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风

改个名字

<p class="ql-block">  很小的时候,我跟着姥姥姥爷生活,两位年近古稀、头发花白的老人,拉扯大了三个女儿,又拉扯大了女儿的女儿和女儿的儿子,我是第六个享受这份荣耀的。</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淘气,想着法儿捣乱,在沙发的脊上骑着爬行,导致漆皮的沙发上露出斑驳的鳞纹,像条有气无力、被油渍包裹的大鱼,苟延残喘。把剪子、算盘、胶带等生活日杂用品,费尽心思拖到窗边,打开窗户,一件接一件抡出去,再在听到叮铃当啷一阵响后忍不住偷笑,忠心希望没有砸到人,并且那把大剪子再也找不到了。当然这件事是不被姥姥姥爷允许的。我抱出冬天的棉衣,一件件地怼到鱼缸里,吸满了水,涨得如同一座座山包,看到鱼在角落里仓皇地逃窜时,我感觉全天下的快乐都是归我所拥有的。姥姥姥爷惯我,幸而我这么胡闹也没有被骂。而当表妹出生时,我才明白,这不是一种随意的放纵,而是为小辈开拓出一片自由的天空。</p><p class="ql-block"> 无论我怎么闹,只有一个地方不许,或者说是不给机会让我闹,那是书房。</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是不许进的,钥匙只在姥爷手里。稍长大一些,感受到读书的美好后,我便想着法子一探究竟。很意外,钥匙竟插在门上,我笑着推门而进,像极了来打劫的土匪,可进门的一刹那,我就已经被几个整齐排列的书架和上面不留缝隙的书狠狠震惊了,那种肃穆与庄严,以及时光流转的痕迹,全都寄存在淡黄的纸张和字里行间。书桌上是老式的台灯,以及一沓沓泛黄卷边的稿纸,桌上罗列着几支钢笔,一支是裸露着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朦朦胧胧地笼下来,在银白色的笔尖上打着黯淡的旋儿。</p><p class="ql-block"> 这间书房在我幼小的心里如同圣殿一般,蕴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当我在这儿度过长久的时光,翻阅了“四书五经”《飘》《逻辑哲学论》时,我便真正成为了一名朝圣者,而密不可数的书和这严肃静谧的氛围,便是我通向天堂的阶梯。没有人教导,但知识以它的力量,教会了我敬畏和向往,尊重与包容。</p><p class="ql-block"> 我很少见到姥爷哭,有一次,是当太爷爷的烈士证书从老家寄过来,他默默在一旁抹泪。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太爷爷为新四军北上抗日筹资筹药被日军抓获,英勇不屈,被捆绑塞入麻袋沉江。所以姥爷很小便失去了父亲。我的记忆中对太爷爷的印象只是一段传奇和一张证书。但在电视上看到抗美援朝烈士的遗骸回国时,看到姥爷竭力抑制的抽泣,我才明白,像太爷爷这样的先烈,尸骨无存,渺无音信,却以一人之躯,担起国之荣耀。</p><p class="ql-block"> 很多时候,家风的传承是潜移默化的,是骨子里的。我们可能将其埋在记忆深处,但只要一触动,便是血脉的沸腾。(薛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