院的地址，在今北京东城区东长安街王府井附近。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理藩院拆除，改建成今天的北京饭店。

理藩部的前身是理藩院，原在皇城外东南角， 1903年后旧址为北京饭店占用。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改官制，理藩院改为理藩部，在此地建造了新衙门，民国后撤销，改作中法大学大门，其配殿、主殿及个别附属平房仍保存原状。

民国3年天津中东石印局发行的地图，明确标注理藩院位置，就是今天中法大学旧址的位置。

对比一下，发现以前光电研究所大门有所改变，当心间为大门，两次间前檐封墙，上饰八角窗。

到了上世纪50年代，合并改为北京工业学院。

这是后来归北京光电技术研究所，大概是几年前的照片。

中法大学创始人是李煜瀛，又名李石曾，1902年到法国留学。1912年李石曾、蔡元培等人发起、建立了留法俭学会，是中法大学的雏形。1920年在西山碧云寺原有的法文预备学校，扩充为文、理两科，改称「中法大学西山学院」，1921年建立海外部，即「里昂中法大学」，1924年在阜成门外建立了孔德学院，同年移理科至地安门外吉祥寺，称为「居礼学院」，1925年移文科至东皇城根北街，称为「服尔德学院」。抗战期间，中法大学也迁往昆明，抗战结束后迁回北京。

这是一所私立大学，仿法国大学学制，不仅有大学，还有中学（1924年建温泉中学和温泉女子中学，还有西山中学）、小学（1921年建碧云寺小学），统一由大学校长管理。

李石曾出任中法大学董事会董事长，蔡元培是首任校长（蔡元培从1920年到1930年任校长，期间， 李煜瀛、李书华、李麟玉曾任代理校长）。1931年李麟玉（1921年留法回国后在北京大学化学系任教）任校长至1950年。

中法大学主要设四个学院，分别用法国著名文学家、哲学家及科学家名字命名：服尔德（伏尔泰）学院（文学科），孔德学院（哲学科），居礼（居里夫人）学院（数理化科）和陆谟克（拉马克）学院（生物学科），办有「中法大学月刊」。

建校30年，培养了569名毕业生，其中122人被送到法国留学。

1950年中法大学被分拆，文史系、法文系合并于北京大学，经济系、生物系合并于南开大学，数学系、物理系、化学系合并于华北大学工学院，现在的北京理工大学。

1984年，中法大学旧址被公布为北京市第三批市级文物保护单位。2020年，列为「北大红楼与中国共产党早期北京革命活动旧址」之一。2021年，列入北京市第一批革命文物名录，成为北京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中法大学铭牌介绍

首先介绍中法大学创始人李石曾，生于1881年，故于1973年，原名李煜瀛，字石僧，笔名真民、真石增，晚年自号扩武，河北高阳人。

中华民国时期著名教育家，故宫博物院创建人之一，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私立南通大学（Nantung University）首席校董。早年曾发起和组织赴法勤工俭学运动，为中法文化交流做出了很大贡献。

李石曾出生于晚清的一个显宦之家。其父李鸿藻在清同治年间曾任军机大臣，是以保守著称的清流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1919年秋天，正当李石曾在巴黎为勤工俭学生到处找工作的时候，吴稚晖、蔡元培联名致信李石曾，提出在法国办一所中国大学的构想。

不久，李石曾约见法国前总理班乐为，国会议员穆岱等人，正式恳请他们向国会提案，退还中国按照《辛丑条约》给法国的庚子赔款。

1923年，中法大学在北京西山正式招生，陈毅进入服尔德学院，李石曾用法国文学家伏尔泰命名文学院，物理学家居里夫人命名理学院，生物学家陆谟克命名生物学院。

——摘自百度文库

中法大学初期领导班子合影，左起第四是蔡元培。

1931年中法大学合影

中法大学旧照片

中法大学旧照片，这是教学楼

北平中法大学大门旧照片

当年中法大学图书馆旧照片

如果看过《觉醒年代》电视剧，一定对中法大学非常熟悉，它就是陈延年和陈乔年挂在嘴边上的勤工俭学旅法学习的前身。周恩来、邓小平等旅法勤工俭学的学生都曾在这里学习法文。首任校长为蔡元培先生。学校当时是利用中国付给法国的庚子赔款中的培训费以及两项基金的利息和学生学费等而建立起来的，是在留法俭学会与法文预备学校和孔德学校的基础上组建的。

