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梁上的雨滴（悬疑小说连载八）

米瑞蓉

【故事梗概】七十年代初，晚秋跟随上山下乡的大潮来到一个小山村住进了一个久无人居住的茅草屋，住进这个小屋晚秋发现很多奇怪的现象，而这个小山村的人们都好像在保守着某个秘密，这让晚秋好奇不已，在这个茅草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此时生产队的晒坝上围满了人，晚秋被围在人群中间，当然还有那两个被愤怒扭曲面孔的年轻人。
夜色已经降临，西下的阳光被对面的篙山遮挡着，小山村越发阴暗了。晒坝后面一排房子，这是生产队用来装粮食和农具的粮仓兼库房，这里也是这个小山村集会的地方。每到重要节气和需要传达上级重要指示时，粮仓外木梁上会点上一盏煤油灯，尽管有玻璃罩着，但山野之风依然让灯芯点燃的灯火东倒西歪的，照在人的脸上忽暗忽明。
晚秋站在灯下，因为紧张显得惨白的脸让人怜惜，江支书安慰着她：“不要怕，我们会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的。”
晚秋点着头，也许是这句话让她鼻子一酸，眼睛里噙满泪水，以至于她无法看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们和她一样渴望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夏军，你说说发生什么了？”江支书很严肃地问道。
夏军整理了一下粗布衣服，刚才他扭着世伟要到晒坝来说清楚，但世伟显然是不愿意，尽管晚秋一再阻拦也没有把他们分开，他们最终还是扯拽着来到晒坝。原本正围着李会计算账领条子再去夏队长那里过秤的人们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住了。
“收工后我想趁着天黑前去看看晚秋屋顶上有什么东西，就给我爸请了假，屋顶上有一块布搭在玻璃亮瓦上，我下来就看见他站在晚秋门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夏军的愤怒可想而知。
　　“你为什么不给大家说你在屋顶上拿下来的是什么东西？”昏暗的煤油灯下世伟的脸色苍白，他也丝毫不示弱地看着夏军手上拿着的那件东西。
　　“妈呀！真的有东西？我们看看是什么？”几个胆子大的女人往前凑，一个男人接过夏军手里的东西展开来。 “一件衣服，还是一件女人的衣服，谁家的？”一个小个子，脸蜡黄的女孩子大声地说着，还拿着这件衣服在身上比划着。那是李会计家的大女儿叫秀芳，年龄和晚秋差不多，但看起来像是发育不良，蜡黄的脸上还有白色的云状斑块，老人说是肚子里有蛔虫，她母亲总是逼她吃下各种打虫的药，结果脸上的斑块没去掉，倒是人越来越瘦了。
“放下！死人的东西还在身上比划什么！”原本坐在灯下案桌上打着算盘记账的李会计站起身大声呵斥着女儿。
秀芳像是触了电一样地一下子扔掉了手里的衣物，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那团衣服掉在地上像一个蜷缩的小动物。
“你看我说的对吧？是一件死人的衣服！而且这件衣服不是你们这里人穿的，应该是城里人穿的款式，可就是这样一件死人穿过的衣服怎么又飞到了屋顶？这个你们该给一个什么解释？”世伟激动地说着，他眼睛盯着李会计，脸上也有了一丝红色。
“我不知道是不是死人的衣服，我不过是吓吓孩子随口一说罢了。”李会计倒也不紧张，淡淡地说了一句又坐下来继续敲打着算盘，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江支书，你是领导你来说说？”看来世伟并不接受这个说法。
　　江支书手里拿着烟杆，放在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叶燃起的光亮映在他瘦骨伶仃的脸上，额头上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他并没有急着说话，一股白烟从鼻子里冒了出来。片刻，他冷眼地看着世伟，又转头看了看夏军，“现在是讨论这个衣服来处的时候吗？我看你们是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工作！”江支书严厉的声音让整个晒坝的空气紧张起来。
　　“我看你们就是捣乱，晚秋从城里来到这里，你们不多关心和帮助她，总是讲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吓唬她，你们难道不是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政策吗？就这一条我就可以把你们捆起来送到公社去法办！”江支书说话更加严厉了，以至于他大口地喘气咳嗽起来。

