巜闲来笔潭》——难忘夜闯张家山

哈来路亚

张家山扫墓 　　1970年冬天的一个凌晨，母亲突然把我叫起床，让我去张家山把在那下乡支农的哥哥叫回来。 张家山我去过几次，离家二十五、六里路，站在东双桥上就能望见的香炉峰山的背后。可那都是白天乘着埠船去的，要我一个人半夜三更的走着塘路（沿河石板路）去，我怕。 虽然去张家山的路大方向知道，出东廓门外再过渡东桥沿着平水江、转过九缸山就不远了，但过渡东桥对当时的我是最大的挑战。绍兴民间有这么个传说：“要嬉要吃大江桥，要死要活渡东桥”。渡东桥一直都是投河自尽的地方，可以说是绍兴有名的自杀胜地，是死亡的代名词，在我幼小的世界里，哪里偏僻幽静有着无数的河死鬼和妖魔鬼怪。 从明朝年间开始，绍兴的遗老志士喜欢首先在渡东桥殉国。明朝末年曾有个绍兴状元模仿屈原投河于渡东桥下，背后的故事让人肃然起敬。特别是小学同学的邻居也自杀在渡东桥让我印象最深。半夜孤独一人过渡东桥对我来说简直就是过奈何桥、闯鬼门关呀！我对母亲的决定难以置信。 母亲看出了我的恐惧，很坚定地说：“你都十几岁了，是个大孩子了，家里有事要有担当，世界上没有鬼，遇到怕时只要请个“因父”(天主教祈祷手势）就什么都不怕了”。同时抓了把炒好的豆放在我口袋里。当时己临近过年，家里已经准备好了过年的炒货。“我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孩子，这次算是你帮助爹娘了”，母亲边说边帮我整理衣服。听了母亲鼓励的话，我点点头，心里好像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慰，又好像吃了一颗壮胆药。我清楚地知道，要是我不去母亲一定会难受的。 大约凌晨三时许，我出发了。外面寒风瑟瑟，天空中偶尔还下着雪籽。不禁想起当年广播里反复播放的红灯记里的李玉和，临行喝妈一碗酒，而我是临行妈妈一把豆。摸摸自己口袋里的豆，感到挺温暖的。在空旷寂寥的街道上，我不由自主地唱起了：临行妈妈一把豆，混身是胆雄纠纠。 过了白果树下，就算是绍兴的市郊了，周围一片漆黑，路上没有一个行人。 很快来到了胆战心惊的渡东桥，桥长不过百米，两端各有一段石板引桥，全是青石板铺成，桥头有一座也是石板搭成的凉亭。桥面只有二三块石板的宽度，狭窄没护拦，多孔多跨度，除了一孔通航的主跨较高，桥面离水面很近，就像绍兴的古纤道，是三河汇合之处。河面宽阔，周遍空旷均是田野，不愧为自杀的僻静之地呀！可能是疏于维修，走在上面，桥面石板与桥墩能发出咚咚咚的撞击声，再加上凉亭造成的回声，仿佛有许多人在走动。还有桥旁水面发出的闪闪反光，联想到桥下一个个冤屈的溺水鬼，感觉十分恐怖，顿时后背发凉双腿发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走过渡东桥算是闯过了鬼门关，一直沿河走纤道，十余里地后是沿途唯一的村庄黄瓜桥。二娘娘的女儿就嫁到这个村里，心里感觉挺亲切的，这儿有我认识的人呀，想想自己也觉得可笑，深更半夜的去那里找啊！人家都还在梦乡里呢。 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路越走越窄，石板小道最后居然变成了田埂泥路，墨暗铁塔的夜晚我竟然走错路了。原来以为只要沿着平水江走就能走到张家山，没想到在黄瓜桥必须要过桥走对岸的路才是正道，否则此路不通，前面再也没有路桥可走。心里焦急又不想多走回头路，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夜色中隐约看到河里有一条自助小渡船，渡船方方的像个大稻桶，载重不多，站上去不稳容易晃动，二端系着绳子，拉紧一端就能到达河对岸把自己渡过去。忽然发现河面上还结冰了，气温应该很低，但我一点冷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还觉得浑身发热，原来自己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离家时，母亲对我的要求是不能误事、尽量要快。 再往前，是阴森森的九缸山，要走二里多长的山脚路，是个山岙，两岸是山，中间隔条河，就是白天这里也人烟稀少。猛然间窜出一只动物，不知是狼是狗，吓得我毛骨悚然，身上不时打寒颤。看到一大片坟墓，大大小小的坟堆，黑暗中好像大大小小的土馒头。路边山上传来凄厉悠长的鸟鸣声，回荡在整个山谷之间，让人心头抽紧。而我心里明白，绕过这山湾，张家山已经不远啦。或许是心里觉得离哥哥越来越近了，怕的感觉也渐渐消失。 知青点就在村口，要是白天，一二里外就能远远看着一排白色的小平房。天刚开始蒙蒙亮，我赶到了哥哥的住处，张家山还沉浸在蒙蒙夜色中，知青们都还在睡觉。 我的突然出现惊着了哥，他鲤鱼打挺立刻起床，还没穿好衣服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家里怎么了，这么早你来干嘛，介远的路有啥要紧的事吗？