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小街

冷夕

<p class="ql-block">  故乡那小巷,足有百米长,</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巷道麻石头,流淌旧时光,</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房子盖青瓦,土灶柴火香,</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扁担挑水喝,苦累心不荒,</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 一首《小巷》,娓娓动听,描述出一种与我们儿时生活的一样情景,唤起了对小时候的记忆,把人的目光和思绪牵到遥远,弥漫着扑朔迷离的韵味。让我突然萌生了想写一篇我们小时候的小街的心思。怎么写,从哪里开始写起呢?一时又无从着笔。经过一段时间的寻访了解酝酿,写成了这篇叙事小品文。</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岁月的指触挥洒着流年的砂粒,虽轻犹重地划拨着一段段支离的过往,如同绘就一幅旧日图景,沙画般轻轻推起心海里即将归航的小船,沿着逶迤清澈的金秀河水,将记忆愈来愈近地延伸至儿时的那条并不算古老的小街——金秀小街。</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金秀小街,始建于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初期的大瑶山瑶族自治县建县之初。一头在叫“公德桥”的简易木桥的桥头横过大道上行约十米高的码头上,为小街头,一头连接着“金秀村”,为小街尾。全长约二百米,小街头有一个直角弯,通往县小学校,小街中有一个约45度角的半弯。一条由石灰、黏土、细砂三合土铺成的路,贯穿整条街,不甚宽,不足三米。小街道于弯延舒展中,将历史的沧桑和一段段时光的斑驳缀满了青涩的童话,留下了我们这一代人历经风雨、苦乐酸甜的印迹,轻轻踢踏出一份轻浅又深沉的成长,穿梭着日月星辰与乡愁守望的美好时光。</p> <p class="ql-block">  小街的房屋,沿着山脚依山而建,几十户人家,排列座落在小街的两侧。依山的一列,都带着一层不足两米高的阁楼,而相向的那列,侧是吊脚楼式的,平街面往下有一或二层。别具特色的是每家的后山或后院都有一块小菜园,生长着四时应季瓜蔬,多般总有白根绿叶的小葱、蒜苗,红红绿绿的辣椒和毛秀才(野生小番茄),有时还会挂着几个紫茄子。</p> <p class="ql-block">  大多数的房子,都是一种以木为主,砖柱、泥山墙、青瓦盖顶的混构房,木格窗、带有腰门的双扇木板门。房舍一户紧挨一户,多是共用一面墙。各家门脸不宽,但一般都有三、四米宽,进深也是三、四米左右。门面的大排窗都是老传统的木板,一块一块的,早晨卸下来,打烊再装上去,整日敞开着,颇有“门户大开笑迎八方客”的大气、稳重之感。街道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条狭窄的小巷道,通达后院外,有的长达百米,也可谓是小巷深深深几许。</p> <p class="ql-block">  小街基本形成的同时就成了金秀这个新县的商业服务行业中心,街头口吊脚楼一列当头的便是派出所,钟表修理铺、糖烟酒杂货店、客栈、照相馆、镶牙店、木鞋铺、银匠铺、米粉店、白铁社、理发店、裁缝店、豆腐坊、织染坊、铁匠铺、棕绳铺、棉花铺等在小街两列其中。其时市面繁荣,人流较多。</p> <p class="ql-block">  客栈里常住着南来北往的货郎担小商贩,他们带来瑶族服饰刺绣必需的彩色丝线,以及针头线脑、日用小百货,还有龙眼、荔枝、芭蕉等稀罕水果,带走灵香草、笋干、香菇、木耳、药材等土特产。不时还会有木偶戏客,不但吸引着小孩,也吸引一些大人。</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 <p class="ql-block">  糖烟酒杂货店里,糖烟酒盐酱醋样样俱全,酒、酱油、醋都是坛装的,要用个竹提子打,豆腐乳是土陶罐子装的,一块块零售,糖果是用玻璃瓶装着。最让小孩子迷恋的不那纸包硬糖,而是那一分钱一粒的手工糖瓜,大粒焦香甜酥,光是看那扯糖瓜的手工活,就让人驻足。那刚剪下来还热乎着的手工糖瓜在那个时候是那么的香甜,那记忆中的味道,似乎依旧在舌尖缠绕……</p> <p class="ql-block">  米粉店是最叫人馋涎欲滴的地方了,那个年代的人难能吃上一碗美味的米粉。