　　“我就是帮晚秋去看看屋顶上是什么东西遮住了玻璃瓦，我没想到要破坏什么。”夏军显然是被吓住了，趁着江支书咳嗽的时候他低声地解释着。

“我就是有点担心晚秋，所以下午来看看的，我也没想到要破坏什么。”同样看得出世伟也被吓到了，就连坐在江支书身后的李会计也一言不发地敲打着算盘。

“只要你们不想搞破坏就好，我们有事说事，夏军做得好，帮晚秋同志解决了屋顶的问题，做得好，世伟也是好同志，你关心晚秋是好的，但是你应该相信我们基层党组织，我们会关心晚秋同志的生活问题，会让她在接受再教育的时间里学习到更多的农业知识，你也一样，我们希望你们都能够把自己锻炼和改造好！”江支书不愧是一个老基层干部，把每一个人的问题都说到，让每一个人都没有话说，就连晚秋都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不由眼圈又红了起来，但她不敢哭泣，她咬着嘴唇隐忍着，低着头的她透过眼角余光看见女人们正在窃窃私语着。

“这样吧，世伟，你回家去吧，不要让你父亲着急，回去代问他好！”江支书的话显然是要维持好和世伟的关系，因为生产队能维持好和供销社主任的关系尤为重要。“夏军你赶紧帮助你父亲把红薯赶紧分配下去，大家都还等着要回家吃饭呢，大家该做啥就做啥去！”江支书话语一落，所有人都散开了，只有晚秋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里。

“晚秋，问题都解决了，你也不要急，你先回去做饭，我让二妞陪你回去，晚上我和夏队长一起来你那里坐一下，给你谈谈心，我还是那句话，在这里任何反动派和阶级敌人的阴谋都不能得逞！”江支书轻言细语地对晚秋说，脸上堆满笑容，显得脸上的皱纹更多了。

晚秋点点头，此时二妞已经拉着她的手说：“我先送你回去，我一会儿再来挑红薯。”别看二妞就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她已经是家里的壮劳力，哥哥成家后分了出去，姐姐也早已嫁人，父母都老了，母亲生孩子落下些病，早已不干重体力活，所以家里也全靠她挑起重活儿。

晚秋总觉得自己有夜盲症似的，一到天黑视力下降，走在田埂上的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她后悔忘了带上电筒，二妞把她拉到身后，“你跟着我的脚步走。”

不远处就是林盘院子，远远看去黑漆漆的一片和山体连在一起。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晚秋不觉双手抱在胸前，想保住身体的热气不要给秋夜所吸走。

“嗷........”一声尖利的声音从山上传来，山上的青杠树林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从树上掉落。

“那是什么？”晚秋身上汗毛咋毛，她本能地拉着二妞往后退了一步。

“没事儿，就是山上的黄鼠狼和猫头鹰打架吧，它们闻到什么味道了，抢吃食的。”二妞安慰着。

“什么味道？”

“李家院子前天生了孩子，山上有胞衣吧。”二妞倒不觉得什么奇怪，轻描淡写地说着。

“什么胞衣？和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女人生孩子的事，我们女孩子也不懂那些，你没看见今天上山时路边树上挂着一个用稻草包起来的一团东西？那就是胞衣。”

“和生孩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挂在山上的树上？”

“我也不太懂，大概就是包着孩子的什么东西，有腥味，所以要引来野猫什么的。”二妞也说不明白。

晚秋觉得这个小山村太多让她无法理解的事，她知道越多只会烦恼越多，恐惧也会越多。她不由推着二妞加快了脚步，对她来讲，也许只有回到房间才算安全，其实她此时忘了对她来讲最不安全的便是那间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