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

自由人

由于母亲根深蒂固的偏见，从小母亲让我们耳濡目染。其实在我们的骨子里，我是不喜欢去奶奶家的，想起那些在奶奶家的片段，就会想起曾经的自己，想抹去那段记忆，其实是想抛弃过去的自己。

奶奶住的是几间土砖房，家具及其的简陋，大概才两岁多，我是被母亲硬塞到奶奶家的，母亲认为自己的娘家又出钱又出力而奶奶那边却袖手旁观。母亲的心里多多少少是不平衡的。只是奶奶多子多孙，对于多出来的一个我，她已经力不从心，我想在她的心里，她是无奈和不悦的。

我与奶奶睡一张床，我们各睡一头，奶奶每天晚上咳嗽，她的枕头边有个绿色的小痰坛，每晚粘稠的痰会装的满满的。乡下的土砖房不比城市的红砖房，躺在那张床上，我曾感觉到四面楚歌，但奶奶习惯了，而她也从来没感觉那间房子阴冷和潮湿。

我们那一辈孙女多，孙子少，而奶奶独宠三叔家的孩子是摆在明面上的。每个星期奶奶会吃一次酸菜蒸肉，能蹭到肉的，恐怕只有那个堂弟。傻乎乎的我其实并不知情，这件事情我也只是听婶婶说起的。

兴许是年龄还小，我对奶奶的印象并不深刻。我只知道，奶奶是那个乡村唯数不多读过私塾的人，她能写简短的信。父亲经常炫耀奶奶的那封家书。短短的二十几个字，语句是不通顺的，但是在父亲眼里，家书抵万金。

除了旁人告诉我，关于奶奶的一些事情。在我的印象里，奶奶是极具修养的，她说话温婉，处事灵巧。她住在土砖房的中间那间，两头各一媳妇，她能在两个媳妇间融洽的相处，可见她的处事哲学非同一般。当然，关于这一点，与两个在城市孝顺的儿子是脱离不了关系的。

父亲是她的大儿子，在当时，他的话是极具权威性的。父亲以身作则，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时期，都是以家族的利益为重。我记得在计划经济时代，我们自己家都缺衣少食，而父亲每年春节，他会用扁担挑两担物资无偿的赠与奶奶及兄弟。每个月奶奶的生活费，父亲是一定要提前寄出，按时按月从未间断。只有好儿子，才有好媳妇，所以住在两头的婶婶对奶奶至少是客气的。

我不记得年幼的哥哥是在哪个时期被扔到奶奶家的，哥哥是大病一场后才被母亲接回来的，听说哥哥曾经掉到一个水塘里差点淹死，从此哥哥的呼吸系统出了毛病，对于奶奶的这次失误，母亲一直是记恨在心的。

在所有的孙子中，我想亲戚们是最不喜欢我的，在夸奖孩子的时候，是绝没有我的名字。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我本来就傻，比他们的孩子傻。当然，这是事出有因，而我一度也这样以为。

大概是在我三岁那年，三个女孩子在水塘边玩，其中一个失足掉在水塘里，我见她面朝下，衣服就这么漂浮在水塘里。我知道出事了，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理解死的含义。当时旁边没有大人，而我是站在水塘的最外边，我本能的跑到堂屋，想叫婶婶帮忙。只是那天婶婶不在家，堂屋里只有爷爷一个人，我见他拉长着脸，我突然害怕了。爷爷少言寡语，极具威严，家里所有的人都害怕他。站在他的面前，我突然就沉默失语了。

记忆有些模糊，我甚至不记得，最后是谁把堂妹打捞上来的？只是这件事以后，婶婶明显感觉我比别的孩子傻。她说：“都出人命了，却不知道喊人，像个傻瓜一样。”从此，在他们的印象中，我就与傻结缘了，当然他们不喜欢我，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因为爱屋及乌，因为他们不喜欢我的母亲。

只是往事已经随风，而爷爷奶奶也早已随风而逝。而曾经站在大山上的那群孩子也已经成家立业，各奔东西；曾经一条一条，摆在床上像咸鱼条的孩子也早已物是人非。而现在，我们早已断绝了来往，只是不想与他们接触也并非不喜欢他们，就算再大的隔阂，血缘是割舍不断的，而那些深藏的，被包装的冷漠，也许恰恰是深藏在骨子里的真情，它不易察觉，其实它是有余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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