记得父亲偶尔一次在周末带我一起去理发,理完发后父亲想让我吃上一碗米粉,来到米粉店,父亲掏兜一看不够一碗米粉钱,只好换成给我买一个肉包子,他还吓唬我说包子里面包的是老鼠肉。我问为什么要包老鼠肉,父亲说食物紧张,粮食都没得吃,更不用说肉了,于是只能抓老鼠吃。当时我不明白那只是父亲的一个玩笑,竟然还在心中暗自嘀咕原来老鼠肉也这么好吃。</p> <p class="ql-block">  木鞋具有浓郁的时代色彩,因此木鞋铺的生意不错。上世纪的五、六十年代市面上还没有塑料拖鞋卖,人们在夏天大都穿木拖鞋,又称“木屐”,此木屐非日本人穿的那种木屐,日本木屐在前后脚掌下各钉有两根木条,是穿着袜子在上面走路用的。我们的木屐为平底,是赤脚穿,当拖鞋用的。男性的木屐很简单,一块二至三厘米厚的木板锯成鞋底形,在前脚面处钉上一条帆布带或皮带即可,而女性的就细作讲究多了,一般木板要厚一点,并配有半高后跟,做工考究的再涂上清漆,甚至配上各种彩色花鸟图案,一点不亚于现在的品牌百丽、千百度的鞋。吃完晚饭就是串门、逛街的时候了,这时满城街巷大小院落里,到处是哒哒的木屐声,有走得快的,有走得慢的,由于木屐的厚度、质地不同,而路面有水泥的、石头的,泥地的不同,木屐走上去声音清脆、高低也不同,偶尔配着从哪家飘出的收音机音乐声,那真是一曲绝妙的夜晚交响曲!</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 <p class="ql-block">  没有招牌的裁缝店,裁缝师傅在各色的布料上用划粉认真的描画服装样式,描画出一个时代的符号,剪裁出天地间美好的春夏秋冬。那半开半掩的门面,传出哒哒的缝纫机脚踏声,不知缝补和点缀了多少人的岁月和梦。</p><p class="ql-block"> 拥挤的小街,住着来自不同地方的人,虽然居住条件较差,但街坊邻居、老少爷们却很热络,日子过得很温馨。 小街虽小,但在这条普通的街巷里,没有世俗的等级观念。一条街的人都很熟悉,哪个家里有什么新鲜事了,哪家又来客了,整条街的人都立刻知道,很热闹。大家关系融洽,和谐相处。谁家遇上困难,如红白喜事或做重活,邻里间都会热心相帮。即便从前有过过节的人家,也会不计前嫌鼎力相助。</p><p class="ql-block"> 那时,小街里的人喜欢串门,相互间串来串去说话聊天,热热闹闹消磨时光。串门,成了小街生活的常态,也是维系邻里间情感的纽带。到了吃饭时光,一些人喜欢端着一碗饭到街上,边吃边聊凑热闹,能听到不少的轶闻趣事。</p> <p class="ql-block">  小街里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是夏天的夜晚。日落西山,暑气渐消,明月东升,晚风徐来。小街里家家户户搭台搭凳,在大门口乘凉,街巷里一时间热闹得像如今的大排档。大呼小喊、南叫北应,侃大山、谈家常,那种亲热,那份融洽,说起来今天的人们可能都不相信。乘凉时间,这是小街人最惬意的时光。</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大家在朦胧月色中闲聊、交流,讲故事的、唱小曲的、插科打诨的,随兴而发;家长里短,山里山外,无话不说,无题不有。时不时还有熟悉的过往行人插话打趣,引发阵阵笑声。还记得那时,大人们谈天说地,孩子们捉迷藏,玩触电,从这家转到那家,从这拨人群钻进那拨人群,时不时引起姑娘们的尖叫和大人们的责骂。</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夜深了,人们陆陆续续回家休息,孩子们却还意犹未尽,不大情愿回家,总是在大人们的叫骂声中无奈的慢慢吞吞地回去睡觉。夜深了,热闹了一阵子的小街寂静下来,人们在清凉中进入梦乡……</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小街的两头都直通河道,街坊住户都在河边挑水、洗菜、浆洗衣裳。欢声笑语,布满河岸,岸边和码头印满深深浅浅的脚印。每天早晚是最热闹的时间,挑水人的脚步声,洗衣棒槌的捶打声,与对岸山峰的回音此起彼伏,相互交织,不失为一支独特交响曲。</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金秀河水赋予小街人与其他家乡人一样的一种温顺、包容和本份的秉性,居户们邻里守望,和睦相处,静默了时光,染透了流年。小河的码头岸边,是取水、洗涮中心,也是小街的新闻中心、交流中心,人气旺着呢。谁家闺女、儿子搞对象了、要结婚了、要生小孩了,谁家新买大物件了,今年谁家收益最好、明年怎么做能更赚钱,谁出远门回来看见啥新鲜事儿了……扁担担着水,也担着他山之石。