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发与白发

小段段

生了二胎已6年有余，我的掉发似乎没有好转太多，先生经常戏谑地说：“智慧太多还是不行啊，婆娘你就是智慧太多了，所以掉落了一些免得生出烦恼。”我也经常回怼：“三千青丝，嫁给你之后就都成了烦恼丝，都是因为嫁给你以后操不完的心，所以头发才掉了一半。”这些无聊的废话偶然被我妈妈听到了，妈妈喊住我俩，说两个人动不动就拌嘴有啥好的，你俩都不许吵，崽崽你掉发是因为操心重，你要少操心，吃好睡好。

　　是呵，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是，恨不得自己踏平一切坎坷和泥泞，只盼着自己的孩子吃好睡好。

　　果然，没过几天，我的书桌上出现了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我妈妈手写的笔记，比如掉发的原因分为脂溢性脱发、肾虚、血虚、营养不良等等，掉发的治疗可以看皮肤科医生、调理肾虚、调理血虚以及营养饮食等等，密密麻麻一共写了6页半，我看了很久，又好笑又心酸-----好笑是因为我一个140多斤的大胖子，我妈竟然把营养不良那页都抄写的很全面；心酸是因为我妈妈自己身体都不好，掉发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她还在为我这些细碎的事儿操心，不知道她搜索了多少网页才收集这些信息，也不知道她花了多久才能誊写到笔记本上。

　　我和母亲并未生活在一块，我在邵阳，她在衡阳，隔着100多公里的地方，每到周五妈妈总是打来电话嘘嘘叨叨----崽啊，买的核桃放在餐边柜的第二个格子，我剥好了的，你每天吃几个能补脑，还能健体；黑芝麻炒熟了放在第三格，一天用勺子吃一勺，吃了不容易掉发；红枣也放在第三格，吃了能补气血，你就是因为爱喝凉水气血不好手脚冰凉，每天要记得抓一把吃。其他的事儿你先放一放，急不来，自己身体好我才放心，我买的这些东西都是对你身体有好处的，你要听得进更要记得吃呐。。。。。。。像放连珠炮一样，她总是不等我回应就来一连串的嘱咐，我像往常一样打开手机扩音，把装核桃的盒子摇得哗啦响，手并没有往装核桃的盒子里伸，还假装咀嚼，并告诉她我在吃她手剥的核桃肉和黑芝麻，黑芝麻不好吃还塞牙缝，然后又惹来她一顿唠叨，最后她听完我做的这些动作以后才会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有时候我在想，大概是因为习惯了，她乐于叮嘱，我乐于敷衍，我俩手握着手机，隔着100多公里用这种方式让对方放心。

　　父亲过世也已经6年有余，失去爸爸的这些年，妈妈经历了不少磨难，她固执地守在老家，守在她和我爸爸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每年回老家，我都会看着母亲的白发心疼，然后开始给母亲染发，给她染发的时候，我也会反向唠叨：“喊你不要种地你要种地，不要料理果园你要料理果园，自己上着一份班还要回家务农，七七八八好多事，你要是放下一些事也不至于这么操心，这么长白头发；生活里不要太节约了，为了一块钱两块钱就走很远去买东西，费时费力难操心，贵一点也就算了，图个方便；家里有什么难做的事要记得告诉我，别报喜不报忧，家里有事不和我商量最后你自己吃了大苦；平时吃东西不要舍不得，莫这也舍不得买那也舍不得买，吃得好才能身体好。。。。。。。”任由我唠叨，妈妈总是笑着点头，不发一言。

　　昨天我洗完头发吹干后，地上掉落不少头发，贴心的大女儿拿来拖把来拖地，拖到角落的时候，她用纸巾把头发包起来，小跑着给我看：“妈妈你看，你又掉了好多头发，外婆好担心你的，说你不能再掉头发了，再掉就成光头妈妈了。”我问她：“外婆看到我掉发了吗？她还说了什么？”大女儿说：“外婆搞卫生的时候，看到垃圾桶里很大一把头发，是你的头发，外婆都想哭了，所以知道了你掉头发。外婆说要我和妹妹听话，不要惹妈妈生气，回家就写完作业，少让妈妈操心。”听了这话，我的心瞬间柔软地疼痛了起来。

　　年幼时，看史铁生的《我与地坛》，里面写母亲寻找自己的一段话至今让我记忆深刻：曾经有过好多回，我在这园子里呆的太久了，母亲就来找我，她来找我又不想让我发觉，只要见我还好好的在这园子里，她就悄悄转过身去。。。。。。。这段文字写的是史铁生残疾了以后，史铁生怕母亲担心他，他的母亲怕儿子知道自己在担心他。听到大女儿的话，我突然就懂得了一个母亲的心思：我怕我的母亲担心我，所以不和母亲提掉发，母亲怕我知道她担心我，所以假装不知道我掉发得很厉害，一边为我心疼，一边让我两个孩子听话一些少让我操心。我也深刻地体会了史铁生的那句----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我的母亲又何尝不是如此，她经历过年幼丧父、青年丧女、老年丧夫后，还是隐忍背负一切，告诉我她很好免得我为她担心，还不忘鼓励我要把日子过好，把家庭和事业都经营好，原来，生活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操心，有过我操心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担忧。

　　互相牵挂便是这样的吧，白发的您和掉发的我，您心疼我操心掉落的青丝，我心疼你与日俱增的白发。愿天下母亲，别忘了留一份爱给自己，愿天下儿女，别忘了回报母爱一缕浓浓的芳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