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了一身还满。

美美🍃

文字：美美

摄影：美美

立冬多时，忽尔，秋色却浓了起来。

肉眼有时候抓不住的色彩，在镜头里却很强烈，大地开始最后的着装。

空气里弥漫着秋暧昧的气息，这气息究竟是什么，没有人能解释透彻。小鸟的声音纤弱了些，水边的老柳沉寂了些，眼里的世界不同，每个人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只是，这是个很适合想念的季节。

因为风冷了，露白了，鸟儿倦怠了，叶子也染上了颜色，缤纷零落成泥。

花开的此起彼伏的日子终于过去了，还有，还有，白发从后脑勺开始往鬓角漫延。想起李煜，想起拂了一身还满。

大姐那天又来电话：能不能出去呢？

我忐忑：去哪？

大姐没有底气：看枫叶，看柿子。

弟弟知道我和大姐的打算后很决绝：哪也不能去，除非自己开车。

罢了，罢了，我和大姐都不会开车。

忽然，就特别思念故乡的枫。

趁着气温回升，阳光正好，裹挟着老杨去了。

一路，景色是深秋的模样，冬天似乎还离的极远，路边的落羽杉青中透黄，黄中泛金，蛊惑人的眼，也蛊惑人的心，秋最最绚烂的时刻，仿佛都是给了冬的，初冬，实际上是一年中最让人情绪无助的时日。

到了故乡，已是中午。

我说：想吃粉鸡，想吃巴巴子。

找到了一家粉鸡店，吃了醇厚的粉鸡汤，老杨吃了一头汗，我却一下子吃出了母亲的味道，吃一块粉鸡，心里颤抖一下，越吃越觉得是在母亲的老屋里，冷冷的三九天，撒上新鲜蒜苗碎的粉鸡汤，暖的心里明晃晃的。

老杨要在车上眯一会儿，让我自己去寻那天天念叨的枫。

我乐得屁颠屁颠的，拍照的人，不喜欢有个外行跟着，不得劲儿。

找到镇江塔，高涨的情绪一下子到了冰点，怎么，怎么，这的枫还没有红透呢？

沿着滨江公园沿江的石板路慢慢走，正午，几乎没有人。

难得静谧的时刻，很远处的枫却红的耀人眼，我放弃了去，一路吹着风，听着鸟儿鸣，还有自己的脚步声。

其实，寻枫也许就是自己的一个由头。

一直没有在初冬的季节来过，怕是十几年的日子了，一直想象着它暮秋里的璀璨，枫，落羽杉，银杏，柿子，一奔放起来，那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景色呢？会醉了河水？醉了镇江塔？还是醉了那时时刻刻牵动着的思乡的情怀？

路边的落羽杉泛着晃眼的铁锈红，我仰着头沉醉不知归路，一看，就忘了时间，风吹来，刷刷地落了我一脸。

要说这世上幸福的事情，彼时，与我而言，怕也有这一刻和落羽杉的落羽亲吻的一瞬。

我蹲下，习惯地用相机记录这一刻。我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总是习惯用画面来记录心动的时刻，在往后愈来愈老的时刻，还有可以回味，可以回味心动的感觉，越老，越不能松松垮垮地对待孤寂的心，把这些心动的时刻珍藏起来，留到以后慢慢和它们聊吧。

忽尔，一阵雨点似的小小的紫黑的浆果砸下来，像一个个小精灵，落地了，还蹦蹦跳跳地在落羽杉的落羽里滚动，调皮又羞涩。

我捡了两颗，阳光里它透着紫紫的光，像个宝石，一捻，一股香，淡淡弥漫开了，好熟悉的香，它是香樟。

忽尔，就很哀伤，忽尔，就想流泪。

想起母亲老屋门前的香樟树，想起母亲千里迢迢从江西带回故乡的香樟树木材。母亲一直想把木材做两只箱子送给我和二姐做嫁妆，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找到母亲认可的木匠，无奈，母亲留下遗憾，远走天边。

樟木板至今还在母亲的老屋。

我在石板路上徘徊，任落羽杉的落羽，香樟树的果实，落在衣襟上，思念，仿佛在那一刻浓的化不开了。

又想起李煜，想起拂了一身还满。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我站在树荫下，任落叶满上一身，我不想拂去，有些离别还有盼，如李煜，有些离别便是永别。

我把自己在阳光下寂寥又思念的身影也记录下来，那落羽里混着香樟果的香，这香附着在我的影子里，蚀如骨髓，即使，在哪一个时刻飘落了，那香，还留在影子里。

思念，年年都在落叶时刻尤甚。

拂去了，还来。

那么，就任它去吧，让落羽满发丝，让香樟果浆染上指尖，而后，注入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