洗衣衣干净,更净了人的心灵。</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当然,小街人家如此零距离接触,难免磕磕碰碰,邻里间扯皮聊筋的事并不鲜见,就像牙齿偶尔也会不小心咬上舌头一般,但小巷人家自有一套弥补裂痕的办法,通常是邻居做工作,双方互相谅解。</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安然的风情,是生活在小街上的小街人知足常乐的生活态度,犹如一幅幅风俗画,构成生活的美好画卷,虽朴拙但多姿,风味尤为独特。小街淳朴的民风,在这里展现的是那样的淋漓尽致。</p> <p class="ql-block">  我家并不在小街上,而是在小街的尽头还要横过金秀村后约三百米开外的郊处,就是站在小街尾的口上,也看不到我家的影子。从家里到学校,有一条与小街同向的沿河公路,但我却很少走,因为公路有点冷清。我会从金秀村边的那条小路绕道经过小街,小街有我要好的挚友同学,有烟火气的老房子,有各样的店铺……给人以亲切感,我喜欢小街扑面而来的种种感觉。那家照相馆门檐上挂着几串风铃,时常能够听到“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是我上下学路上最动听的声音,虽然我不知道它有什么寓意,但简单的声音已经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任凭岁月如何拨动,总是能够清晰地在记忆中回放。</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小街口上有一家是讲广东话的人家,家中有一老太,年逾古稀,白发苍苍,面目肃然,极少言笑,常于午后在门前晒太阳。据说她曾经是地主婆,后来家道中落,下嫁给一小商贩,心怀怨恨,常常不苟言笑。不过她嗓门很高,常常她一声咳嗽,整条小巷的人们都会停下手中的活,侧耳细听,直到听不到什么动静,才会继续手里的活。南北走向的小街,每次上下学路过她面前,心里很是害怕,常常是目不斜视地一溜小跑而过。</p><p class="ql-block"> 在我读二年级时,她因病去世。那几天,我几乎不敢走小街,尤其是晚上。每次路过她家门前,她似乎还在那里坐着,板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你。我心里害怕极了,又不敢高声呼叫,只能是撒开脚丫子低头狂奔。狂奔的时候,我就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咳嗽声以及身后那咚咚的脚步声。常常是我一脚踹开大门,又一口气跑进屋里,才敢坐下来喘一口气。父亲有时批评我,母亲有时也劝我,可打小在老人口中鬼故事里长大的我,还是不能拥有一颗马列唯物主义的心脏,依然是一路狂奔,一脚踹开大门,以至于后来,家里在我没回家之前是不关门的,毕竟,那木门还是禁不起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那么摧残的。</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记忆一直持续到四年级,当时间的大手悄悄抹去这段记忆,当越来越多新鲜的游戏占据了思想时,我开始慢下来,晃悠着步子欣赏小街的美。</p><p class="ql-block"> 小街的美是多元化的,它既有数学上的曲线美,又有文学上的朦胧美,同时还有建筑学上的不对称美。几十户人家,没有两户是面对面,门对门的,都是错开了一些。</p><p class="ql-block"> 吴家喂了一只小狗,常常在门外站岗,看到我走过,总是殷勤地摇着尾巴,用我本来就不很干净的裤腿擦那湿漉漉的鼻子。我是一个有爱心的人,自然不会放弃这种和小动物亲密接触的机会,会用尽自己的想象力逗它玩。</p> <p class="ql-block">  斜对面的张姓人家有高门槛,门槛的外面是一块大青石板。我心情好的时候,也会低头看看,那块青石板,原本已经被岁月打磨的光滑锃亮,上面错落有致地镶了一排细孔,遇到雨天,里面总是水汪汪的,在你的眼睛里晃动着,有时到了刚刚晴朗的晚上,也会晃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星星。</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接着走,是王姓人家,刚好是通往河边那狭窄的小巷道边上的一家,侧面有一堵院墙,不算很高,上面还有一些调皮的小鸟或顽劣的风种下的野草,在墙头上长的很是顽强,到秋天的时候,就会是一蓬枯草,在风中摇曳着,偶尔还会在上面看到一两只蝉蜕,也算的上一种别样的美。