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知青时的吃饭故事

本家秋白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民以食为天。当知青的吃饭故事还是有些说道的。</p><p class="ql-block"> 我当知青时的第一顿饭,是在蒙城县小涧公社食堂的院子里。</p><p class="ql-block"> 1970年4月17日,从上海开往蚌埠的绿皮火车天亮时就到了,接着转乘接我们的解放牌大卡车,两车人加行李装得滿滿的,不过没座。走公路到蒙城县,然后就沿涡河大坝直奔小涧公社。</p><p class="ql-block"> 真是流年不利,我们乘的汽车不知何故,后左车轮滑下河堤,引起了一阵惊慌,司机叫我们紧急下车帮忙推车,总算回到了河坝中间,继续驶向小涧公社。</p><p class="ql-block"> 当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来迎接的公社知青办主任简单的欢迎致词后,就请我们吃午饭。</p><p class="ql-block"> 食堂院子地上一溜放着几个大黄盆,就是那种黄土烧制的,以后才知道那是村民喂猪用的,当然也可以和面用。旁边放着好几摞碗筷。黄盆间隔放着,一种装得是白面馒头,看起来不太白,后来知道是八五面做的,可能碱放多了。另一种里面连汤带水,颜色丰富,也不知是什么,隐约看到有大肠,猪肺,粉絲等等,好多看不明白,汤里面放有红辣椒还有大葱。炊事员告诉我们,这是蒙城有名的杂烩汤。可是吃惯了上海清淡小菜的我们直接就不能接受,又没桌没櫈,恐怕也和心情有关,没有一点食欲,甚至连筷子都没动一下,有个别的就拿出自带的糕点充饥,招待饭原封未动。</p><p class="ql-block"> 以后才知道一碗杂烩汤在饭店卖五毛钱,农村人根本吃不起,白面馒头也是高等细粮,以后想吃也少了,除非钱多粮票多。</p><p class="ql-block"> 当知青的第一顿饭就这样结束了。事后知道,亏了!</p> <p class="ql-block">  尽管小涧公社的招待饭知青都没吃,但吃饭的流程走过了,下一步是各大队按分配名单来领人,这是在上海就定好的。所有知青就在公社大院门口等着认领。</p><p class="ql-block"> 狼山大队妇女主任王秀珍,(丈夫是狼山大队书记朱登川,县革委会委员,38年入伍,39年入党,曾任十二军某部机枪连长),看到我们四个棒小伙,身高体形都可以,遂连骗带哄,硬把我们抢到本不该去的地方,狼山大队土山一队。</p><p class="ql-block"> 别的大队来接知青,赶得是牛车,慢吞吞的走,狼山大队是马车来接。一声“驾”,马车跑起来别提心里有多爽,这可是人生第一次坐马车。</p> <p class="ql-block">  由于是临时“抢”来的知青,吃住都没有安排好,有一个叫邓宗昌的村民,把弟弟新盖的婚房借给我们应急,明暗两房,安排四男三女,也无床可睡,只好靠墙坐着。</p><p class="ql-block"> 重要的是晚饭时间早到了,生产队拿不出食物招待我们,只好到仓库称几斤小麦,房东大娘用湿布沾沾,即时就用碾子磨粉,然后和面擀面条,煮好盛在黄盆里端来,连葱花都没有,放点盐,滴几滴香油,每人一碗。道声谢,确实是饿了,端起就吃,只是嘴里沙沙拉拉的,面里有土,硬着头皮把饭吃了。和中午比真是天上人间呀!</p><p class="ql-block"> 可是没想到,这样的面条以后也不常吃到了,因为每人每年只能分五、六十斤小麦,去掉杂物和麸皮磨成面粉还剩几多?</p> <p class="ql-block">  在邓家坐着眯糊了一夜,或者说闭着眼想了一夜,期间不时有嘤嘤的低哭声,也没人问,没人劝,就似都麻木了一般。随着笃笃的敲门声,房东大娘给我们送早饭来了。这是蒙城农村的经典早饭,稀饭是红竽粉糊糊,稀稀的,里面有些许砸碎的红竽干;红竽粉做的饼子,是贴在锅沿边连烘带蒸做熟的,刚出锅软软的很好吃,带一絲絲甜味,隔顿吃,那就似乎要和牙齿比硬度了,下饭菜吗,就是酱豆子。</p><p class="ql-block"> 又没想到的是,这以后就是我们或者说村民一日三餐的标准饭食。</p> <p class="ql-block">  由于土山一队确实没法安排7个知青,随即由大队协调三个女知青去二队,腾出房子安排好,距离不远。(三队有68年底来的四男二女上海知青)。同时给我们四个男知青盖房,那时知青是有安置费的,不缺钱,狼山有现成的石块,垒上就行,盖上房顶,里外二间,添了四个网床子和小櫈子,一个案板。另外盖一小间锅屋,支好灶台灶具,万事俱备,只等开伙。