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在智慧的星空

猛哥掠影

感知韦尔乔和他的哲理画

　　看了韦尔乔的《西方哲理漫画》，便极欲了解那些奇妙的插图出自怎样的头脑。
　　如约相见，尔乔沉郁的脸色似乎与他在电话中接受采访时的热情不大吻合。头天晚上，他丢失了100多幅画稿草图，那是他与哲学博士王玉北合作的《西方哲理漫画》“文艺复兴”续集的插图，是两个多月来心血和灵感的结晶。他苦着脸说，“丢了它们，就像丢了魂儿，丢了亲生孩子。”
　　尔乔作哲理画，追求立意的新奇和耐人寻味，一副画的构思，往往是苦思冥想后的瞬间灵感，这时随手勾画的草图，就成了孕育作品的胚胎，草图丢了很难重画，如同生命的死亡，只能痛悼不已。
　　评论家称韦尔乔的作品贵在“景尽意不尽”，这确实是尔乔崇尚的境界。他的画多以星空为背景，画面辽阔而深邃，并擅用人的躯体和器官等形象语言，来象征或隐喻抽象的理念，而这种表现又是多意性的，给欣赏者充分的思考和想象空间。面对他的画，似有某种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地神游画境，萌生哲思。
　　王玉北看到尔乔的插图，禁不住赞叹，“这是尔乔提供的视线，在一张张纸上，一条条哲理幻化为我们欣赏的经典。它的氛围、性情、生气、灵魂，甚至繁复花哨的外文字母，不由分说地告诉我，这就是古希腊，我的天哪，太绝了！”已经出版的三册《西方哲理漫话》“萌芽”、“探索”、“结晶”中，就有这样1000多福对古希腊智慧的画的阐释。

　　韦尔乔，1964年出生于哈尔滨，1987年毕业于佳木斯医学院，任职哈工大医院内科医生。

1997年，他与哲学博士王玉北合作出版了《西方哲理漫画》，中央电视台“读书时间”栏目两次做评介，先后被《读书》、《扬子晚报》等15家刊物和新闻媒体报道。

本文作者1998年拍摄并作注

　　漫画大师华君武曾致函王玉北，称“这本书画的好！写的也好！特别是韦尔乔作为一名大夫，居然画的比专业画家还要成熟、轻松、自如，行万里路外，还真需要一种天赋。”
　　尔乔确有天赋。他虽未受过绘画专业训练，但受家庭影响，从小爱涂涂画画，常跟在父亲和哥哥身后，看他们画5米多高的“主席像”。文革后，父亲搁下画笔，捡起本行，当了化学教授、博士导师；哥哥则做了专业画家，就任沈阳鲁迅美术学院院长。许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尔乔不谙绘画专业教程，反倒有了驰骋想象、张扬个性的自由。
　　他的画，起初大都是在医院值夜班时，画在处方笺上的。王玉北有个很雅的比喻，尔乔的“生命之河在处方笺上流淌。”尔乔则自嘲，习惯了在那种情景中作画，就像“在大野地里撒尿，天高地远，痛痛快快。”
　　如果尔乔是个纯粹的天才，也就罢了，他坐在自家书架下与我聊画，书架里是满满的书，书架旁的桌子上也垒着高高的书垛，那些书倒下会把他整个埋了。尔乔说，读书是与智者交谈，是最快乐的事，经常向古今中外的名家讨教，慢慢地自己也就聪明了。
　　在尔乔看来，天赋的品质是悟性，培养独立思考的意识和习惯，破万卷书的勤奋才是有意义的，否则将食古不化。

　　尔乔语速很快，而且旁征博引，妙语连珠。从古希腊哲学的历史渊源，到现代音乐的风格流变；从对欧洲漫画家、招贴画大师的欣赏、借鉴，到对丰子恺、黄永玉的人品、画品、文品的近乎崇拜；从好莱坞经典影片的赏析，到某些画家的俄罗斯情结，我像跟着一位出色的导游浏览艺术宫殿，生怕漏听了他那带着画面感的精彩讲解。
　　给尔乔拍照，他随手翻开桌上的《西方哲学宝库》，他身后的布帘遮着厨房的门，这里实际是他三口之家一屋一厨的小过道，勉强挤下一张桌子，就成了他读书、作画、看光碟的“多功能厅”，倚在电视机的书是他即将出版的新作《梦游手记》的大样，除了收入处方笺画，还有散文作品《老孙的故事》...... 按下快门，本想抓他皱起眉头的苦思状，可他不听话地露出一丝微笑。
　　临别前，尔乔把他的作品集送给我，认真签上名，还飞快地在扉页上画上一幅简笔画，一位裙裾飘逸的智慧女神，漫游在星光灿烂的天地之间。

　　本文曾发表于1998年4月24日《黑龙江日报》

——哈尔滨新闻版“城与人”专刊。

旧作新编，略作校正。

　

重温感言：

回首往事，采访韦尔乔的情景历历在目。

这篇人物通讯写作于我转业到省报的第二年，没评上A稿，责编曾一智为我鸣不平。

2005年，黑龙江日报60年社庆编纂纪念文集，在职记者自荐一篇作品，我毫不犹豫地交上此篇，尽管入职已八年，发表新闻作品数百篇，多篇获奖，感觉还是这些记述与韦尔乔交心的文字，更能代表我的审美趣味。

文章发表后，尔乔很满意，邀我小酌致谢。

在离报社不远的一家韩国风味餐馆，他点了烤牛肉、辣白菜、石锅拌饭，没等动筷儿，先笑着说，“通篇都好，可惜有一字错了，你把丰子恺的恺，写成了凯。”丰子恺是尔乔偶像，弄错名字，便如津津有味地吃石锅拌饭，咯出一粒沙子。

边吃边聊，他兴致勃勃地告诉我，“刚调制了一种蓝色颜料，作画效果特别好。”

后来得知，那种颜料有毒，竟是患上肺癌的病因。

再后来，读了他28岁创作的散文集《梦游笔记》，故事中的“老孙”总是遇到蹊跷事，他说是虚构的人物，但是有自己的影子。还说，夜班作画，医疗室灯光幽暗闪烁，能感觉有幽灵在附近徘徊。

尔乔的摄影作品构图奇特，暗调居多，有强烈的主观投射，不知暗喻了什么信息，说不出的神秘感。

　　致命的蓝色

　　摄影作品，光影、构图和寓意之妙，难以尽说。

《读者》插图

　　尔乔不是文化圈任何协会的成员，他说自己就是一个医生，而在我眼里，尔乔博学有趣，其艺术天赋和人格魅力产生了化合反应使其独辟蹊径，自成一派。天才无法复制，凡夫俗子也学不来，但是天才执着于学习和创作的态度是可以仿效的，成就高度限于自身资质和努力程度。

尔乔的画频繁被《读者》选为插图，他的画风与这本热销杂志的格调匹配，为编辑所偏爱。

2007年某日，忽闻尔乔病逝噩耗，震惊至不敢相信。那年，他才43岁，留下奇妙画作8000多幅。

友人送我一本纪念文集《尔乔留给世界的》，翻看，追忆，怆然，痛惜不已......

恍然醒悟，我邂逅了人间奇才，却错过了本该续写的友情，悔之晚矣。

　　我想，尔乔去了他喜爱的智慧星空，成了特别闪亮的星子，奇异之光，永远不会消失。

于2021年冰城之冬

　　不给我光，就燃烧自己......

　　有趣的灵魂，不死.......

　　《读者》（2022.10）转载《寻找韦尔乔》，透露这位天才的诸多生活细节，翻拍附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