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我的大学(21)后勤部卫生科

皇粒

高炮第68师师部营区大门

东山坡上的几栋平房是师直特务连和无线连的营房，车场南边是师部大礼堂

卫生科的全称是炮兵第68师后勤部卫生科。师部大院的干部战士都直叫卫生科，稍正式点的场合，才称作后勤部卫生科。

卫生科大楼在北营区，跟师机关的司令部、政治部和后勤部办公大楼排列在一起，由南到北四栋大楼，卫生科大楼在最北边，紧靠营区的北围墙。北围墙的那一边，是251医院传染科的果园，两家医院算是共用这道围墙。

司令部政治部大楼

战友在卫生科大楼前合影

战友在卫生科食堂前合影

　　

七六年年初，我和徐培友奉上级命令调往卫生科，可卫生科没来人接我们。

我记得是我们司训队自己派的车，送我和徐培友去北营区卫生科大楼。

卫生科司机班因车辆技术问题被通报批评，我们是上级派来加强他们的技术骨干，听上去心里都别扭。卫生科司机班没来接我们，我内心能够理解。

卫生科的司务长张树林，在卫生科大楼的东门迎接我们，把我和徐培友送到三楼的司机班宿舍，交代给了桃二群班长。

桃班长是七一年入伍的河北兵，白白的，中等个子。他向我们介绍司机班的情况，说司机班现缺编两名司机，我们来正好满编。当场分配我负责救护车，徐培友接保障日常生活的运输车。

卫生科司机班的救护车，因出车不利耽误救人，是他们被通报批评的主要问题。现在这问题直接转交给我了，可我还不知道这辆救护车是个什么样子。

给我交救护车的司机叫康光辉，是跟我同年入伍的河北兵，他说在蔚县西合营学车时就认识我，我实在想不起他是哪个助教带的，那年的学员有四五百人呐！康光辉把车钥匙和工具包交给我，一句车辆技术状况的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这可是一辆特种车，一辆救护车，这么交车可不够专业。

我开始全面检查这辆被通报的救护车。这是一辆嘎斯51型车辆底盘改装的救护车，原装车头驾驶室，加高的封闭车厢，有两扇后开的车厢门。车厢里面，两侧各有一排固定的皮座，皮座上方，是固定担架和其它设备的架子。救护车外观也是军用绿漆喷涂，只是在左右两侧车厢的正中，分别喷涂了一个圆圆的、白底红字的大十字，十分鲜艳醒目。这救护车的红十字让我联想到了二战时上战场的英国女王，她那时也是个汽车兵，好像也开这种车。

战友徐培友与卫生科的嘎斯51型救护车

与二战时从军的英国伊丽莎白女王同为汽车兵，她那救护车上的红十字，跟我车上的一模一样

服役三年的预备助教调往卫生科司机班开救护车

我试着用电马达发动救护车，不能正常启动。换摇把手摇发动机启动，发动机噗噜噗噜几声就没了动静。检查仪表，油电路正常。我初步判断，这车高压电路有故障。我通知桃二群班长，救护车需要一天时间维修保养，保养之后才能正常使用。

我平时要求自己负责的车辆，点火不能超过三次，发动机即可启动工作。平时要求学员也是这样的标准。救护车属于执行抢救任务的特种车辆，我感觉对这种车辆的技术要求，至少应该高于普通车辆。眼前这辆救护车的技术状况，根本无法出动执行任务，受到通报批评一点都不冤。

我花了半天时间，清洁测试汽车的低压和高压电路。检查所有电线接头，并更换了控制高压点火的分电器白金，特别调校了白金间隙。这次再启动车辆，一次启动成功。

我细听发动机声音，感觉汽缸运行还不够平稳。我又把六个火花塞拆下来，认真清除积碳，细心调校电极间隙。重新装回后启动试车，发动机声音平稳安静多了。

我按照自己的接车习惯，检查补充了水箱的防冻冷却液，补充了发动机润滑机油，并对蓄电池补充了电解液。

做完这一套保养维护，我开车在营区内试车。体验救护车的刹车距离，转弯姿态，减震情况，全面测试掌握救护车的技术状态，感觉这辆救护车，已经解决了接车时的故障隐患，现在出车执行任务，应该没有问题了。

