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短篇小说</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真 实 的 笑 话</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57, 181, 74);"> 文/涂锺民</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 01</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表弟有一小学同学，姓嵇，单名一个金钱的金字，叫嵇金。因他的名字与日常我们家里炒菜用的“鸡精”谐音，有人就恶搞干脆叫他鸡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时间长了，村里的人大大小小都管他叫鸡精，嵇金既不恼也不怒。他还说叫我鸡精有啥不好，炒菜不添鸡精吃起来不鲜，生活中如果我能给大家加点佐料，给大家带来快乐，我自己也开心，何乐不为。不是有句话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嵇金文化水平不高，从小读书对他来说就是一份苦差事。就比如老师让他做算术题，他总抓耳挠腮，堪比科学家计算登月载人宇宙飞船准确返回地面还费劲，因此每个学期他的成绩都毫无悬念的在班上排名第一，不过是倒数。为了不让爸妈花那冤枉钱，所以他小学没毕业就读不进去辍学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别的会读书的孩子，从小就知道知识改变命运，拼命读书，心里想着将来读清华北大，读985、211，而就是借个胆给嵇金，他也不敢去想。就这样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直到20多岁时他才想到将来还要结婚生子，总不可能一辈子啃老吧，于是他开始每天推个板车敲着破锣，走街串巷靠收破烂赚点辛苦钱糊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日大清早，鸡精边敲着破锣边扯着嗓子喊：“有破布子烂棉花鸡毛鸭毛脚鱼壳卖啵？有破铜烂铁旧冰箱彩电洗衣机旧手机卖啵？”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时，从一间平房里走出一个身穿睡衣睡眼惺忪的中年汉子，边揉眼睛边对着鸡精破口大骂。你道这人是谁？他就是不久前才租住在这里的一名房客，因为脾气有点怪，有时喜欢搞点恶作剧捉弄别人，同学、同事和隔壁左右邻舍都知道他有个外号叫“神经病”，但其实这人并不坏。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只听他骂道：“清晨蛮早，想睏个早觉都睏不成，你这只叫花子在这里吵得露卵！”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鸡精见有人开口就骂他，便还嘴道：“你怎开口就骂人？我收我的破烂，关你什么屁相干？”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吔，你这只叫花子还敢顶嘴呀？你跟我滚远些！你再不走，小心老子一巴掌拍死你！”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你充谁的老子？你敢？”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什么？我不敢？你站住，你有种就不要走，看我怎样收拾你！”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鸡精见对方来势汹汹，心想光棍不吃眼前亏，于是返身忙往回走，边走边嘟囔道：“算了算了，我懒得理你，神经病！”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中年汉子一听鸡精说“神经病”，便对他喊道：“收破烂的，你过来过来！”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鸡精听中年汉子又喊自己过去，以为他想起来了有什么破烂要卖，就又回过身来朝中年汉子走过去。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中年汉子见鸡精走到面前，就伸出双手搭在鸡精的左右肩膀上，问鸡精：“你怎么也晓得我是神经病？”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鸡精听中年汉子这么说，吓得魂飞魄散，边扭身落荒而逃边带着哭腔说道：“妈呀！我今天还真碰到了一个神经病了，吓死我啦！”</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02</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村庄上有一班人组建了一支“鼓乐队”（俗称“八仙”），全乡但凡哪家死了人办丧事，都会花钱雇他们去吹锁呐敲锣打鼓吹吹打打做给活人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来“八仙”中有个老头因年纪大了做不动，“下岗”了，空出一个“编制”，大家便想到鸡精会敲锣，于是凡有丧事要办，就会把他叫上。鸡精还挺乐意做这种事，因为不仅丧家会拿好烟好酒、好鱼好肉招待，事后每个人平均一天还能分得不少于一百元，比收一天破烂强多了。鸡精巴不得每天都有这等有拿有吃又有钱赚的美差，可事实上哪可能天天死人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却说有一次，万坊村有一个60多岁的老妪挂了，丧家打电话过来请八仙过去吹吹打打。鸡精他们几个人去了，在那里忙了一天，直到晚上喝了酒吃了饭才摸黑回村。临离开之前，老妪的大儿子对他们说：“明天连头带尾是第3天，所以明天出殡你们早上要早点过来。早点子过来，我们就可以早点送到火葬场，争取抢先烧头炉。