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龙：蜻 蜓

萧酒言

《云州文苑》2021.2（夏季刊）优秀散文选登

蜻 蜓

作者 徐成龙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每当默诵杨万里的《小池》这首耳熟能详的诗作，眼前不由地浮现出一幅画面：微风轻拂，池水荡漾，荷叶田田，几只蜻蜓，展开透亮的羽翼，亭亭地站立在荷叶的尖角，轻盈而灵动……

作为农家孩子的我，对蜻蜓最熟悉不过了。蜻蜓种类繁多，有碧伟蜓、黄蜻、腥红蜻蜓、紫红蜻蜓、大团扇春蜓等。蜻蜓喜欢低空飞舞，纤巧的身子显得轻盈而快活，飞翔的姿态很优雅，给枯燥的乡村生活增添了许多的生趣。

每年的初夏，田间地头，池塘河流，村前屋后，随处都可以看到蜻蜓的身影，尤其是池塘的水面，蜻蜓似乎听到了呼唤，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三五成群，翩翩飞舞，时而俯冲而下，时而凌空而上，恰似参加盛大的舞会。蜻蜓飞行的本领高超，时快时慢，忽左忽右，操纵自如。飞翔的姿势变化多端，有正着身子飞的，有斜着身子飞的，有翻着跟斗飞的……快的时候像一支利箭，在眼前一掠而过，甚至连影子都看不清；慢的时候则扇动着翅膀，稳稳地停留在空中，保持着优美的造型，宛如一架直升飞机。蜻蜓飞累了，就找个地方歇息，水草间，花丛中，菜园旁，角角落落，都是栖息的好地方，一动不动地把自己站立成一首隽永的诗。

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往往会看到两只蜻蜓胶合在一起，成双成对，要么翩翩起舞，要么静静站立，不会掉落，要过好久才分离。分离后，一只蜻蜓俯冲而下，用尾巴有节奏地点击水面，一下又一下，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形成“蜻蜓点水”的奇观。对于这个怪现象，我曾经问过大人，可他们只是看着我，鬼头鬼脸地冲着我笑，什么也不说，让我很疑惑。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两只蜻蜓在交配，交配后把卵产在水里，繁殖下一代。

蜻蜓似乎对天气的变化很敏感。天空黑云密布，天色暗下来了，眼看一场大雨即将来临，蜻蜓总是成群结队地在低空盘旋，交头接耳，好像商量着什么。不一会，豆大的雨点落下来，蜻蜓不见了。雨停了，太阳出来了，红彤彤的，大地一片清新。蜻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又在菜园、草丛、水边自由自在地低飞，显得更加水灵，给人赏心悦目之感。有经验的农人，根据蜻蜓先知先觉的特点，总结出有关气象谚语。我至今还记得：蜻蜓低飞蛇过道，大雨马上就来到；蜻蜓飞得低，出门带蓑衣……

小时候，我最喜欢捕捉蜻蜓了。雨前雨后的蜻蜓都会低飞，给了我可乘之机。等到蜻蜓站立在树叶间或者草丛中，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向前，悄悄地伸出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蜻蜓的翅膀。任凭蜻蜓怎么挣扎，总是徒劳，怎么也逃脱不了，乖乖的成了我的囊中之物。我捏着蜻蜓的翅膀，好奇地观察，发现蜻蜓头顶上两只鼓起的大眼晴，闪闪发亮，两对精巧的翅膀，薄而透明，布满了好看的花纹，一条流线形的长尾巴，尾尖有点绿，漂亮极了！当然，不是每次都能捉到蜻蜓，也有扑空的时候。一次，我蹑手蹑脚来到蜻蜓的旁边，手刚伸出去捉，没想到蜻蜓扑扇着翅膀，机灵地从我们的眼皮底下飞走了，倏地不见踪影，害得我干瞪眼，站在原地东张西望，四处寻找，喃喃自语，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从网上得知，蜻蜓是益虫，除能大量捕食蚊、蝇外，还能捕食蝶、蛾、蜂等害虫。蜻蜓形态柔美，寿命在八个月左右，在短暂的生命中，竭尽全力帮着人类祛除虫害，然后悄然地告别光怪陆离的世界，不问索取，不求回报。怪不得，蜻蜓总能成为诗人心中的精灵，颂扬的尤物，频频见于笔端。

唐代诗人韩偓在《蜻蜓》中云：“碧玉眼睛云母翅，轻于粉蝶瘦于蜂。坐来迎拂波光久，岂是殷勤为蓼丛。”作者寥寥数语，既生动地刻画了蜻蜓灵巧的外形，又把蜻蜓停留枝梢的情趣描写得惟妙惟肖；唐代诗豪刘禹锡在《春词》中道：“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诗人把蜻蜓跟青春少女相媲美，轻盈的气质跃然纸上。“翠帐香消捲碧纱，风捎残雨湿栏牙。蜻蜓亦被凉勾引，清晓低飞入水花。”“斜径偶通南埭路，数家遥对北山岑。草头蛱蝶黄花晚，菱角蜻蜓翠蔓深。”“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吴惟信、王安石、范成大这些宋代大诗人，从不同的视角，内心的感受，不落窠臼，纷纷为蜻蜓写照立传，足见人们对蜻蜓的喜爱。

小时候，我家门前有一口荷塘，夏日的黄昏，夕阳染红了天边，我迎着晚风，独自站在荷塘边凝视，碧绿的荷叶，生机盎然，几朵荷花高高耸起，翻飞的蜻蜓，三三两两，轻盈的意态毕现。一只蜻蜓轻巧地停落在一枚荷叶上，为一池荷塘注入新鲜的活力，锦上添花了。蜻蜓享受着怡然，陶醉在平和，无论停在叶尖上，还是飞翔在荷叶间，是那么妙趣横生、优美灵动、亲切可人。我激动万分，情不自禁伸出双手，去拥抱这个小精灵，拥抱这个世界，忍不住哼起了《红蜻蜓》的歌：小蜻蜓呀小乖乖，不会说话只会飞，飞到西啊飞到东，希望有一天，变成小白鸽呱呱呱。小蜻蜓啊小乖乖，在水面上起飞机，飞到西啊飞到东，希望有一天，变成直升机咻咻咻。

感谢蜻蜓装点了我的童年生活，给我带来了许多新奇、遐想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