(当然这是后话)。</p> <p class="ql-block">  有了昨晚吃面的经历,我们还是自己下面条,有带的卷子面,还有自备的煤油炉,钢精锅,去代销店买二斤煤油,配齐油盐。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由于钢精锅小,面下得多,面未熟水都干了,再加水也无用,成了面坨坨,也只好将就吃了,剩下的晚上加水煮煮,权当晚饭。</p> <p class="ql-block">  我们到小涧公社时正是青黄不接之季,好在我们知青有照顾的返销粮,每人每月30斤大米,去公社粮站买来后,暂时不愁吃饭的问题。</p><p class="ql-block"> 那些时候吃饭是最舒服的,上海人对米饭情有独钟,米饭,泡饭,稀饭随意变化。有锅有灶有柴火就是缺菜,好在生产队有菜园子,不对外卖但经常分点菜。队里又分了一小块自留地,让我们种点菜,可我们不会,最后决定先种苋菜,只要有水有肥就行。一行四人,笨手笨脚的锄地,平整后洒下菜籽,时不时的浇浇水,长到半尺不到时就拣长的稠密处匀着拔,间苗吃,后来掐顶吃,越掐越发杈,一直能吃到秋天。期间也学着种些其他菜品,却总是不理想。总之长得没有吃得快,不管怎样,吃饭这事总算上道了。</p> <p class="ql-block">  虽然说我们已经自己开伙了,但是经常有饭无菜,有时冲点酱油汤,真是嘴里淡出个鸟来。</p><p class="ql-block"> 初夏时分,有一天宋正甫晌午时收工回来,锄头上搭着条一米多长的死蛇,是锄地时发现就地正法的。这对于我们无异于送上一道好菜,这扒蛇皮,洗净切段的事就交给宋正甫,我和陈彭林挑水做饭。一会后灶小锅就炖上了蛇肉,也没什么作料,固体酱油再加点白酒,然后略带点腥味的香气飘散开来,很快就烧好了。</p><p class="ql-block"> 饭菜刚端上案板,生产队长一手端着稀饭碗,一手拿着红干面饼,上面抹着一层辣椒碎,自然而然的过来坐下,一边问一边就捣上,(捣上就是筷子夾上),我们说别问,好吃就吃,这一来二去的也吃了好几块,还直说不错,看没啥反应,就告诉他是长虫(蛇)肉,那一下子坏了,只见队长脸色突变,几步冲出门外,一阵好吐,然后悻悻然离去。一会队长娘来了,先是一顿好骂,直接让我们都晕了,咋的?后来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说是我们知青害她儿,说吃长虫肚里要长长虫,一番大闹后在别人的劝阻下总算离开了。我们的一顿好饭也被搅得毫无兴致。</p><p class="ql-block"> 一段时间后,我就当众戏问队长,你肚里的长虫长多大了?弄得他一时无语,知道迷信误人,此事再也不提。</p> <p class="ql-block">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万物充满了勃勃生机,竞相成长,蔬菜也是。生产队小菜园分菜的次数越来越多。说来奇怪,这个生产队分菜,不论人口,不论工分,一家一堆,放在地上自取,从来也没有少过一堆。</p><p class="ql-block"> 饭桌上的蔬菜有了,只是荤菜难求,去小涧赶集来回十六里多,集上兜兜转转也要时间,何况是仅靠家里一点补贴,还是要省着用。</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我盯着门口的大水塘发呆,总觉得对岸的芦苇微微晃动,突然“哗啦”一声,只见一条尺把长的鱼跃出水面,咬住苇叶沉下水去。有鱼!</p><p class="ql-block"> 待到饭点,队长又出现了,还是一手稀饭碗,一手红干面饼,就是来看看知青们又弄出什么好吃的。我一看好机会,凑上去陪着笑脸,热热呵呵的让座,然后就请示,</p><p class="ql-block">“队长,咱门口那个大塘,我们有空可不可以钓钓鱼玩玩?”队长想都没想,一口答应随便钓,还说钓上也是毛毛鱼。我立即追上一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样敲定下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钓上鱼。</p> <p class="ql-block">  钓鱼不能没渔具。首先是鱼钩、鱼线、鱼杆、浮漂、铅坠。这时我以前爱看书的好处显示出来了,记得《红旗飘飘》这套书上讲过红军长征过草地,自制渔具钓鱼的事。我立即照做,再发挥自己的一点想像力。先借二把老虎钳,其中一把是尖头的,拿出缝被针,点上煤油灯把针烧红,然后弯成鱼钩样,针尾处弯成小圈,然后再烧红后放入冷水中淬火,试试强度可以。