图为中法大学师生在碧云寺水泉院 「云容水态」前合影。

1950年中央人民政府教育部颁布，中法大学停办，交付华北大学。

这是我的老师李品生给我的照片，1955年冬天，北京工业学院雷达专业部分教工在中法大学院里的合影。

这是中法大学教学楼外侧

中法大学旧址由一座西式三层楼房，一座两层礼堂和一组中式建筑构成，尽显了中西合璧。

院南为教学主楼。此处在建造楼房以前为文学院和理学院，有传统式广亮大门和一些平房院落。新建楼房沿街布置，地上三层，地下一层，砖混结构，南北总长为78.48米，东西总宽为21.54米，建筑面积5414平方米。

地上三层布置相同，地下室在西半部。屋顶为上人平顶屋面。平面呈对称布局，沿街有单独大门出入。

主要大门位于西立面中，进入大门厅后有平行双分式楼梯，在中间走廊的两侧布置教学和办公用房。走廊南北尽端有次要出入口可通往院内，南北入口东侧为次要楼梯间。

该楼的立面造型是西方古典主义之后流行的公共建筑处理手法，即立面横向展开，纵向分为五段，而上下则为三段式。

由于紧邻大街，入口大门同两侧凸出体之间，接以围墙，在楼前形成两侧约4米宽的地下室屋面。门头与两端顶部都采用中式影壁墙的形式。中央凸出部分最高处为19.43米，垂直划分为三部分，两侧塔形上部冠以盝顶式小披檐，增强了该建筑的整体性与中式风貌。南、北两侧门处，做成中式卷棚抱厦式。形成以西式体量与中式细部相结合的近代折衷式。

中法大学校部的改建和新建教学主楼的时间约为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其主要设计人为时任法文系主任的汪申伯。汪氏留学法国，同时还任北平市工务局长。

中法大学主楼建于1930年代初，设计者是曾留学法国的汪申伯。

汪申伯（1895-1989），即汪申，字申伯，江西婺源人，1925年毕业于法国巴黎高等专门建筑学校（或曰法国建筑高等专业学校），获工学硕士学位。

历任北平大学艺术学院建筑系主任，故都文物整理委员会副处长，故宫博物院建筑技师，北平市工务局局长，中法大学法文系主任等。1932～1937年任中国营造学社校理及社员。作为建筑师，1935年设计有有声影戏院。

中法大学教学楼旧照片

这是旧照片，观察细节，学生从楼房西侧门口进入。

这是西侧的大门，上面旧照片看出学生从这里出入。

这个门比较矮，当初用途是干嘛的？不得而知。但我记得小时候我母亲领我去隆福医院或亮果厂串门，路过这个门，门外堆满煤块，工人用小推车运煤到半地下室，那是锅炉房。

当年我就从这个窗口向里观察，一排排锅炉烈火熊熊。

进入大门，迎面就是一座两层礼堂和一组中式建筑构成，照片为大门后侧 。

照片右侧，也是正对大门的礼堂和图书馆，为二层南北向楼房，清水砖墙，硬山屋顶。

西山墙为主入口，前接面阔十一间连房，正中三间加抱厦。此座建筑是在原衙门大堂的基础上改扩建而成的。

礼堂前面的走廊和红色木柱子，依旧能看出原来衙门的气派。

礼堂前有一对儿精美的雕花石瓮，从造型风格上看应是理藩院旧物。

圆形雕花石瓮有对称四个龙头，下面是八仙过海的浮雕。

解放初期，华北工学院部分学生欢送参军入伍的同学，合影就在这个位置。

上面是八仙过海浮雕，下面是海洋及海洋动物图案。

海洋与乌龟

鱼的形象特别生动，弯曲的身子，从水中跃出。

海洋与螃蟹

鱼已经钻进水里，露出弯曲的尾巴

龙头

乌龟和蟾

从石翁方向观察大门

院中还立有一块长方柱形的石碑，其上三面刻有铭文，为中法大学文理哲三院一九三一年毕业纪念，落款中华民国二十年七月一日立，以及二十三个毕业生的姓名。

中华民国二十年七月一日立

二十三个毕业生的姓名

中法大学文理哲三院一九三一年毕业纪念。

院落，松柏交翠，灰瓦红柱，天那么的蔚蓝，一丝丝白云漂浮不定，眼前的校园如此之美，让人赞叹。

院落西北角

礼堂正面观察，前面是传统式的正中三间加抱厦房屋，走廊的双排朱红色柱子，背后是二层南北向楼房，清水砖墙，硬山屋顶，在山墙位置有三个园窗户。此座建筑是在原衙门大堂的基础上改扩建而成的。

老照片

正中是原中法大学的礼堂和图书馆，礼堂是利用清末理藩部衙门大堂改扩建而成的。

走廊与天花板

进门后就是一个走廊，两边有到二层的楼梯。

这是当年的大礼堂，现在改为展室

解放后，一度为北京工业学院，当时的会议厅。

老式的吊灯

门窗

门外台阶下的通气孔

南侧是巨大的教学楼，南北长 78.48米， 东西宽 21.54米总建筑面积达到了 5414平方米，砖混结构，建筑形式为近代折衷式，西式体量与中式细部结合的处理，呈现出中西融合的典型时代风貌。

