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炉火

雪

记忆里那时候的冬天总是那么寒冷，那么漫长。大雪纷飞、寒风刺骨的日子常常伴随着我们，那时候的雪一场紧接着一场。早晨，推开门一看，白晃晃一片，刺得眼睛睁不开。放眼望去，只见大地、房屋都披上了洁白的银装，成了粉妆玉砌的童话世界。雪厚厚地堆积在路边，时常大半个月才出现消融的迹象。

那个年代的冬天，人们都会在卧室里垒一个土灶，这样既可做饭又能取暖，一举两得。不管外面多冷的天，一进到炭火屋里，可真是暖和。煤炭烧起来旺旺的，大大小小一块块被烧得通红，红得发黄、红得耀眼，让人不敢正眼看。靠近了，一阵阵热气直逼你的脸，有时连盖板都红了，烟囱也红了一大截。



不做饭的时候，父亲用煤饼封好炉子，上面盖着一块圆圆的厚铁板，天长日久，那块铁板被母亲擦得油光发亮。那时候没有钱买零食吃，我和弟弟妹妹常常不等父亲封炉子就开始在铁板上面烤馒头片、红薯片。我们围着灶台眼巴巴地等待着，时不时地翻动着，生怕烤糊了。弟弟有时还往炉膛儿底下的炉灰里扔俩土豆儿，烤熟了，直接扒拉出来就吃，那也是一顿美餐！

门后面的水缸里都结着一层冰，母亲早上起来做饭，舀水的时候，舀子敲击冰块“嘎啦啦”一阵响。

听到此声，我们顿感一阵阵寒意袭来。屋子里寒气逼人，窗户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各种形状的冰花。孩子们蜷缩在被窝里，缩着脖子裹紧被子。母亲捅开封了一宿的炉子，没过多久，炉火便旺起来。母亲麻利儿做好了早饭，唤我们起床。她随即拿起棉袄棉裤放在火上熥一熥，我们这才起床穿衣，手脚刚一伸进去，一股热乎乎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夜幕降临，大雪依旧纷纷扬扬下个不停，吃过晚饭，我们围在小饭桌前看书学习，母亲则坐在一旁纳鞋底。夜深了，万籁俱静，雪光悄悄地抚摸着窗棂，一片片银白挤进静静的屋子。屋内，炉火正旺，整间屋子暖意融融，孩子们钻进暖和的被窝里。不一会儿，传来阵阵轻轻的均匀的呼吸声，伴着那“嗤嗤”的拉线绳声，在静谧的冬夜，那么清晰，那么温暖。

春天，冰雪融化，万物复苏。天气开始转暖，人们便在屋外的灶房做饭。灶房是用牛毛毡搭建的，简陋而窄小。灶台上坐着两口黑铁锅，灶膛前堆着乌黑的煤块，还有一些没有烧透的煤核。母亲抓一把刨花放进炉灶里，拿几块劈柴放在上面，再在劈柴上架好煤块。灶膛里，火苗一直“呼呼”地旺着，一上一下地窜着，不停地舔着乌黑的锅底。暖暖的炉火，把母亲慈祥的脸映照得红红的。

刚结婚时，我们住在单位分的筒子楼里，二楼每家只有一间房子，没有卫生间更没有厨房，人们都在走廊里做饭。一到饭点，有的人家点燃煤油炉，有的生起土灶，不大工夫，炉火便旺起来。霎时，这家传来蔬菜入锅时“嗤啦啦”的响声，那边飘来五花肉浓烈的香味，还常常夹杂着炒米饭糊锅的味道。孩子们在楼道里跑来跑去，不时传来他们的嬉戏声、欢叫声。

就这样，每天一到饭点，烟火便准时升起，红红的炉火中，油烟味、饭香肉香和着欢笑声，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准时上演。暖暖的炉火，让烟火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百姓的日子在这生生不息的暖暖的炉火中，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八十年代初我参加工作了，在煤矿子弟学校教书。到了矿上，宛如到了煤海里。这里抬头是煤，低头也是煤，到处都是煤。一排排公房、楼房前，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一大堆永远也烧不完的煤。北风凛冽的寒冬，走进每家的屋里，熊熊炉火正旺，犹如走进温暖的春天。

那时候，每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我就要去教室里生炉子。一出宿舍楼大门，阵阵寒风迎面吹来，不禁一阵寒战。我走进教室打开炉门，在刨花上面架上柴禾，柴禾上放一些小块煤，点燃报纸后从下面风口伸进去点刨花，不一会儿，火苗开始往上窜，教室里瞬间烟雾四起，呛得我眼泪直流。等同学们走进教室时炉盖已经烧红了，暖融融的。有的学生带来红薯、馒头放在炉子上烤，教室里常常飘荡着红薯和馒头的香味，馋得大家直流口水。

进入九十年代，那时做饭已用煤气灶，但我喜欢在蜂窝煤炉子上烧水、炖汤。如果炉子灭了，好办，用火钳夹一块蜂窝煤给邻居，从他家的炉膛中夹起烧得正旺的蜂窝煤放到自家炉子里当引子，根本用不着烟熏火燎地劈柴生火。把引子放进炉膛里，上面加一块蜂窝煤，眼对眼，过一会儿，火苗便慢慢窜上来。坐上锅，文火慢炖，肉香开始弥漫。

几家的孩子闻着香味就跑来了，我和丈夫盛好汤，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有时候，男人们提着酒到邻居家喝两杯；女人们则喜欢坐在一起纳鞋垫、打毛衣，不停地说说笑笑，但手却不闲着。

如今，煤火炉早已被干净、便捷的天然气代替，但那些有暖暖的炉火陪伴的美好日子早已经铭刻于心。我时常流连于生活中的琐碎，流连于烟火中的日子，那些点点滴滴都汇成了一股股暖流，无时无刻不包围着我，让我感觉每一天都是美好的，每一刻都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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