钓鱼线用缝被线,两根并在一起搓成线。鱼杆简单,找根细竹杆就行。铅坠也好弄,牙膏皮是锡皮,尾部剪下一截卷卷就好。浮漂呢,逮着人家的老鹅拔了二根翅膀毛,做成七星漂,组装好了,万事俱备。</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说钓就钓,用一小团面粉,滴几滴麻油和白酒,揉好做鱼饵,直接开钓。估计那塘里鱼都饿急了,不一会,只见浮漂下沉立即拉杆,一条尺多长的青混直接拉向岸边,一点都不敢松劲,因为鱼钩没倒刺,说脱钩就脱钩,那就白玩了。接连钓了二条鱼,收工。</p> <p class="ql-block">  后来晚上没事也去钓,不要鱼杆,不要浮漂,因为看不见。直接在鱼钩上放饵,扔远点然后慢慢往回收线,感到手指上线紧了,等着呗!鱼咬钩时手指能觉得鱼线传导过来的力,立即一拉,把鱼拖向岸边逮住就好。这事开头后宋正甫最积极,有空没空,钓着钓不着都要去。</p><p class="ql-block"> 从此以后,想吃就有鱼,水缸里养了几条呢。可是好景不长,队长是隔三差五的中午饭点来,一边吃鱼一边还会问,托人赶集去了?还是回他一句话,好吃就行。</p><p class="ql-block"> 终于有一天漏馅了。队长和我们一起吃饭时,那水缸里唿通一声,原来是盖了缸盖,水里缺氧鱼往上蹦。队长是明白了,可是又不明白了,你们能钓上鱼咋咱就不行!我就没教他,你用蚯蚓钓只能钓毛毛鱼。队长也郑重表态,以后不能再钓了。那我只好跟队长讲讲理,一是你自己答应的,二是这又不是养鱼塘。叹了口气,队长说这水塘是队里的,曾经也放过鱼苗。那完,这话说到根上了。从此我们再也没有去钓过鱼。</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斗转星移,日月如流,我们知青返销粮终于被取消,好日子也到头了。</p> <p class="ql-block">  随着午季结束,生产队里开大会,会计公布了午季的分配方案,在一片嘈杂声中,我只听到,记得午季工分结算是一个工分1分9厘,这就是说干满一天只挣不到二角三分钱。(早工2分,上下午工各5分,一共12分)。</p> <p class="ql-block">  当时生产队粮食分配的原则是交够国家的(公粮),留够集体的(种子粮,储备粮),剩下的主要按人口分,极小部份是工分粮,可以忽略不计。</p> <p class="ql-block">  农村的按人口分粮,其实我们知青是最吃亏的,因为我们是壮劳力,又是长身体的时候,粮食吃的多,而村民拖家带口,夫妻二人带一堆孩子,甚至有六七个的,表面上要补交钱,但孩子吃的少,拿出一二个人的口粮卖掉,不但补上了亏空,还有盈余。这是因为分粮是按国家指导价,也就是粮库收购价。粮食拿到集市卖价格是翻倍的。虽然粮食国家实行统购统销,但少量的集市贸易还是可以。</p> <p class="ql-block">  这样我们每人分了不到六十斤小麦。好在生产队考虑到我们知青上年没有分粮,给我们送来两大袋红干子,期间还多次分过窖藏的红竽,那是育麦茬红芋秧剩下的。</p> <p class="ql-block">  请教了邻居大娘后,我们有样学样的淘洗小麦,借来大席晒干;红芋干用碾子碾碎,然后从队里借来毛驴,戴上蒙眼套上磨面。赶驴的赶驴,下料的下料,过筛的过筛,弄得个个像舞台上的白面小丑。忙活到傍晚,总算磨好。这也标志着我们将彻底自己动手,才能吃上饭。</p><p class="ql-block"> 这天晚上,我们吃上了真正意义上自己做的手擀面条。</p> <p class="ql-block">  日起日落,时间如逝,我们知青的吃饭从形式到内容和村民大同小异。红芋饭,红芋馍,离了红芋不能活。甚至会出现锅里烧红芋,锅底下也烧红芋的情况,用红芋干当柴火用,那是因为连续下雨,柴火湿透了烧不着。这种天气村民们也一样没法。</p> <p class="ql-block">  一日三餐红芋确实让人无奈,有时我们会想办法改善改善伙食。春红芋收获时,分好后直接在地里切片晒红芋干,晒干后在三百斤上下,是全年个人主粮。队里还会分一些春红芋,这时我们常常会刨成红芋絲,浸泡在水里,把淀粉淘洗出来后做成凉粉;把红芋絲挤干水份,放上点辣椒絲炒炒当菜。锅里烧红芋稀饭,锅边贴上红芋粉饼。对了,为了改善红芋粉饼子的口感,我们在和面时加上一点小苏打粉,让饼子发发酵松软好吃一点。</p> <p class="ql-block">  我们知青吃饭的故事很多,也很有趣,也是逐渐适应农村生活,为以后的成长打好基础最重要的一环。</p> <p class="ql-block">  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