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的少年

空默

愿琉夏后面会遇到一个更温柔的人

记忆深处的你们都各自安好

　　那个见谁都爱笑的男孩子今天刚刚好十六岁。

那天中考结束便是结束了年少无知的初中生活，南一对我说他有一句喜欢未曾启齿过。那个年纪哪懂什么真情切意的喜欢呢？固执且天真地相信诸多青春文学里青涩又美好的爱情罢了。然也，毕竟哪个男孩子的青春没有一个用力喜欢的沈佳宜？那时的喜欢真的很简单，幼稚且青涩，简单且纯粹。男孩的一腔孤勇和女孩的笑靥微红，或是有人喊她名字时，你总是比她先回头。

南一属于后者。真想不出来这样一个大大咧咧见谁都爱笑的傻小子居然还会小心翼翼地暗恋一个姑娘。我一直以为他专情篮球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一直到中考结束。有一天他突然告诉我他有一段喜欢埋藏在心里两年，并且打算在收到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后对那个姑娘告白时，我当时的惊讶程度不亚于让我相信他就是要拯救地球的奥特曼。

他说，他为了能和她上同一所高中努力了很久。

我一直觉得这个人没有和罗曼蒂克有关的脑细胞，如今来看，是我错了，这个傻愣愣的男孩子见谁都会开心地笑，眼睛清澈如同溪水一般，爽朗的笑声附带着感染力，总是让人情不自禁地跟他一起笑起来。嗯，皮肤黝黑，是不是晒得我也不知道。文艺的话来讲，岁月把这个男孩送到我们面前时，我们便不知晓这深沉的肤色是出厂设置，还是历尽的沧桑。

这厮的招牌动作便是一手抱着心心念念的篮球，一手挠着头，然后傻傻的笑着，听着班里的女生夸他牙齿真白。认准了篮球就是他的最爱，球场如战场，球场上的他叱咤风云，精湛的运球技术晃过所有人，三步上篮一气呵成。他开心的像个孩子，咧开嘴标志性的笑容洋溢到嘴角，与队友击掌相庆的同时，不忘也给对手竖起一个大拇指，有他在，总是摩擦不断的球场上便一片和谐。记忆中的他就是这样吧，那个阳光爽朗率性还有点憨憨的男孩。

当时的校园青春剧《耿耿余淮》大火，班里的女生开玩笑说他长得像教导主任潘元盛，他也不恼，开玩笑的说，我也很喜欢耿耿啊，齐肩短发的女孩子多可爱，而且我一直觉得自己像余淮或是路星河啊！

后来，他真的遇到了自己的耿耿，他说，他喜欢的女孩子很可爱。名字叫琉夏，是我们的同班同学，平时沉默寡言，笑起来很甜很甜，喜欢扎个马尾，眼睛明亮温暖一如冬日里的暖阳。我说，没见你们平时有什么交集啊！南一答道，可是我把她放在了心里两年。

十六岁的南一最深处的记忆里藏着一个这样的故事：那一节体育课结束，一个傻憨憨的小男孩抱着篮球往教室走，边走边懊恼刚才失误输掉的那个球。转进教室时正值下午，教室里有个留着马尾的女孩子在认真地写着什么。纤细的手指握着带有蓝胖子图案的原子笔认真地写着，阳光下的她每一根发丝都清晰可数，如同汉白玉精雕细琢出的面容上仿佛有一层金色的温暖的绒毛将她包裹。男孩看呆了，这样的女孩他怎能不喜欢呢？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吹起女孩的发丝，女孩坚持又写下了两个字才放下手中的笔，轻轻顺了一下长发，抬起头时，那个出现在日记本里的男孩子在对自己笑着，自己也不由自主地笑了，浅浅的酒窝，阳光映着她的笑容，如同玫瑰一般，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满心的喜悦。笑容就像清泉的波纹，从他嘴角的小漩涡里溢了出来，漾及满脸。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迅速地低下来头整理起书桌。男孩发觉自己可能把女孩看害羞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径直走去。这段记忆不知多少次出现在男孩的梦里，自那时起，关于这个女孩的梦被他深深埋藏在心里。

可能他在喜欢琉夏这件事上被丘比特没收了那一腔孤勇，但是当琉夏的名字响在耳畔时，南一总是先抬起头。16岁的少年坚定地知道，那就是他喜欢的姑娘。沉寂了两年的欢喜，如今怎能不痛不痒地错过。

初三开始时，所有人都会把自己的目标写下来贴在墙上，那时值得奋斗的青春里难以磨灭的梦想。南一的成绩并不好，但他趁着中午无人时，在那面墙上找到了琉夏的名字，目标一栏后面工整地写着，一中！南一轻笑，随后眼神坚定地在自己的目标栏一笔一划地写上，南一，一中。

南一的努力和决心无法想象，自那以后很少再见他碰篮球，一门心思闷头学习，朝五晚十的生活丝毫没有削减他的动力。那时的他心里面只有一中，还有那个沉默寡言却笑起来很甜的姑娘分量很重。他坚信，他们会相约在一中。