正面完整的砖柱体上有时会被刚刚会写字的顽童写上“某某是大坏蛋”之类的书法,很是吸引人的眼球。</p><p class="ql-block"> 在那个拐一个约45度斜角的半弯处,左手边是一户李姓人家,刚刚生了孩子不久,一副小巧的弓箭搭着红布挂在门头上,很是扎眼。</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还是这些民俗传统好,谁家生了孩子,生了个男孩女孩,一眼就能看清楚。如果是男孩,就在家门右边挂红布,左边挂一把弓。如果是女孩子,就在家门左边挂红布,右边挂手绢。这习俗称为“挑红”,一是告诉人们这家添了孩子,让路过的行人都能够分享这一份喜悦和祝福。二是告诉人们,特别是货郎以及带有响器的人们经过时保持安静,不要在这里舞弄响器或燃放鞭炮,以免使产妇和婴儿受惊。</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黄家的门槛低,只是一块五、六公分左右高的木条,不过质地很好,好像是红松的,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松香,没有腰门。门槛的外面没有青石板,只是几块青砖,砖面上也是一排细细的小孔,里面也是常常蓄满了雨水,像是谁一直湿漉漉的眼睛。</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右手边是一户秦姓人家,高门楼,很是气派,在小街里显得有点华贵。房屋一侧,细长细长地开出一席菜地,菜地的前头的路边有一堆石块,有时晚上看不清路会踢到,要是痛了,我也会很生气地把这些碎石子踢得到处都是,反正明天还会有人再把这些石子堆起来。他家的门窗包括腰门上都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图案,在那个大家都是素木的时侯,雕饰就显示出了鹤立鸡群的优越感。就像现在的学生,虽然都穿着校服,但是有的人总是要露出发卡或专卖店买来的鞋子,借此暗自炫耀一下自己的经济实力。</p> <p class="ql-block">  春夏的时候,金秀村边岔上小街的那条小路的两边绿意盎然,常常爬满了野草藤蔓,还有一些米豆或瓜类模样的植物,伸着长长的须子抢占领地。有时还会爬到路面上,有时也会不小心垂落到半空中,甚至还有的匍匐前进,直接给我本来上学就很紧张的时间增加难度。有时我就拿一小竹杆,当做那倚天剑,一路砍杀过去,常常是走过之后,一地绿叶。</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那时候小街里的孩子都差不多大,常常玩着一些自编自导自演的游戏。而我家那里没有同龄的玩伴,我就时常不畏天黑路远,也要跑出去跟他们一起玩。</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童年时的小街,到处是大哥哥大姐姐带着一群小孩儿跳皮筋、跳房子、玩老鹰抓小鸡的欢叫嬉闹;到处是半大小子成群结伴撞拐拐、板烟壳、滚铁环的忘情无忧;到处是恶作剧地捉弄同伴,其实只是为了能够在一起玩耍,即便吵闹过后,依然还会和好如初的纯朴友善;到处是因贪玩而忘记回家吃饭,被大人一顿“臭骂”后,仍然开心快乐的憨笑。</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行走在小街的日子充满了无尽的幻想。有时想象自己就是那神话传说中飞掠苍穹的化身小鸟儿,为了给家乡亲人找寻生命之泉,挥动着羽翼渐丰的翅膀在蓝天上像草原雄鹰般翱翔远方;有时又觉得自己就是小街尽头那棵嫩绿的小树,在阳光雨露、街坊四邻的哺育、浇灌下和伙伴们一道茁壮成长,在炎炎夏日里给辛勤劳作的家乡父老摇曳去一份清凉。</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无论日子怎样艰难,活着总是幸福的。困难年代的孩童时光仍是幸福的,小街也是幸福的。幸福的小街用博大而宽厚的心胸,怀抱着自己的日子的同时也怀抱着整个瑶山人的日子。可以说,这片几千平方米的小街,是蓬勃发展的金秀山城的老根。&nbsp;&nbsp;&nbsp;&nbsp;</p> <p class="ql-block"> 一九六六年,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像熊熊烈火一样,烧遍神州大地,很快就烧到了虽地处偏远的大瑶山,到处掀起揪斗浪潮。小街,也照样在劫难逃。