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一窗温暖

阮小敏

　　打开窗帘，城市涌了进来。西边蔚蓝的天空，还挂着月亮，东方血红的远山，太阳透过淡淡的晨雾。城市醒来了，洒水车唱着生日歌，黄马甲挥着红旗，清洁工舞着落叶。

又是一个冬天暖阳的日子，我可以步行2.5公里，去水亭街研学了。冬天阳光下走路是一种享受，行道旁的银杏叶子刚刚金黄，冲天的水杉彤红，人行道清洁明亮，还泛着光。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南湖，清澈见底的湖水中还有一轮若隐若现的圆月，梧桐褐色的枯叶沙沙响，飘到湖面上，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留下衢州城早晨的风景。

走过南湖桥，钻进大南门，踏着磨得油亮的河自石，摸一摸风蚀的红砂岩条石，中间有个大天窗，阳光透过进来。站立于古城墙的门洞，往北看，坊门街一览无余。

　　大南门古城墙与坊门街交按处，城墙与街道旁的楼房形成一个避风港，朝阳斜斜地打在城墙黑黑的砖头上，洒在步行街灰白的大理石方砖上，映红了一群爷爷奶奶们的脸庞。坊门街的早晨是从这里开始热闹的。十几个老人，有手舞足蹈兴奋地说着衢州城的家长里短，有满头银丝双手插袋的老者竖着耳朵默默地看高谈阔论，有三五坐着轮椅下巴微抬看着舞动的手脚，稍远一些的几个大爷大妈驻足观望。 三个穿着红马甲的工人在旁边撬开窨井盖，用一根弯成直角的钢筋往井里试探，一个人打开文件夹记录一些数据。有几家门店打开门，站在门前看着街道上走行的寥寥数人。

　　坊门街向西，来到县西街，一辆接一辆南来北往的车流，过得马路。玫隐音乐轻食餐厅的墙上贴着八个宋体大字——我们如此热爱衢州。脑里嗡地一声，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到老城区了，有些生疏感了，只有亲身用脚踏上这一块块大理石方砖，用手去触摸那一堵堵墙，用心去观察一座座老屋，才会熟悉，亲切起来，从而说:“我如此热爱衢州！”

阳光透过朴树的枝叶，射到白色的墙上，手机屏幕如同一扇窗，温暖的阳光，温馨的宋体字涌了进来。环卫工人坐在未曾开门营业的店门台阶上，头上冒着热汽，热水壶般大的半瓶水搁在脚边，一把竹爪掉光的竹扫把倒在台阶旁。一座城市正因为有这样一些平凡的劳动者，默默地付出而温暖。

　　早上八点钟，我来到了水亭门。冬日的水亭门还是冷冷清清，诺大的上营街、下营街、水亭街，成为古城文化街，没有了居民，只有店家，少了一分热闹，多了一分寂静。一个富态的女子，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头戴一顶黑色线帽，很远就能听到她自言自语，“我现在正在水亭门，风很大，月亮还挂在天上，城门很高，很冷清。你能看到我身后的塔吗？它叫天王塔……”若是在二十年前，我见到她这种疯魔的样子，我一定会快速离开，远离是非，她可能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女子，但是这个时代，一切的自话自说，有着各种可能性。

不顾她从我身旁走过，我依然沉静于高高的水亭门城楼，上面“飞阁流丹”，下面城墙上还有“朝京门”三个字镶嵌其中。根据《衢州地名志》记载：“因古城外码头水坪上建有卷雪亭。衢江水从亭下流过，故俗称其为水亭门。”穿过水亭门城楼，就是码头。作为浙闽赣皖四省商贸的重要通岸口，水面上千帆竞渡，商贾如流。脚夫人抬肩扛，码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清波绿水之中，白鹭青鸟的江南水乡恬美之色，跃然于眼前，而舟楫争渡、渔舟唱晚的美景正是当年水亭门码头风光的所在。而通往码头的古城楼，也因码头可以通航远方，故名航远门，也称朝京门。

明朝一个不那么有名的诗人，也可能是位将官张率站在行驶在衢江的船上，望着城门，捋了捋胡须吟道:“高壁深池表里宽，危楼飞阁水云寒。”

　　一百多个学生举着队旗，排着两路纵队，从绿树掩映的上营街冒出来，集聚在水亭门。这是一群来自乡下的孩子，陈焕生进城一样，那儿都是新奇的，指指点点感到新奇，又带有拘谨，却控制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吵杂而不知说些什么。水亭门瞬间醒了。

孩子们穿上汉服，一到周宣灵王庙前，刹那安静了下来，也许孝文化有一种天然的感染力。周宣灵王庙，俗称孝子庙。南宋时为纪念孝子周雄而建，相传周氏以孝闻名，母讣，哀死。周宣灵王庙，现建筑为明代重建，清代重修，坐东朝西，有门厅、正殿和后殿。为三进两名堂建筑结构。原建筑面积为1850平方米，现仅存853平方米。其通面宽19.1米，通进深43.70米。硬山顶。门厅后原有戏台，现存藻井装饰，其额枋上雕人物故事及凤鸟。山墙嵌碑八通。正殿五开间，通面宽18.1米。通进深11.2米，檐柱用方形石柱，柱础菱形。孩子们在这样的环境氛围里听了周雄的故事，行了作揖礼，受到中华文化的熏陶。继续一份孝道，守一窗温暖。

　　“三天不见天王塔，两眼泪嗒嗒。” 在“老衢州”的眼里，天王塔和水亭门就是衢州的象征，也是这座城市地标性的建筑。悠悠衢江穿城而过，两岸是衢州的古城墙与古楼阁，一衣带水的有数不尽的烟树溪流奇景，看不完的人文民俗风情。

学生参观南孔书屋时候，我踏着叽嘎叽嘎叫的木板楼梯，爬上二楼，从满墙都是书的书架上抽取一本《衢州地名志》，坐在一平米见方窗沿，头顶着木梁。看着书，眼睛累了，看看天王塔。守着一方窗户，读着一本书，看着一座塔，像守着故乡，温暖着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