你们村子离我们这里也有5里多路，这样吧，你们明天一早5点半钟之前到，好不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好啊！”八仙中有几个人异口同声回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凌晨，八仙们按照昨晚的约定5点准在村东头大樟树下集中。可已经到约定时间了，8个人只到了7个，还缺1个人，大家只好站在那里边抽烟边等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等了约莫10分钟，那个老伙计才满头大汗匆匆跑了过来。大伙边走边问他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迟到这么久？原来因为黑灯瞎火，他手拿锁呐匆匆赶路，走到半路上一不小心踩到一粪坑里去了，浑身臭烘烘的。他只好返回家里，脱掉长裤，并打了盆温水把脚洗下干净，又换了条干净裤子，所以才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行人为了抢时间，插近路走机耕道，路不太好走，尽管他们紧赶慢赶，等走到丧家还是去晚了五、六分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们还冇走进屋，便遭到死者大儿子劈头盖脸地大声咆哮：“你们怎么回事嘛？昨天我再三跟你们交待了，5点半之前赶到，你们就是不听，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们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他抬起手腕露出锃亮的金表，“你们看，都迟到了九分钟了，一丁点时间观念都没有！真够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估计这小子在单位当了点官，批评和训人惯了，可惜他今天的火气用错了地方。有没有搞错哦，这些类似于“乌合之众”散兵游勇的农民，他们又不是你的下属！你在这里吹胡子瞪眼睛，谁尿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不，八仙中有人就说了，“本来时间就晚了，你还在这里说个不停，不是更晚了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鸡精见那小子说个没停，便大声打断他的话说：“你在这里啰哩八嗦还有完没完？我们这次是来晚了几分钟，是我们的错，我们一定改，下回我们保证不迟到，总可以了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八仙中好些人跟着咐和：对对对，下回保证不迟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办丧事还有下回？那小子一听，气得都要休克。他攥紧拳头真想给鸡精一拳，但一看站在面前的一伙长得铁塔般、个个怒目金刚似的庄稼汉，知道自己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也就只好闭嘴老实了。</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03</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一年的国庆节前夕，鸡精在电话里收到他小舅子的邀约，请他和姐姐带上小外甥皮皮到A市去吃他结婚的喜酒。鸡精一家三口便坐火车于9月30日傍晚抵达A市，并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便宜的招待所住了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中午他们在富豪大酒店吃完喜酒，桌上没吃完的菜，小舅子还专门吩咐人给打了几个包让他们带回去慢慢享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鸡精抱着儿子皮皮，他老婆桂花提着用塑料袋装好的几个盛满菜的打包盒，向新婚夫妇告辞，准备坐公交车回火车站，然后乘火车回家。小舅子特别热情，一直把他们送出酒店门口。他让他们打车去火车站，免得人生地不熟还要转车耽搁时间。这时正好一辆出租车从远处驶来，他赶紧跑上前将车拦住，并回头招呼姐姐、姐夫过来上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鸡精本不想坐出租车，他有些舍不得，但又拗不过坚持要他们打车的小舅子，只好勉强地抱着儿子坐进副驾驶座，他老婆则提着一塑料袋的剩菜进了后排坐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舅子见他们都坐好了，便掏出一张伍拾元的钞票，当着姐夫的面递给了出租车司机，说：“师傅，麻烦你送下他们，多的钱就找给他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车子启动了，刚开出10几20米远，司机职业性的问了一句：“请问你们是要去哪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顽皮的皮皮从来就没坐过汽车，他坐在鸡精的大腿上，显得特别兴奋，伸手在车上乱摸乱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司机又问了一句：“请问你们是要去哪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皮皮仍在手不停地乱动，鸡精大声地说：“扶好！” 并在他的小手上拍了一下，“你再乱动小心我把你抛下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司机听鸡精说“富豪”，心里直纳闷，他们不是刚从富豪大酒店上的车吗？怎么又要回富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鸡精，一看就是个外地来的乡巴佬，心想，我如果现在就调头开回富豪，才起步价8块钱，我不如兜个大圈子宰下这只乡下“猴子”。