小街头发生一单位楼有人跳楼而亡,小街尾发生一本街人自缢身亡,小街中发生镶牙店的一家人被打成反革命特务组织,老子被枪毙,二个儿子初判重刑,老娘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气绝身亡,尚未成年的小儿子独自流落游,后也因偷窃也被判了刑,好端端的一家人就这样家破人亡。</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小街从此开始风光不再,一些行业店铺衰落消失,一些行业店铺陆续搬迁到大街上,街上的一些人家也陆续迁住其它地方。小街萧条了,也寂寥冷清了,慢慢地失去了原有的古朴和喧闹。我听到小街低低的抽泣声,我不再路过小街。</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后来,慢慢地都长大了,读了初中,高中,渐渐远离了小街。再到后来,小街在逐渐风起潮涌的经济大潮中沉默,以至于全部都拆除了旧屋,彻底消失了原来的印记,代之而起的是一幢幢砖体混凝土结构的多层小楼。小街失去了往昔的韵味,那冷硬的水泥路面也让那些花花草草失去了生存的空间,小街成了千篇一律的模式,就像选秀舞台上那些略无差别的三点式,一下子失去了原有的美感。</p><p class="ql-block"> 从时光里走过,流淌在岁月深处的种种伤怀,愁绪,感叹,都如过往云烟,唯独对这小街的人和事,回忆起来再熟悉不过。小街,有属于我们的独特的味道和印记。小街,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有着丰富的内涵,有着淡定从容的心态,有着我们走也走不出去的眷恋。小街,是历史的一个缩影,也是社会变迁的活化石,更是一种带着乡愁的人文情怀。小街,像一坛陈年老酒,那些年的故事,悄然飘溢着浓浓的暗香。小街,杂陈了小山城的酸甜苦辣,蕴藏着随旧年华远去的那些往事,还有一去不复返的时代。</p> <p class="ql-block">  我几次特意到小街转转,心里都有股说不出的情愫。物已变,人也非。少年时熟悉的玩伴很多已经不常相见,少年时喊过的爷爷、奶奶早已经作古,少年时喊过的叔叔、阿姨也大多已经离开人世,就连自己,曾经调皮的小孩子,单薄而倔强的轻狂少年,而今也无可抗拒的跨入了杖乡之年的门槛,在流逝的岁月里追忆着往昔。小街里的风,仍是不急不缓地吹着,散发出那熟悉的气息和依然可感受到的体温。小街,安静地伫立在喧闹之外,但悠然中好似透着一丝淡淡的伤感,为失去的往日繁华,有着一种无法释怀的情绪。</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我漫步在小街的道上,清脆的脚步声在身后回荡,仿佛听到了岁月悠长的叹息。我深情地望着那扇生命来去的大门向我紧紧关闭,不由泪濡眼眶,任双眸那饱含无限思绪的泪水,把思韵拉长……</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一些年长的小街人聚集一起会怀念小街,像怀念一位远去的亲人,眼睛里闪动一丝留恋的泪光。小街,虽迷失在飞速发展的尘嚣里,却永远是故乡的一道风景线,不论是小板楼,还是黄土地,它永远都是一首清新隽永的诗,一篇朴素安静的散文,一幅简洁的淡墨山水画,它永远都是那些远离的人们最容易入梦的记忆……遗憾的是没有画家、摄影家、作家,用自己的作品留下小街曾经的繁荣和故事,而我的拙笔又描述不好,但愿这些回忆不会在历史的尘埃里消失淡去。</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小街带着金秀河水的浪声,涌进我的思绪,让我的文字浸染着朴素和灵动的色彩,也萌生一层暗淡的忧郁和无奈。小街哺育我们的种种纯真而美好的情愫,仍然奔涌在我们一代人的血液中,生命中。</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一群鸟儿从窗前掠过,在天空不停地徘徊、徘徊,消失在晚霞中。</p><p class="ql-block"> 鸟儿找不到自己的家了吗?</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金秀河叹息着,起伏的波澜在我心中撞击出一道道忧伤。</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我默默地念叨金秀小街的名字:小街啊小街,金秀小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脱稿于2019年9月3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