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笔下的“前村”今昔

彭仁新

　　我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朱熹生前曾避祸于古田，在溪山书院讲学。其女婿黄干也在距溪山书院二十里许的螺峰书院讲学（位于现在的罗坑村，与仕坂相邻）。相传大约于庆元三年（1197年），一次朱熹去女婿家，女儿因家贫拿不出好饭菜，只能以葱汤麦饭相待，觉得十分羞愧。朱熹赋诗安慰女儿。诗曰：

葱汤麦饭两相宜，葱补丹田麦疗饥。

莫谓此中滋味薄，前村还有未饮时。

诗中的“前村”指的是现在的古田县城东街道仕坂村（据《朱子与古田》）。仕坂村老人至今还流传着一首朱熹写仕坂的诗作“一去两三里，前村四五家，高楼六七座，八九十枝花。”（仕坂村老村干钟同熙提供）

仕坂村是我的半个故乡。我的老婆是仕坂村人。我的母亲是仕坂的邻村坑里村人，两个村相距不到一里路，过去一度还划为一个行政村。我读书时每年寒暑假几乎都是在里面过的。所以我一直有写写仕坂村的冲动。

仕坂村距城关10公里，是个少数民族自治村，全村总面积8824亩，其中山地面积5367亩，耕地面积1360亩，全村共512户，2025人，现常住人口约600人。仕坂村还是个老区基点村和库区移民村和侨村，少数民族人口约占三分之一，库区移民人口约400人，在海外的华侨人口约千人。古时候，罗坑村处于古驿道上，生活比仕坂村稍好点，朱熹那年代仕坂村确有不少揭不开锅的人，朱熹写的是实情。如今的仕坂村早已不是朱熹笔下贫穷的前村，今非昔比啦。

　　如今的仕坂村村头。

　　仕坂村古城门。城门进去是旧村落，城门前是解放后新开的公路和新盖的房子。如今住在城门外公路边的人比旧村落里的人多。但村里人，至今家家户户凡办大事，仍然习惯要绕经城门。我的岳父母家在旧村街上。我与老婆结婚，接亲时老人专门交待，接亲时车可以停在离岳父母家最近的公路边，但人必须绕到城门进去，接好新娘又要从城门出来。

　　我在古城门留影。

　　我的战友钟同熙，是从这个城门走出来的仕坂村成功人士。当年他去当兵，是人们敲锣打鼓经过城门把他送走的。回来后，他当过几年村党支部书记。后来从事食用菌经销，赚下了第一桶金。这二十多年来，他创办农业生产果蔬包装物品公司，目前在海南广西和老挝等地有多家工厂，成了村里出类拔萃的富有人家之一。

　　城门进去后的旧村街头。过去是村里人最喜欢聚集的地方。现在这里的古民居已无人居住。妻说，她小时候这里很热闹，有一家光饼店，一块光饼才两分钱，又香又酥，至今想着都流涎。

　　我的岳父钟久万解放前开店铺的房子。岳父年青时在村里从事小商小贩兼用祖传的手艺酿红酒、做豆腐卖。他做的豆腐，从选豆子到每道制作工序，都极其讲究，做出的豆腐特别好吃，在附近几个村名闻遐迩，人称他“豆腐万”。可惜解放后村里曾一度不允许他经营，一直到了他晚年才重操旧业。

　　照片的左边是我的岳父母家的房子。两位老人都已去逝。两个内兄两大家人都在外地工作。我老婆的两个姐姐，一个嫁到外村，一个嫁在本村丁家。现有房屋开始崩塌。我们回村想过夜，已经没有自己的巢啦！

　　如今村中的新街道。

　　仕坂村明清前的古民居有近百幢，不少目前仍能居住。近年，有部分古民居得到了修缮。

　　这是我老婆姑姑家所在的一幢古民居，建于清朝，最为豪华，保护的也最好。

　　这幢古民居，自古人才辈出。改革开放后周姓房主之一在厦门从事外贸生意，成了村里的首富。近年他花费约170万人民币对故居进行全面修缮。

　　这也是村里周姓人家规模较大的一幢古民居，隔壁还有连排的一幢。两幢之间有边门相通。

　　过去，仕坂村由于周围的苏墩坂、鲤鱼坂、坂兜、额头岭等几处原始森林非常茂密，古树参天，村里常有野兽出没。解放初期，一只老虎跑到村中偷猪吃，被村民发现追赶后，在逃窜中掉入此处石阶路旁的沟里，被围上来的村民一顿爆打，一位村民的脸还被老虎抓了一把，但老虎最终被打死。

　　房前屋后，种瓜种豆。

　　旧村落内小街小巷纵横交错。原来一律用青石板铺就，由于走的人多了，年代久远，石板磨的十分光滑。十几年前，村里统一给青石板路面浇筑了一层水泥，路变好走了，但失去了美观与古朴。这是老婆当年上小学时必经的一条小巷，她是从这个小巷走出来的大学生。如今她快退休啦，重走童年路，感慨万千！

