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炕席

尹伟达

<h3>  炕席是哪一年从人们视线里消失的,没人能说清楚。当今的孩子,恐怕连听都没听过。而我,是在炕席上长大的。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对于炕席的记忆,清晰又模糊。模糊到很少能想起,清晰到只要想起,就历历在目。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那年,过年前,姥爷领着我去买炕席。姥爷说,这领炕席好,密实,花纹也好看,卖炕席的很得意。但姥爷买不起,只好走向另一家。有一领是最便宜的。姥爷说,稀松!不经用。最后扛了一领不密也不松、花纹也很好看、价钱又不贵的炕席回家。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新炕席铺在炕上,屋子就熠熠生辉了,黄色的、光滑的、编出花纹的炕席,是我童年的审美。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我在炕席上蹦,姥姥不让。“别把炕蹦塌了!”姐姐在炕席上抓嘎了哈,姥姥也不让,怕扎了姐的手;哥懂事,就坐在炕席边,很沉静。而坐久了,炕席也会磨破边的。炕席最耐不得炕烧得太热,几乎每家的炕头,都会糊一块。<br></h3> <h3>  有一张我认为最珍贵的照片,是妻两岁时在我家坑席上吃爆米花。爆米花洒在炕席上,妻趴在炕席上,小手抓着几颗苞米花,大眼睛愣愣地瞅着镜头。</h3><h3> 妻的父母和我的父母是老乡加战友,他们一块转业到鞍山,两家就当亲戚走。那时妻的家条件好,住床铺床单,不用炕席。而我家条件要差些,爸是右派。或许在我家的炕席上就注定了,妻一定是我的妻,“是我一生的至爱”,这是两家父母“包办”我俩婚姻后我想到的;“是我生命的港湾”这是我年龄渐老的时候认识到的;“找对象就找你妈这样的!”这是儿子参加工作后我对他说的。儿子说“找不着呀!”这话我同意。当今社会,很难找到像妻这样美丽善良又纯朴的。</h3> <h3>  对炕席更深的印象,是在炕席上失去了三位亲人。</h3><h3> 先是哥哥。那年那晚,哥在炕席上疼得打滚。邻居周大爷把哥背到市立医院。大夫说:蛔虫。开了打虫药。第二天仍不见好,姥带哥又去医院,哥不行了。姥给爸妈打了电话。那时爸妈已调到辽阳工作。当爸妈下午赶回时,哥已死了,解剖确诊肠梗阻,其实是一次医疗事故。哥再也回不到炕上了。</h3><h3> 后来是姥姥。那天中午姥姥在炕上给自己拔罐子,罐子取不下来,让我帮忙。我不会,姥就下炕,靠在炕沿上把罐子“咯”下来了。然后姥就躺在炕上嘴有点歪,口齿不清地对我说,快去找你姥爷和周大爷。我吓坏了,疯跑着去找,找来了周大爷。周大爷俯下身子叫姥姥,姥姥说,老……周……啊。接着就吐了白沫,死于脑溢血。那年姥才66岁,妈说,姥66时给自己包饺子,包完数来数去,还是只包了65个,少包了一个。真是“六十六,不死掉块肉呀!”我是姥带大的,没有奶我就啯姥的嘴唇,把姥的嘴唇都啯紫了。至今我仍经常想起姥姥矮小的身影,可姥姥没能享到我的福。</h3><h3> 姥爷也死在炕席上,很安祥。姥爷有点文化,打一手好算盘。姥爷总在炕上教我打,我不愿意。姥爷说,把你的老师找来,我教她“大扒皮”,一种除法。我觉得不可思议。姥爷走后,我留下的是姥爷的算盘,还有一个水晶手戳,圆的,晶莹剔透,上面刻着“牟秉仁”三个字。姥姥留下的是一个玉烟袋嘴,遗憾已经找不到了。</h3><h3> 姥爷走后,我和姐只能随父母搬到辽阳。在没搬之前,姐带我在鞍山。唯一的印象是姐把炕桌放在炕席上,端上煮好的挂面,用酱油拌。对于吃不到细粮的我,是何等的香!</h3><h3> 搬家时爸妈单位来了驾马车,马车上拉着全部家当,唯独没有那领炕席。</h3><h3> 搬到辽阳后,就不用炕席了,关于炕席的记忆,也就到此为止。</h3> <h3>  而那领炕席并没丢,它藏在我的记忆深处,一般不会出现,而一但出现,就带出了我的全部童年。</h3><h3> 那炕席上有我的欢乐、我的悲伤、我的亲情、我的姻缘、我的成长。</h3><h3> 记住炕席,就浓厚了亲情,丰富了感情,就找到了我的根。</h3><h3> 当然,如今的孩子不需要知道炕席,但每个人都需要记住一两件老物件。你的情感、你的成长、你的根,就在那老物件里。</h3><h3> 记住那老物件,更让我们知道,什么是——人生!</h3> <h3>作者 尹伟达 笔名 可石</h3><h3>辽宁省作家协会理事</h3><h3>辽宁省书法家协会理事</h3><h3>辽宁省楹联家协会常务理事名誉副主席</h3><h3>中国楹联学会会员</h3><h3>中华诗词学会会员</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