大门类似牌楼门，楼体巨大而对称，如两翼般伸展开，门头与两端顶部冠盝顶式小披檐与大门交相呼应，增强了中式风貌，楼南北各有中式卷棚抱厦式侧门，现在北端的侧门成为主楼的入口。

主楼内一条长长的走廊贯通南北，走廊明亮，两侧对开扇扇绿漆木门，一间间的教室和办公室分列南北。

楼体的正中 有平行双分式楼梯

可通往地上三层和半地下一层

楼梯简洁大方 转角处安有电铃

旧的门栓

上课用的电铃

现在为宣传马克思主义的陈列室，这是模仿资本论写作的房间。

地面至今依旧油黑发亮

明亮的格子木质窗户、厚实的木质楼梯，都保持着历史的沧桑感。扇扇展开的米色木门，像是打开了尘封的历史。

站在二楼的窗口可以观察到当初衙门的旧房屋。

教学楼西侧面

在礼堂南侧有一个月亮门，里面是居民住户。

大礼堂南侧面

3 焕新胡同与李麟玉

最后一任中法大学校长是李麟玉，我小时候见过他一面，那是文革时期，北京工业学院因动乱和武斗，处于无政府状态，已经半年没有发工资了，他来到我家找我父亲要求卖旧杂志，后来联系中国书店，拉走一卡车完整的民国时期的报纸。

他家就在东板桥胡同里的一个岔路，就是换新胡同。

李麟玉故居正对胡同口，当年李叔同每次来北京时，就住在这里。

我来过两次焕新胡同21号院，当年这座院子的门脸陈旧而简陋，踏上布满裂纹的青石台阶，打开楸木梅花钉的蛮子门，里面是前后院，大门右侧的房屋是门房，左侧是一排倒座房，有木质垂花门，里院分东西厢房和正房。

这里是这是李叔同侄子李麟玉的故居，叔侄俩年纪相仿，是幼时玩伴，感情甚笃，所以李叔同每次到北京都住在这里。

李麟玉在中国近代史上有着重要影响的人物之一，上世纪20年代初，留学法国的李麟玉学成归来，出任成立不久的中法大学校长，并兼任北京大学教授。

中法大学是民国时期与燕京大学、北京大学、清华大学齐名的高等学府。在他的主持下，1925年，中法大学搬到了东黄城根的位置。因为地处京城的中心位置，紧邻北京大学、中法大学等高等学府，焕新胡同21号院成为当时的大学教授、社会名流等人的聚集之地。

「临通衢而得僻隐之便，处市井而享清幽之趣」。时任北京大学校长的教育家蔡元培、著名的地质学家李四光、历史学家吴晗，都是这里的常客。

至今，小院还保留着李叔同、于右任等名家的匾额。

这是李麟玉和李叔同合影照片，这里我多说一句，李麟玉的姑爷是马士修教授，留法博士，北京工业学院光学奠基人，他一辈子简朴，在食堂舍不得吃好的，买最便宜的菜，病故后，把自己积蓄捐献学校，设为奖学金。

李麟玉的儿子是北京工业学院电子系教授，为人低调。

马士修（1903-1984）教授。直隶（河北）高阳人。1923年赴法勤工俭学。1925年毕业于法国加恩大学理学院，后获该校数学硕士、国家物理学博士学位。中国理论物理研究和应用光学基础教育专家，军用光学专业的奠基人和电子光学与夜视技术专业的开创人。

蓝天白云下的小院，在中国近代史有一定影响，佛教大师李叔同，民国教育家蔡元培都是这里常客。

这个大门重新修整的，以前没有这么气派，只是普通的黑色大门，而且比较破旧，一对门簪，两边有鼓形门墩。

鼓形门墩，侧面是麒麟图案，寓意吉祥，上面的狮子已经磨损，只能看到轮毂。

应当是新修建的

倒座房上面有两个烟筒显得与众不同，难得有这么蓝的天，一阵鸽子的鸣叫声划破宁静的小巷，斯人已故，历史如同烟云一样，缥缈散去，让后人看着建筑揣测过去的存在。

胡同拐弯向北就是东不压桥位置，两侧房屋都是居民拆迁后，原地新修建的。

我走完东皇城根北街，东侧还是过去的建筑，但几十年过去，也已经面目全非，西侧为皇城遗址公园，我的梦随着房屋拆毁变得破碎，但那一段段的往事有时迸发在脑海里，我永远忘记不了那街坊四邻和发小同学，历史翻过几十年，就像流浪的孩子，这里是归宿。

2021年1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