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扎赉特

大漠独行

　　2016年深秋，有幸参加了扎赉特旗摄影协会举办的摄影节活动——为期两天的野拍。那是第一次走进扎赉特、走进扎赉特的秋天、体验秋天摄影的魅力、感受蒙古人的热情豪爽、品尝手把肉的鲜香……在此之前，只是去过图牧吉，但是，扎赉特真正的秋天之美，应该是在图牧吉以北200公里左右的地方，神山应该是扎赉特风景的代言。因为有了几次图牧吉之行，结识了那里草原管理局的程局长，他是一个把摄影当成事业的人，几十年的努力，手头留有大量的野生鸟类的影像资料。在图牧吉动物园博物馆，所播放的影像资料，都出自程局长之手。我能去扎赉特，都是程局长向扎赉特旗摄影协会推荐，摄影协会又向我发出的邀请。因此，对于重情又不乏侠义的程老哥心存感激。五年的时间过去了，扎赉特旗在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中，那里的秋天一定有了更多俊美的元素。如果说我和“杨树沟”“大水湾”“神山”……有缘，还会有机会再一次走进扎赉特的秋天。

　　在晴好的深秋走进扎赉特，像是走进了童话般的世界。肃立的岩石、绚烂的秋叶、湖蓝的河水、暖暖的秋阳……这样多情的秋天，一下子点亮了游人的好心情。举起相机，频频按下快门，想把扎赉特的秋天一网打尽。这是多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啊！丰厚、饱满、多情的扎赉特的秋天，一部相机怎么可能装得下？更无需说那些在秋天里更加饱满的美丽的传说，还有扎赉特人的满腔热忱，和接纳八方来客的情怀。

走在扎赉特秋天的原野，处处可见慵懒和惬意的牛羊。秋天她们不用为食物奔波、不用为争夺配偶而战斗、不用遭受风雪肆虐的伤痛……这是属于她们最安逸的一季。在她们的生活中，秋天慢下了节奏，山坡上、山脚下、暖阳中……她们把舒服写遍大地，写成一篇篇散淡隽秀的文字。母羊的腹部隆起，她们即将迎来产仔的旺季，她们在积蓄更多的营养，然后转化成不竭的奶水，把草原的白云育肥。公羊也在积蓄力量，属于他们激情威武的季节，还要熬过漫长的冬季。他们要靠力量和勇气取胜，让种群里留下他们更多的血脉。这样的暖阳，这样的秋季，他们要好好地做个梦，重温往日的雄风。牧羊人也会找一个舒服之处，静静地享受秋日的暖阳。在草原上，不用担心羊会被偷或是野兽猎杀。忠实的牧羊犬，让一切危险远离羊群。牧羊人可以算一算这一年的收入，生活中还需要添置些什么？是不是把孩子送到城里的学校？越冬的饲料是否多一些储备？……属于牧羊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琐碎，牧羊人常常说，生活中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平凡的人最要紧的是把琐碎的日子过好。

山坳里，十几头牛极是悠闲，她们慢慢在草地里漫步。除了吃草、除了繁殖种群，牛的生活中能有什么大事儿？牛的事儿就是人的事儿。在牛的眼中，人也一样，不过是吃饭和死亡。人对于死亡恐惧万分，从出生就奔跑在逃避死亡的路上，但是，最终没有谁可以逃过死亡。对于死亡，牛可能要淡定得多。她们被整车整车运往屠宰场，她们长大长肥，她们一切的努力，似乎就是在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终点。牛的一生不过三五年，老死的牛不到千分之一。牛没有因为属于她们时间的短暂而悲绝，她们慢悠悠，时时都在享受每一刻生活的美好。一片绿、一头心仪的配偶、一处可以疗治伤痛的去处……她们都在慢慢地咀嚼，化作生命中不尽的营养。

对于走进深秋的游人，他们不会在意牛羊的内心变化，他们急急赶路，他们认为最美的风光在前头。但是，牛们的肢体语言会讲述牛的温情。暖阳中，母牛和她的孩子在深情凝望。舔犊之情，在扎赉特的秋天，在暖阳流溢的山坳里，被诠释得让人泪奔。我们几个五十多岁的游人，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母牛深情地舔着小牛，大家没有更多的赞美言语，只是不停地按下快门，只是静静地分享那别样的母爱。一同前行的摄影人都往前走进了大山，我们几个才很是不舍地离开了那个山坳。五年后，再看到当年拍摄的舔犊的图片，心中还是有不尽的感动。

