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学佳作联展 】散 文：家乡的土炕

冬日暖阳wlk

文/冬日暖阳

图/来自网络

时光如梭，不知不觉已近深冬。天空像一块灰蓝色的幕布，变得洁净空旷。褪光了叶子的白杨树显得清瘦而劲朗，在寒风中倔强地挺立着，像是在挑战风霜的考验。恬静的冬夜，闲坐在阳台，沏一壶热茶、捧一本旧书，陡然袭来的一丝寒意，让我想起了家乡那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温暖的土炕。

儿时的记忆中，几乎没有床的印象，家家户户都盘着一条宽大敞亮的土炕。占据了整个屋子几乎一半的土炕，成为乡下人生活起居的主要舞台。炕是用黄土和麦秸加工的“炕面子”砌成，既要能承载孩子们蹦跳的压力，还要能耐得住高温的烤炙，工艺要求非常讲究。炕前面有一道起保护作用的木板，叫做炕沿。炕的最底层铺一张用芨芨编制的草席，上面再铺上羊毛毡、床单和被褥，有条件的还用报纸、牛皮纸或旧布之类做成炕帷，既显得美观大方，人躺靠在炕边也不觉冰凉。

每年秋天，家家户户都储备好了烧炕用的粪草。一场秋雨之后，气温骤降，许多人家就开始烧起炕来。屋顶的烟筒上炊烟袅袅，浓郁的炕油烟味便在乡村的上空弥漫开来。进入冬天，热炕成为人们最大的诱惑。随着天气逐渐变冷，炕也会烧得越来越热，一家人全都睡在大炕上。男人们悠闲地抽着旱烟，女人们在灯下做着针线活，孩子们爬在炕桌上写作业。不管外面寒风呼啸还是大雪纷飞，屋里仍然暖意融融，呈现出一幅“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唯美图画。

家乡的土炕，不仅仅是睡觉休息的地方，也是来人会客吃饭的重要场所。家里来了亲戚客人，先要热情招呼到“上炕面”，也就是炕的正中位置。大人们陪着客人盘腿坐炕，有板有眼、正襟危坐，非常讲究。然后，摆上炕桌，递烟、沏茶、上馍馍，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客人，很有仪式感。到了吃饭的时候，先是让客人们吃饱吃好，孩子们则不允许上炕桌，只能端着碗坐在炕沿上吃。如果客人要留宿，也总是把炕中间最暖和的地方留给客人，朴素而诚挚的乡风规矩里尽显着浓浓的人情味。

家乡的土炕，也是集聚乡情、联结情感的纽带。农闲时节，邻里乡亲会互相走动“串门”，或坐在炕沿上闲谝聊天，或围坐在炕上打牌娱乐。谁的家里有了事，村里的人都会去帮忙，炕上坐得满满当当，出主意、想办法，七嘴八舌，各显其能。遇到婚丧嫁娶，全村人更是倾巢出动。特别是冬天，左邻右舍的屋子都会被征用，一盘大炕、一张炕桌，成了摆席待人最佳选择。屋内炉火通红，炕上宴饮欢畅，女人们忙碌穿梭，孩子们嬉笑打闹，平时寂静的村落沉浸在一片热闹欢快的气氛中。

家乡的土炕，还是我们出生、成长和生命的栖息地。她温暖的情怀接纳了我们来到了人世间，我们在土炕上嬉戏玩耍、读书写字，成长进步，给辛劳的父母增添了无尽的天伦之乐。每年冬天最冷的时候，烧炕成了母亲最操心的家务活。我时常看见她佝偻着瘦小身子，在炕洞前时而跪着、时而趴着，吃力地完成每一道工序，常常一脸土、一身灰。但一家人依偎在热乎乎的土炕上，看着窗外北风呼啸、雪花飘飘，我们光着身子在热炕上打滚撒泼，母亲脸上总是洋溢着满满的幸福。童年的记忆中，家里的热炕永远是最温暖、最温馨的地方。

后来，我们都离开了家乡。若干年后，家乡的旧村庄早已荒芜，改造成了整齐美观的农村新居。土坑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用瓷砖砌成的电热炕，电源一开，温暖自来，不禁让人感慨时代的发展和岁月的变迁。家乡的热炕也已成为一种温暖的记忆，随着无情的岁月渐行渐远。如今，住在铺有地暖的楼房里，躺在宽敞舒适的大床上，却时常怀念那散发着浓浓炕烟味的土炕，怀念土炕上兄妹们翻来滚去嬉笑打闹的情景；怀念母亲盘坐在炕上缝缝补补的身影，怀念父亲躺在炕上悠然抽烟的神情。占据了心灵一隅的那盘土炕，就是家的味道，是母亲的味道，永远温暖踏实，让人回味和眷恋着过去岁月里那弥足珍贵的人生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