卫生科的救护车，并不是天天有任务。关键是只要有事用车，就是抢救任务。救护车，救护车，这车是救命的，你得上的去，像战士发起冲锋一样，得快捷、迅猛。对救护车司机来说，人命关天，时间就是生命。这可不是口头随便说说的口号，而是眼前实实在在、必须落到实处的工作。

抢救医生须有救护车的配合，才可能有机会救治病人。救护车没抢出来救治的时间，医生医术再高明，都是没用的马后炮。所以，我看卫生科的医生们，对救护车司机很客气。我几趟抢救任务下来，门诊的医生都熟悉了，也收获了不少夸赞。看得出来，他们对此前的救护车意见不小。

跟我一起来的徐培友，也顺利接下了一辆解放10运输车。他负责卫生科的日常生活保障用车，拉菜买粮，运煤运土运沙子，只要是卫生科需要动车的活，多是徐培友接着。按说徐培友还不到单独出车的年限，可你不是加强卫生科司机班的技术骨干嘛，交给你出车任务，你能说什么。徐培友觉得这是欺负人，感觉压力挺大。

我也一样有压力，只不过硬挺着，不愿影响徐培友的情绪。我的压力不在开救护车这里，压力主要体现在我这个助教班长的身份上。在司机班，除了桃班长和康光辉，剩余的三个司机加上徐培友，都是在司训队培训时，我亲手教过的学员，卫生科还有三个我在新兵连训练过的北京兵。也许是习惯，也可能是尊重，几个人见我一口一个班长的叫着。桃班长当着我的面，半开玩笑似的呵斥过他们：“谁是班长啊！”康光辉也跟我说过：“卫生科司机班就一个班长，连班副都没有！”好像我要跟他们争着当班长似的。

康光辉在车辆技术上欠点火候，他开救护车是真的不大合适。周一我轮休，该康光辉值救护车的班，碰巧就来了抢救任务。我听见楼下人声嘈杂，看见救护车停在一楼门诊窗外的路边发动不着，围着一圈人急的团团转。徐培友我俩急忙下楼了解情况，只见康光辉正跟抢救医生们埋怨、解释，指名道姓的往我身上推责任。这个大康真是不讲究，你是个值班的救护车司机，车出故障耽误救人，还不赶快想办法把车弄好，他却一个劲儿的往我这儿推责任。

我一看这情况，不出面不行了，救人要紧啊！我大声驳斥康光辉的推诿：“这救护车没有问题，是你的操作技术差劲！”医生护士们的目光都朝我集中过来，康光辉也满脸疑惑看着我。

我坚定的说：“我维护的这个救护车，最多启动三次就能点火工作，我来发动！”

我上驾驶室扫一眼仪表做个简单判断，没有异常情况。这车刚才能从车库开到门诊，是到门诊之后启动不了了，这能有什么故障。

我把被康光辉拉到底的阻风门，完全推回原位，把油门踏板踩到底稳住，示意许培友帮我摇车启动。第一圈摇车，发动机突的响了一声没有启动起来。我示意徐培友停两分钟再摇车。

第二次摇车启动，发动机突突突跟老人气喘似的启动了，但眼看就要熄火。我轻抬轻点加速踏板控制少量供油，配合调整阻风门控制混合汽浓度，发动机突鲁鲁响了一串爆音，排出一股浓黑油烟，瞬间转入了正常工作。我飞身下车，说了一声“快救人去吧！”拉上徐培友就走。惊得大康目瞪口呆，急等用车的医生护士则是一片称赞。

我心想，就这点小故障都排除不了，还开什么救护车。这不就是我们助教教学员排故障，常用的“浓油淹死”发动机嘛！我给学员示范了多少次了：把阻风门完全推回去，把油门踩到底别动，保证最大进气量，发动机启动起来后，保持最小供油量，尽快把原来进汽道里的浓油排出去，不就行了嘛！