于是便说：“这里是单行道，要绕路才能过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鸡精说：“单行道那有什么办法呢，该绕还不是要绕，又飞不过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所以我要先跟你申明一下，路其实没有几步路，但因为是单行道，我只得绕道而行。” 这个无良司机说着便开着车在中山大道上信马由缰，接下来又转到前进路，然后才拐弯转到解放路上，最后在富豪大酒店的门口停了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司机将刚打印出来的车票，连同找的一张“拾元”和一元硬币，递到鸡精手里。鸡精接过车票和钱，看了一下计价器上确实显示的是39元。心想：我俩坐公交车就算转车也只需8块钱，这一下就多去掉了30几块钱，真不划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鸡精抱着皮皮从车上钻了出来，他下车后，听皮皮说：“爸爸，妈妈还在车上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鸡精打开后车门，见桂花靠在沙发上还在睡得打呼噜，便大声叫了一声“下车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桂花一惊，立刻醒了，她提着那几个打包盒慌忙钻了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时鸡精环顾下四周，他突然觉得不对头呀，花了将近40块钱，怎么又把我们拖回老地方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司机见3人都下了车，发动车正准备开走，鸡精见状，紧追两步边用力搥着汽车的后备箱，边大声喊道：“停车！停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司机一愣，赶紧将车停住，打开车门探出上半身来，大声骂道：“你死劲搥我车子做什么？你有病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你才有病呐！我花了39块钱，你又把我们拖到这里来了，你什么意思嘛？” 鸡精冲到司机面前大声质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什么意思？你一上车我就问你要到哪里，你亲口对我说：富豪。你说到富豪，我不把你们送到富豪来那送到哪里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要到富豪？你这个人简直是扯卵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是我扯卵蛋啊还是你扯卵蛋？你说没说富豪，你可以问你老婆，我当时问你要到哪里，你是怎么说的？” 司机走下车来，指着鸡精的老婆问道，“你说句凭良心的话，他当时是不是说的富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桂花对鸡精低声说道：“你当时是说了富豪，我心里还在琢磨，怎么我们刚出了富豪又要回富豪？难不成你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那里？但我转念一想，你既然说去富豪，总有你的道理，我也就懒得管，后来我就睡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司机这下更来劲了，说：“听到的吧？听到了吧？你老婆都证实你说的是到富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鸡精这时才想起当时的情形，就说：“我哪里是说我要到富豪嘛？当时小孩子在车上乱动，我让他扶好，不要乱动，是扶好，不是这个富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我不管，反正我听你说富豪，我就开车送你来了富豪，我哪点错了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鸡精：“那怎么办？搞了半天，我们还在老地方，离火车站还有一大截路，弄不好都要踏掉（注：踏掉为方言即耽误的意思）火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桂花：“要不，师傅，我们还是坐你的车，你赶快把我们送到火车站去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司机：“你们最好还是坐别人的车去吧，冇见过你们这个样子的，我算怕了你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恰好这时又来了一辆出租车并停了下来，鸡精对开车的女司机说：“师傅，去火车站不？我们急着赶火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女司机：“去呀！上车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3人很快上了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女司机手握方向盘稳健地开着车，鸡精则在一旁催促：“师傅，麻烦你再开快些，千万不要踏掉了火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出租车稳健而飞快地在通往火车站的路上奔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涂锺民</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8px;"> 2021年12月3日夜写于南昌青云谱 </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