后来，中考结束了。

再后来，成绩下来，那年的一中缩减招生，文件上写的对过录取线考生前百分之八十进行择优录取。换句话说就是，南一，落榜了。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笑着安慰很多人，依旧笑呵呵地说着没关系。他自嘲能力不够说啥都是找借口，可是谁又能明白他为之奋斗一年的目标化为泡影时的感受呢？他的心，真的能有这么强大吗？或许有，但我宁愿相信没有。拿值得奋斗的青春去追求义无反顾的梦，到他这里终究还是空。

“如果早点开始努力就会考上了吧！”这种话他从来不会说出口。因为他不想做接受不了现实的懦夫。他偷偷跟我说，他要做英雄。

暑假的某一天，琉夏收到了一份礼物，来自南一。此时的琉夏已经没有了马尾，留着可爱的齐肩短发。她收到礼物时笑的很开心，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她最喜欢的蓝胖子玩偶，和一封信。她眉头微皱，顾不得蓝胖子，先行把信展开：

琉夏亲启：

琉夏，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原谅我一直没有勇气对你说出口。我为了能和你上同一所高中努力了很久，但是对不起，余下至少三年的路没法陪你一起走了。关于未来，我真的一无所知，到现在为止，最幸运的事情莫过于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你。如果未来生活里没有你，我怎么能顺其自然；如果遇不到你，还谈什么随遇而安？

我是个骄傲又胆小的男孩，如今的我没有能力也没了底气去给你有关未来的承诺，所以我不敢妄谈和你在一起。两年来咱们从未认认真真地说过话吧，那也没关系，你知道吗，课堂上老师叫你名字时我总是比你先抬起头。你是我那段青涩时光里最永恒的风景，就算无法陪你一起，愿你在我看不到的岁月里被温柔以待。

琉夏，我喜欢你。这不是告白，琉夏，我不渴求你会喜欢我，但是，请你相信，三年之后再遇到你时，我会骄傲的告诉你，我依旧喜欢你，你是我的耿耿，就算我不是你的余淮，我也愿做你的路星河，照亮你未来的路。来日方长，祝我们顶峰相遇。

南一

那一年，南一十六岁，琉夏十六岁，琉夏心难安，南一意难平。琉夏去了一中，我们几个也四散到这个小城里的各个高中，南一选择告别我们，离开了这座小城独自去了很远的地方读书。后来好多次想起我们都懊悔那时没有好好告别，因为自那天起，南一再没见过琉夏，我们也再没见过南一。

过去了那么久，想起他时终究意难平。

那年九月，我们的高中陆续开学，南一告别我们去他父亲工作的城市读书。开学那天他一人拖着行李前去学校报到，看着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群，想起他的琉夏，又爽朗地笑了起来。过马路时绿灯亮起，他大步往前走，往学校的方向走去，却忽略了旁边疾驰而来的货车……一个醉酒驾车的司机，一个满载货物闯红灯的货车，一群惊慌失措的人，南一当场被撞破了肺，救护车到来之前，南一的心脏便停止了跳动。

那个见谁都爱笑的男孩今年依旧十六岁，他未曾再见琉夏，这世间的一切终究也没能把他留下。

南一啊，南一……

后来多年后我再见到了琉夏，谈起南一，我们都沉默了，她鼻子一酸，告诉了我一个还未来得及告诉南一的秘密。琉夏把她的日记本递给了我，风吹开过往记忆里的碎片，少女的日记里扉页上写着，你是年少的欢喜，喜欢的少年是你。后面跟着的名字缩写是NY。

他是我一眼喜欢的少年，今天我抱着很多书在下楼梯，不小心掉了很多，我还狼狈得摔倒了，他把我扶起来，还帮我把书拾起来。他的笑容好温柔，这样的少年真好。

听室友提起他会打篮球，今天体育课去看了一下，专注的样子真帅啊，可是你都不打算看一下周围吗？

他的牙齿好白哈哈哈显得他好黑，笑容太治愈啦，这么活泼的男孩子不知道会不会喜欢我。

完了完了，我今天沦陷在他的笑容里了，犯花痴了好像，脸都红了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刚在本子上写了一遍他的名字他就出现在门口了，他不是应该在球场打篮球的吗？

我和他的目标一样诶，以后考去同一个高中就太棒啦哈哈哈，他已经开始努力了！我也不能落下，加油加油，顶峰相见！

他说喜欢齐肩短发的女孩子，呜呜呜，我也很喜欢路星河和余淮啊，可是我更喜欢你。我做你的耿耿，我的路星河和余淮都是你。

等到咱们被录取，我就剪短头发去告诉你我的心意好啦，希望你会喜欢我，南一。

他落榜了，他一定很难过吧，你一定要坚持住呀南一，我已经剪了你喜欢的齐肩短发，三年不长，我们一起走。

还没来得及去告诉他我的心意，却先收到了他的礼物和信，太好啦，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虽然暂时不能在一起，但是如同你说的，咱们一起努力顶峰相遇！为了你的小骄傲，三年后我再告诉你，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还早哦，那就先让这个蓝胖子陪着我吧，我叫他南二好了哈哈哈哈。

……

琉夏此时已泪流满面了，她哭着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来的及告诉他，对不起南一，我也喜欢你……或许遗憾就是到这里吧。

你好啊，十六岁的少年。

再见啊，十六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