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很蹉跎 <p class="ql-block">退煞（2）——棺材里头睡一天</p><p class="ql-block"> 雨还在下，山路嘿滑，队长黄驼背安排富农王老妹儿带起两个妇女把痛得叽叽呜呜直呻唤的七知青扭扭斜斜七脚八手的扶到王家院子的屋檐下靠起，老七觉得披起蓑衣都浑身发冷，身子像打摆子一样的抖得像下了锅的面条儿——雄不起哒。那富农王老妹儿和那两个妇女的表情嘿门严肃，几个婆娘躲到柴房屋商商量量的安排给七知青啷门退煞的事情，反正富农王老妹儿是坚持要给七知青退煞的。我懒得听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明明是老子受了风寒发烧，这时候要有一包头痛粉儿倒下肚家坝，怕是立马就退煞！看到几个“派人吃”正事不做——豆腐放醋的样子，我只在心里面又气又好笑的胡思乱想：我日你个土地老爷的先人板板！看样子这个凼方的土地老爷的确是嘿小气，惩罚我敲打了他的烂石头房子，把我害得昏头涨脑的有点搞不醒豁东西南北哒！等老子们好哒一定要去先整个破四旧造他妈的反，把那几坨烂石头掀翻！打烂！踩在脚下！然后向贫下中农学习，找队长把红布借出来，再到中和场上买个大鸡公来把脑壳砍哒，把血洒在烂石头上，让他个龟儿子的土地老爷永世不得翻身！</p><p class="ql-block"> 老七眯起眼睛坐哒一哈儿，王老妹儿端哒一平碗面条汤喊我倒下肚家坝，那味道硬还是生姜拌海椒——有点糙辣，老七觉得如果是这种退煞的方式还是嘿门舒服的，可以接受。哪晓得杀角哒王老妹儿和那两个婆娘就把老七扶起，喊老七一定要困到她的“屋子”里头去退煞。大巴山的“困”就是“睡”的意思。天——！妈卖麻花哦！老七上山下乡一年多哒，再背时也个把这个凼方的风俗基本上还是搞醒豁了的。平常间“派人吃”都是把活人住的地方叫“房子”，所以只有“修房子”和“盖房子”的说法，从来都没得哪个在说“修屋子”，只说给老的“打屋子”，因为“屋子”是用柏木头给死人子打的棺材。不管是在黄家院子、王家院子、张家院子……只要是院子里头有老的，在屋檐下一般都有一两个“屋子”预先打起的，这一盘儿是为了给七知青退煞就要把七知青弄到富农王老妹儿自己都没有睡过的“屋子”里头去困起？！那个给死人子打的“屋子”都他妈的困得呀！困哒不遭霉起冬瓜灰呀！</p><p class="ql-block"> 这一盘儿七知青是真正的造反有理哒，先前整哒一碗糙辣的面条汤有哒几两力气，扳死扳命又哭又叫的坚决不困到“屋子”里头去：“搞错哒没得呀！活人啷门要困棺材嘛！你个富农王老妹儿是想搞阶级报复呀！救命啊——！黑五类欺负人哒——！活人要遭困棺材哒——！富农破坏知青上山下乡哒——”。那富农王老妹儿遭七知青强烈的反抗搞得是和尚的脑壳没得发（法）哒，搞忙些喊人到坡上把队长娘子请下来给七知青讲清白退煞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队长娘子陈妈看到七知青躲到蓑衣下面哭流腮包一副委屈无助的样子，晓得这一盘儿不说个清白不得行，搞不好七知青还要告声到公社潘书记当门去说红星六队的富农搞阶级报复和封建迷信，事情就个麻烦哒，谨防队长黄驼背都要猫抓糍粑——甩不脱爪爪。所以她不敢发冒杀，好声好气的给七知青作个解释：“那个土地老爷的房子立在路边上有好多年生哒，从来没得那个敢在他脑壳上去敲打，打了要遭背时倒灶的，只有你个知青才敢抱起石头打天——晓不得天高地厚！这一盘儿你娃肚子痛脑壳也痛哒嘛，那是他在找你娃扯皮算账的，所以要想个办法把煞个退哒。她王老妹儿把个人的新屋拿来帮你退煞，就是喊你个先困到“屋子”里头去，过几个时辰再出来，等那土地老爷以为你人个哦吙哒，就不得再找你的麻烦哒嘛。”听了队长娘子的话，我也个清醒白醒的哒，原来这种退煞就是喊我困到“屋子”里头是去装死人子哄鬼的！啷门这个凼的派人吃恁个会扯野白哦！摆明了是搞封建迷信的东西还说得好比是百货公司的衣服一套一套的。反正我也是浑身痛，既然富农王老妹儿都恁个热情哒，陈妈也说队长黄驼背都认为七知青必须要恁个退煞，那我就麻起胆子先在“屋子”里头去困一盘儿嘛，不过还是要先问清白：“那屋子不得扣盖子噻？扣盖子的话我是绝对不得困的哦！”等老七终于在王老妹儿专门铺了一层谷草的“屋子”里头去困起哒，她又抱了两捆谷草盖在我身上当铺盖，因为刚才还吃哒一碗糙辣的汤面，老七一点都不冷还嘿门热和，昏昏沉沉的就个困得晓不得个么子哒。</p><p class="ql-block"> 下半天要收工的时候老七才从棺材里头坐起来，王老妹儿的“屋子”困起还是嘿门舒服，身上嘿轻松哒，脑壳再也不痛哒，看来这一盘儿的煞是真的个退哒，那土地老爷的确是遭富农王老妹儿的屋子瞒哄过起哒！老七把身子伸直了咳哒几声，把超过棺材高的脑壳搁在棺材边边上车来转去的打望，看到王老妹儿正在灶房屋忙搞搞的，她听到响动就从灶房屋端了一大钵热气腾腾的洋芋包谷糊糊，还有一碗红彤彤的泡菜胡萝卜放在她“屋子”旁边的老板凳上，对到我笑得缺牙巴扯扯的说哒三个字：“你个吃”，然后转身就瘸起一双小脚一拐一拐的又到灶房屋去忙哒。</p><p class="ql-block"> 灶房的烟子有点大，听得到王老妹儿遭烟子呛得咳咳喘喘的，身影子看不啷门清白，老七从棺材里面翻身出来，把蓑衣弄来披在身上，看到那一大钵洋芋包谷糊和一碗泡菜胡萝卜却心酸得再也不忍心下嘴哒，那个年生的大巴山把连都嘿门缺吃，的确是“地主家也没得余粮”啊！悄悄咪咪地离开王家院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回家的山路上，一边走一边用手背往身上揩那些忍不住流下来的眼睛水，心里面实在是搞不懂这个富农王老妹儿为个么子要借“屋子”帮七知青退煞？老七身上的煞可以找个“屋子”个退哒，但心里面的煞该啷门退？那王老妹儿是个富农啊！她是个富农啊！富农为个么子要对七知青恁个好还要给老七煮吃食？老七搞不懂啊！真的搞不懂啊！心里面揪起一坨，脑壳头糊搞搞的，一边走还一边给自己打气：老七，你一定要立场坚定哈！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哈！千万不要遭地富反坏的糖衣炮弹个打垮哒呀！</p><p class="ql-block">（想知退煞的缘由，请看老七美篇：土地老爷打不得）</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 老七，实名戚序，女，画画的笔名广予，码字的笔名老七。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版画系，重庆大学教授，艺术学、美术学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