快说”。“母亲让你回去”。“啥事”。“不知道”。我边说边看到了哥哥刚起床薄薄的棉被上盖着一件棕黑色的蓑衣。蓑衣是农民雨天干农活时穿的，感到很好奇，问他这是干什么？“晚上天冷，下雪籽了，这房子瓦薄，盖上它既可保暖也可防瓦缝里掉下来的雪籽”。再环顾室内，除了床和烧饭的小灶再无它物。这小床与普通小床不同，底部用砖石砌成，比一般床要高，翻起床板下面可贮粮草杂物，外形挺像北方的炕。起先就知道知青住的房子是当地农民扒掉了坟墓，用拆坟的砖石及棺木建的，这床不知是否也是坟砖砌成的，让我不敢靠近。看到哥破旧单薄的穿着，顿时觉着他在农村生活的艰辛与不易。 回到家时看到父亲和颜悦色、不言自威地坐在堂前，中午吃饭时，受到了父亲难得的表扬：“这就是小男子汉的表现，今天你要是个女孩子，最大我也不敢放你夜里一个人去的，今天辛苦你啦”。听了父亲的话，尽管很累，心里还是美滋滋地，原来做个男子汉也不算太难啊！ 直到数年后我才大概知道母亲让我寒夜闯天涯的事情原委：当时据消息少数在农村表现好的知青可回城安排工作，名额很有限的。哥哥在农村表现好这一点无容置疑，张家山的老农们几乎个个都夸他踏实肯干能吃苦，为人老实本分干活不惜力气，从来不待在家里啃父母，在乡下出勤率数一数二的。但还要有门路，最好上面有人认识，这样被评选上就能十拿九稳了。张家山有上百个知青，回城指标竞争十分激烈。为此父母是夜不能眠，朝里有人好办事呀！俩人挖空心思、想尽办法，绞尽脑汁、搜肠刮肚苦苦寻求这种可帮助的社会资源。忽然想到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单位领导也许能帮上。由于多年无联系来往，也不知家庭住址，最要紧的是不知具体寻找哪一个人才能帮助有用。父亲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在上下班时间去曾经的单位门口溜达碰运气，希望能碰见一个有用的人。绍兴人的倒霉不拣日子被他诠释的淋漓尽致。终于有一天碰见了熟人，对父亲曾经给他的一些帮助还一直记着，答应让父亲尽快要我哥把简历及具体情况让他了解清楚，对方只要求是亲儿子就行。父亲通过自己的为人处世与积攒的人脉在最要紧的事上起到了作用。 父母俩商量了半夜，怕这来之不易、稍纵即逝的机会给丢了，要我一早就把哥叫回来，当天就把信息反馈给帮忙的人。 最终如父母所愿，哥哥也成了凤毛麟角、屈指可数第一批回城中的一员，这离不开他自己的努力，还有父母的庇护。相比于周围许多人，我家算是幸运的。他能回城以及有不错的工作单位是家里的一大喜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样惠及福荫后人的影响力对于我家而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失。父亲那样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求人办事的最终结果改变了我哥的人生轨迹。当时的曲折坎坷如今的人们真的无法想象，着实让父母荣幸了好长一段时光。 岁月蹉跎，时光荏苒，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我的双亲都永远去了张家山“插队落户”，再也不能回来。当年父母不愿让自己儿子多待一天的张家山且成了他俩的永恒之地，就在知青小平房东面的小山坡上。 时间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把岁月的书页无情的翻开，它使今天变为昨天，又把昨天变成过去。人的一生经过时间之网的过滤，在积淀收获和遗憾中一页一页的翻完。当年父母眼中还是孩子的我也早已退休成为了真正的老人，往日的所有都已经过去。在今后的日子里需要的是心灵净化，精神升华，充满阳光的对待别人。照看好孙辈，做为外公为闺女分担和缓解一些困难也是重大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让我重温了隔辈亲的幸福快乐，同时提高了自己的厨艺。也累、也烦，但从享受天伦之乐中看到了小草即将托起明天的太阳。不怨不悔，让日子悄悄绽放美好，以花开的姿态栖息在人生的四季，让父母给予我们基因里的爱一代一代延续下去。 如今的渡东桥 五十多年后当年知青小屋前再自拍一张，当年的小伙成为如今的老人，不禁让人唏嘘不已。 莫斯科红场 在张家山父母坟前盛开的油菜花海前来一张 迷你小小花园 悉尼市中心绿地 西藏米拉山口，海拔五千米以上 圣比得堡冬宫 中缅边界线 杭州西湖 黄山 哥俩好呀 柯桥瓜子湖畔 印尼海岛 悉尼歌剧院 宁波东钱湖 甘肃月牙泉—鸣沙山 谢谢欣赏祝福健康文编徐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