走在扎赉特的秋天里，时时都会与牛相遇，特别是白桦林里的牛很是入画，金黄的叶子，素白的树干，这时如果有一头牛在白桦树下，应该是摄影人难得的满意镜头。扎赉特秋天，牛应该是点睛之笔。

　　以山地为主的扎赉特地貌，水应该是灵魂所在。扎赉特摄影协会的那次活动，当然不会没有水的拍摄。去之前问过程局，能不能拍到大水湾的镜头，程局说你想拍摄的秋天镜头，扎赉特应该都有。第一站拍水的地方是杨树沟，之前去图牧吉时，程老哥不止一次说起杨树沟。每年秋叶盛装的时候，程老哥和他的影友们都会不止一次走进杨树沟。

在杨树沟，有一个不大的瀑布，如果熟悉拍摄要领，应该可以出片。但是，那一次虽然用了慢门，用了快门，瀑布冰化了、纱化了，但是背景和前景都拍糊了，没有留下让人期待的图片。由于时间有限，当时来不及分析原因，只能匆匆奔往下一个拍摄点。回到家里，细细分析原因，主要是对焦点问题，在拍瀑布时，根据需求，一定把对焦点放在瀑布后或前的物品上，而不是把对焦点放在流动的水流上。

走进大水湾之前，我们在无人机的屏幕里看到了她的芳容，当然，她的芳容让人震撼。五年前，无人机还是小众的摄影器材，放无人机的是摄影协会主席唐健，他当过兵、在政治舞台上打拼过、最后在商海里捞金。一路上，对我们几个外地摄影人关爱有加。大水湾适合拍全景，无人机派上了最好的用场。无人机屏幕里的大水湾，像是一串闪闪发光的项链，戴在山的脖颈间。正是这样的诱惑，我们匆匆赶往大水湾。站在大水湾前，颇有遗憾，高度不够，大水湾无法清晰地装进镜头，换上12的大广角，勉强把大水湾装下，但是，靠近镜头的部分水面被暗影遮盖，让大水湾的魅力打了折扣。在我们拍摄时，一群羊慢慢走进视野，这让大水湾增加了点睛之笔。山坳中，一带碧水呈U字形环绕，不息地流淌。一群羊犹如一片白云落在大水湾的山坳里，寻寻觅觅。画面中有了羊的点缀，仙境一般的静谧之处，增加几分人间烟火味。这样的画面注定是“大片”，适合做大厅里的壁画，站在那样的壁画前，让喧嚣的生活安静下来，也让烦躁的心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俯瞰大水湾，是一个可以抚慰灵魂的地方，有山、有水、又不乏人间烟火味，每一个去过的人都不忍离开。据说日落之时，可以拍到更好的大片，时间关系，我们没有等到日落的时候。好天气、好风光，拍摄上虽有遗憾，但也一样能让摄影人的精神亢奋，拍大水湾不完美，可以在大水湾附近拍点特写，白桦的眼睛、山石的褶皱、秋叶的文脉……和我同去的小曲跑到大水湾旁边的树林里，拍到了普通䴓，一种蓝色的小鸟。去往神山的路上，小曲把他拍的普通䴓的图片给我看，很不错的片子，而且他用的是200头，能拍到细节，已经是很有缘分了。看了我拍的大水湾，他也很是羡慕，他的镜头和半画幅相机是无论如何也装不下大水湾。回来后，他把他拍的普通䴓的图片发给我几张，发在美篇里，永久地保留了。

扎赉特深秋之行，核心之处是神山，不同的角度拍过神山，图片并不见佳。每年都会有大批游人云集于此，加上定期召开的大型活动，神山并不是一个安静的地方。山脚下的植被遭到破坏，镜头里的神山失去了应有的肃穆和神圣。横七竖八扯起的经幡，让神山的画面多了几分凌乱，因此没有留下满意的镜头，只等下一次弥补了。