　　村中的九都中学与村小学。

　　村俱乐部。

　　村孝老食堂。

　　村后山边的柿树，挂满了小红灯笼。

　　这是村头的一片田野。村里人称“苏墩坂”。过去这里是一大片原始的风水林，古树参天，遮天蔽日，鸟语花香。各种树木树龄都在百年以上，树梢还有几个老鹰的窝。据说其中还有几百年的珍贵红豆杉。有风吹过时，树林发出呼呼呼的鸣声。每天清晨和傍晚，临河一边的树上，停满了白鹭，象一朵朵盛开的雪莲花，微风下水中树林和白鹭的倒影颤颤悠悠，时有时无。妻说，她小时候常到林中玩，有时在附近拔兔草，逢下雨就跑到林中避雨。树林近河边地方，每年四五月开满了杜鹃花，倒映在清澈的河水中，景色十分迷人。她常去摘杜鹃花，还把花当零食。想吃时，摘一朵先放到嘴边，用热气呵几下，然后用手搓成团，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她那时认为，这样吃法可以消毒，口感更好。

遗憾的是，这片风水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被全部砍伐，变成了耕地。据说是，当时村里组建一个闽剧团，由于村财有限，拿不出钱买闽剧团行档。有人出了个主意，卖林扶持闽剧团，致使几百年前老祖宗留下的遗产，毁于一旦，让人至今扼腕痛惜！但村闽剧团也确实一度满足了村民文化生活需求，还培养了不少闽剧人才，有个当年的村闽剧团的演员，后来成为县闽剧团的台柱。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村里的孩子们在村头“苏墩坂”前合影。（该照片由钟同熙提供，在此深表谢意。）

　　仕坂村过去梯田很多，近二三十年由于青壮年劳动力多出外打工做生意，现在许多梯田已经荒废，有的退耕还林，有的种了水果。村对岸的这片梯田现在仍然种着水稻。我小时候放暑假时，经常用我外婆用苎麻织的小鱼网与我哥一起来这片梯田捞小虾子。那时农民很少用农药，水田里鱼虾多，我们一天会捞到好几斤小虾子。当天吃不了，外婆就把它晒成虾干。每当用米汤来做菜汤时，放上一把虾干，那味道鲜美极了。

　　田园风光。

　　九都河。九都河是古田城关饮用水的水源地和护城河的发源地。我小时候见过的九都河，水量非常大，但由于地势平，河面宽，水流平缓。人们常在河里游泳，河边洗衣服，还有妇女撑着竹排来撒网捕鱼的。每天傍晚时分，常常是河边最热闹的时刻。夕阳下，有人来挑水，有人来洗衣服，有人来游泳，还有收工回来的人在此冲洗农具，说笑声，男女之间打情骂俏声，此起彼伏，河边成了欢乐的海洋。

近年来，由于城关饮用水在上游取水不断增加、上游筑坝蓄水发电等原因，九都河水越来越少。

　　岳母在世时，我与老婆常在周末带着小女儿来仕坂村九都河边玩，回忆自已童年在这里疯玩的情景。

　　仕坂村境内，九都河上有两坐石拱桥，一座廊桥。此处原来是一座板凳桥，妻说她小时候常在板凳桥上跑来跑去玩。由于板凳桥不能过往车辆，村里的海外华侨纷纷自愿捐款修建了这座石拱桥。

　　九都河沿途村，过去村村都有水车舂米房，仕坂村不但有个漂亮的水车舂米房，还有一个水车磨面坊。大约上世纪七十年代，随着机械加工谷米在乡村兴起，水车舂米房被废弃。但漂亮的水车，人们始终难以忘怀。今年仕坂村一伙年青人，捐款十多万元，修复了过去的水车舂米房，成了村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仕坂村的木拱廊桥。木拱廊桥是我国古代桥梁建造技术的奇迹。中国美术史上有一幅著名的《清明上河图》，其核心部分描绘了一座形如彩虹的木拱桥，木拱桥身是用长条圆木穿插别压而成，无立柱支撑，远远望去，很像彩虹凌空悬挂，故而得名汴水虹桥。据桥梁史专家称，这种木拱虹桥起源于宋代，也消失于宋代，《清明上河图》是对其唯一的形象记录，至今已湮灭了900年。随着福建、浙江等地木拱廊桥的发现，桥梁专家认为这些深藏于崇山峻岭之中的木拱桥正是汴水桥的同类。它的发现使人们有机会一睹昔日汴水虹桥的真容。

仕坂村的这座木拱廊桥，建于本世纪初。完全用古代建造技术如法炮制，据我所知是目前中国最新最长的木拱廊桥之一，桥长近100米，与此前认为是中国最长木拱廊桥的屏南万安桥相当，三孔撗跨河道，气势宏伟，结构巧妙，令人惊叹！

　　嫁在本村的二姐的丈夫丁孝艳。这二三十年农村青壮年劳力纷纷上城里打工赚钱，二姐二姐夫为了能照顾好三个读书的孩子，坚守农村种果种稻种菜种食用菌，同时用祖传酿酒工艺酿些米酒出卖，生活过的有滋有味。现在，三个孩子一个研究生毕业，两个本科毕业，在宁德、福州两地工作。他们也许成了末代农民了。

　　仕坂村村民主要经济收入以种植水果、水稻、蔬菜、食用菌为主。水果种植主要是油奈，种植面积约4000亩，晚奈产量全县最多。晚奈果大形好，甜度高，口感好，非常畅销。村里几乎每家每户油奈年收入都在几万元以上，最多的一户油奈年收入近50万元。

　　油奈花开。

　　油奈丰收。

　　茂密的森林。

　　收割水稻。

　　种植芋头。

　　过去的故乡已经回不来，现在的故乡已经回不去。但故乡，永远是我们心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