康光辉要是连这种小故障都不会排除，他那技术可真是欠火候。如果这故障是他故意弄的，就为了往我身上泼脏水，那这司机还能用嘛！我是永远都不愿意相信他是后边这种情况。

这事过后不久，徐培友说山东老乡给他带来瓶景芝白干，约我喝一口。趁星期天我俩休息，跑到围墙外背风向阳的山坡上，哥俩真的喝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喝白酒，没有杯子，也没有一口下酒菜。我和徐培友两人半卧在松树下，面朝青天白日，对着冰凉的玻璃酒瓶子，你一口我一口，边聊边喝，一对儿难兄难弟，借酒浇愁，直把一瓶老白干喝的一滴不剩。

那天山城寒风依旧，满山的马尾松在风中摇摆起伏，发出幽怨的呼啸，像是与我们共患难的战友一般，陪我们一起狂吐胸中的怨气。

　　卫生科司机班让人烦心的，还不仅仅是技术问题。这个司机班好像没有上级领导。我们快来一个月了，就一个司务长偶尔来司机班看看，因为他管的炊事班和司机班是一个党支部，他是这个党支部的书记。书记不是个党内领导嘛，我们这儿急需的，是车辆技术方面的管理。不懂车，真的管不了司机班的事。

司机班桃班长指挥不动康光辉，有任务就往我和徐培友这儿派。康光辉不知怎么想的，他不琢磨怎么学习提高车辆技术，天天琢磨桃班长，两人隔三差五就为鸡皮蒜毛的事拌嘴。那时连队战士套近乎，爱拉个老乡什么的，这俩可是地道的河北老乡，可哪有一点老乡的样子。

那时的卫生科，实际上是个团级别的师医院，负责全师的卫生防疫和伤病员救治，管理着门诊、治疗、药房、防疫、放射等好几个科室和近百名医务人员。科里要收治全师的住院病人，还要指导各团卫生队的业务工作。卫生科科长韩庚辰，副科长杨吉安，还有一个赵副科长，都是建国前入伍的医务干部，都50多岁了，天天忙着抓业务，哪有空管车辆保障的事。

我熟悉的“接兵军医”贾兆甫、参加三大条令培训时的“副班长”杨吉安，都是在饭堂吃饭时，我们才有机会匆匆见面，打个招呼聊几句，他们平时都很忙，根本没空来司机班看看。可是，司机班这个状况，没人过问也没人管，就这么任其自由发展下去，这车辆管理能不出问题吗？

　　

1976年4月，我们的老连队司机训练队，真的收到了撤编的正式命令，司训队被整编撤销了。人说无风不起浪，这传言传了小半年，还真传成事实了。

按照撤编命令，司训队的助教和教员被合并到师后勤部汽车连。汽车连的三排，增加训练新司机的任务。新的三排长，兼职汽训教员。三排的班长、副班长则兼职助教。

整编之后的新司机训练，将由师部和各团各自为战，自己培训自己的新司机。过去专职的汽训教员和助教，都撤编了，今后全由兼职替代，那个专职的后勤部司机训练队，已经成为历史了。

4月13日，司训队通知我和徐培友回队照分别合影照。我们俩已经正式调走两个月了，老连队还没忘记我们，我们也对司训队有一份牵挂，就专门请了假，回队照这个合影照片。

那天，是在南营区附近的红旗楼照相馆，全队能集中的人员都来了，大家紧挨在一起，照下了这张象征着司训队历史终结的分别合影。合影照片中，全队只剩下副指导员杜春海、副队长侯炳军和司务长叶士清三位干部，一名文书一个卫生员，算上我和徐培友，共有七名助教。

那天三位教员全部缺席，一个都没有来。而我们的郑大马队长和刘指导员，早已于半年前复员回乡。

曾经辉煌一时的后勤部司机训练队，从此翻篇儿，变成了传奇故事。

待续：

熔炉•我的大学(22)卫生科那些事儿

前篇：

熔炉•我的大学(20)我又变回新兵

前排是三位队领导和文书、卫生员，后面是七位助教，第二排左一是作者

部分图片来得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