　　日出日落，是摄影永远富有魅力的题材。扎赉特旗的摄影节同样安排了拍日出，当地电视台跟踪采访。拍日出的地方离我们住宿的地方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那是一个山丘顶部相对平坦的地方。等待日出的过程是幸福的而紧张的，深秋早晨的山丘上，几分寒意伴着谷地里升起的雾霭，在河谷里漫游。远处天边，一带橘红色提醒拍摄者，那应该是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随着周围光线的明朗，日出前可拍的风光尽收眼底。我们拍摄的时候属于枯水期，憔悴的几带流水在晨光中像极了银色的丝带，也在告诉人们，那里曾经有过汹涌澎湃的河水流过。目力所及的谷底，满是红黄相间的矮树，像是扩大版的盆景，树木间散落着羊群，更是锦上添花。这应该是那个河谷一年当中最美的季节，无论是颜色的丰富、还是河流的静谧、羊群的点缀、加上炊烟、加上红日、加上有层次感的远山，这无疑是风光片之大美。在我忙着拍片时，程老哥说当地电视台要采访我，让我准备一下。五年前，在那个日出的时刻，面对采访的镜头说了什么？已经无法记清楚了，“这里是摄影人的天堂！”这句话所以还能记着，是因为那是当时最真切的感受。

摄影节的两天行程，顿顿都有手把肉，那是人生中吃过的最鲜香的手把肉。做法简单，都是超大块肉，清水煮熟，直接上桌，血肠是整条装盘。无论是大块的手把肉，还是血肠，吃的时候都要用刀割成小块，蘸韭菜花，最大限度激发羊肉的鲜美。因为我们几个是外地人，每到吃饭时，当地朋友都主动用刀子把肉切成小块，让我们吃得斯文些。可是，我倒是觉得，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更能体现民族特色，更能激发食欲的激情。除了手把肉，拍摄的第二天早晨，还吃到了纯蒙古族的牛肉大饼。制做牛肉大饼有幸亲眼目睹，没有娴熟的制做手法，决不能制做出品相完好的蒙古牛肉大饼。发好的面相对于我们平时蒸馒头的面要稀得多，包馅技术含量高，不熟悉的人上手包馅，不仅弄两手面糊，还会把肉馅弄到面皮外面。手法熟练的人，一手把肉馅握紧，一手包面皮，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做好的牛肉大饼，表皮金黄酥脆，且没有破损之处，肉馅滑嫩鲜香。吃过牛肉大饼，再喝一碗奶茶解腻暖身，有了这样的储备，站在寒冷的山坡上拍日出，并没有太多的风寒之苦。饮食文化，不仅仅透着一个民族的饮食习惯，还有饮食中折射的民族情怀。热情、真诚、豪爽，蒙古民族有这样的情怀，是他们长期过游牧生活，互助是他们抱团取暖的生存智慧。大油、大奶的食品，帮助蒙古人更好地面对酷寒。从远古走来的蒙古族先民，在生存发展中，缔造了蒙古族豪橫的饮食习惯，和奢华的待客之道。

　　拍摄的最后一站是神山附近的一个小山峰，追着落日，我们登上山顶时，山坡上耸立的岩石上落满了红光。山顶上挂着残月，裸露的山石筋骨分明，更富质感。气喘吁吁到达山顶，太阳还是落下去了，只能拍红光中的山石。从远处看，是三座小山组成了一个山的群体，两座小山像是臣服于相对高大一些的山峰，静静地听着高一点的山峰发号施令。它们所以可以入画，不仅仅是夕阳里的红光，还有山坡上低矮的灌木丛，秋天的颜色，焕发了灌木醉美的容颜。橘红的色彩，让并不灵秀的群山增加几分厚重。拉近镜头，最高的那座山上，像是坐着四个巨人，他们像是直视远眺、又像是凝眉沉思、像是促膝而谈、又像是警惕远方的来者。如果说神山是一座巍峨的城堡，那么它附近的这几座山峰便是卫士，它们守护在神山周围，守望家园，护佑一方平安。在不缺少传说的扎赉特，关于这几座山峰，一定有着更为传奇，更为感人的传说。

五年的时间过去了，曾不止一次和朋友说起那次的深秋之旅。也不止一次建议朋友，可以自驾去一次扎赉特，当然，最佳时间是秋叶绚烂的深秋。如果有可能，最好带上我，让我们一起用镜头和记忆留住扎赉特饱满和诗画的秋天。

致谢程局 致谢唐健

致敬扎赉特那片热土

2021.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