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口古镇——湘潭的源头

凌毅

在湘潭待久了，发现湘潭还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城市，今天和陈教授两口子来了个雨中行，探访了湘潭城市兴旺发达的源头——位于湘江与涓水交汇处的洛口古镇。

沿着一条蜿蜒的土路可以走到湘江与涓水交汇处

　　何谓洛口？洛水（今涓水）入湘江之处也，即今易俗河镇之西北角老街所在地。原来易俗河镇古称洛口。

地处湖南省中部偏东的湘潭，山连衡岳，水接潇湘，自古就是湖南重要的商埠。展开湘潭的历史画卷，湘潭县老虎坑和堆子山就有湘潭最早居民村落遗址——距今6千多年的大溪文化时期遗址。商周时期湘潭为荆楚之地；战国后期湘潭属楚国长沙郡；唐天宝八年，从隋代的湘潭和衡山两县北部调整出新的湘潭县，并将县治移至洛口；宋朝中书舍人胡安国在湘潭碧泉潭筑碧泉书屋著书讲学，创湖湘学派，成为湖湘文化发源地；明代湘潭有“小南京”之称，到清代湘潭更是有了“金湘潭”的美誉，湘潭发展到史上高峰，城内外商业繁荣，街市鳞次栉比，江中帆樯云集，“城厢内外，肩相摩，毂相击，行者不遑趾，居者不暇餐，熙熙攘攘，各乐其业”。

　　这地方，叫挂嘴洲，从空中俯看，洛口老街像一只舟，穿行在两水之间。涓水与湘江在这里会合。涓水与湘江，成就了湘潭的历史文化。

唐天宝八年（749年），朝廷在湘潭境内置湘潭县，将县治设于洛口（今易俗河镇），自此县名与今境域相合。这个时代的洛口帆樯林立，商人络绎不绝。中原、江淮、巴蜀大船所载货物在此分装小舟运抵湘南、交广地区（今广东、广西和越南北部一带）。今湖南省境内以及岭南地区发往中原的货物用小舟运集此地，改装大船，扬帆远航。“自来罗带水，千里护湘潭”，湘潭遂成为中转贸易的枢纽。

　　如今沿江风光带直接修到古镇老街，亦有公交车直通老街，可要进入老街还是一条破旧的老路。

　　古时老街因西临涓水，北抵湘江，便于船只停靠，商业繁荣，老街也因此发展起来，有“三街”、“六巷”、“九码头”之说。而今老街侷促于易俗河镇西北一隅，弹丸之地，落寞无声，等待拆迁。

　　进古镇便是正泰坪，是老街的中心，有一黄色的建筑颇引人注目。这栋建筑可谓中西合璧，青砖打底显然是中国特色，黄色涂面、十字造型，又具俄式风格，是为“土”“洋”结合。据说最早，这里是郭正泰家的粮行，解放后重建，成了百货店。这大约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最洋气、人气也最旺的一处地方了。

　　如今这里还有人住，门前除了作晾衣坪，还辟出了一块菜地。收了衣物的老人家正往里走。

　　旁边另外一建筑，倒是完全的中国传统风格，白墙，灰瓦，红色柱栏。上下两层，楼下还住着人家，全套的现代家庭日常布置，楼上却完全保留着旧时模样，已发灰的白墙上，“酒X酱园”的字样，分外打眼。问主家，说空缺的字，是“作”，是当年郭正泰家的作坊。

　　郭正泰家的粮行下面就是正泰码头，本地人告诉我，本来上面还有两条飞龙，不知何时被拿走了。突然在脑子里呈现出当年景象，这里船桅林立、车马辐辏、商旅杂沓，船夫、挑夫、卖家、店家麇集于此，该是一幅多么热闹的景象。而今，只有“正泰码头”四字犹存，在荒草萋萋中诉说着过往的繁荣。

沿着麻石拾级而下

　　就是正泰码头。想那郭正泰家族，当年应该是富甲一方，有粮行、酒庄、酱园，还有专门的码头——正泰码头。

如今再也看不到来来往往的商船了，码头上钓钓鱼成为雅趣

两宋时期，由于中原和北方地区长期战乱，从唐代开始的中国经济重心南移到南宋时已基本完成，庞大的国家机器的运转，主要依赖江浙、荆湖、岭南地区的漕运支撑。
　　中原和北方人口第三次大规模南迁是促进两宋时期湘潭经济社会发展的另一重要因素。湘潭经济在隋唐时期得到了较大程度的发展，已成为发达的经济区，因此北宋初年，这里成为安定最早、恢复发展最快的地区，流寓湖湘的士人和家族络绎不绝。
　　湘潭的经济贸易也因其强大的区位优势、便利的港口码头而更加发达，南船北樯在湘潭莫不停舟解缆，以至洛口港变得十分拥挤。北宋中晚期，湘潭的行政中心从洛口迁至船舶容量更大的宋家桥附近（今湘潭市城区），湘潭城便真正诞生了。迁治对湘潭经济社会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自迁县治以后，湘潭更加包容四海、吞吐万象。到南宋，湘潭从宋家桥至窑湾的蜿蜒街市已具雏形。

　　待拆迁的房子里仍然住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老人告诉我们，这里以前一楼外面是饭店里面是作坊，二楼是客栈，房屋比他的年纪还大。

　　里面作坊中废弃的灶台是用来做豆腐的。

　　里面作坊中废弃的灶台是用来做豆腐的。

　　二楼是危房，早已不用。

明清时期，湘潭力压省会、府城，一度成为湖南最大的城市，并从明万历元年（1573年）开始，持续334年扛鼎湖南经济中心，上演经济与人文辉映的盛宴。
　　明万历年间，长沙各港淤积严重，几乎无法泊船。于是长沙商船改泊湘潭，商人也随之向湘潭迁移。明嘉靖刊《湘潭县志》记载，其时湘潭城有熙春、观湘、拱极、瞻岳四门，已有三街、九巷、二十六坊。商业街市东连城堞，西至窑湾，商业精华在九总至十八总河街沿江排列，蜿蜒十余里；米、盐、药、茶、蓝靛是主要的贸易品种，商业臻于繁盛。湘潭商贸繁荣，富甲天下，长沙府四分之一的征纳、摊捐出自湘潭，因此明代湘潭有“小南京”之称。 清代，湘潭号为“天下第一壮县”“金湘潭”。金湘潭的舞台容纳了全国最有影响力的商帮，形成巨大的商业阵容，高峰期时设有行、栈、店、庄5400余家，从业者达到5万多人，占当时城市人口的1/6。这一时期，湘潭吸引了大量晋商、苏商、徽商、闽商和西商。这些商帮依赖地域、亲缘、生意往来等关系迅速壮大，到清中叶，来自14行省的外埠商人在湘潭形成了七大商帮，分别是苏（江苏）、南（江南，亦称江左，包括今浙江、安徽、上海两省一市）、建（福建）、广（两广）、北（北五省，包括山西、陕西、山东、河南、甘肃）、西（江西，亦称山右商帮）、本（湖南）帮。七大商帮在湘潭建有36座会馆，最著名的是江西会馆、北五省会馆、岭南会馆。除七大商帮之外，还有数量不在少数的行商。清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清廷实行海禁，仅留广州为唯一的对外贸易口岸。这一变化促使广州和湘潭间的转口贸易商路得以形成，也对此后100余年湘潭经济社会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湘潭作为内地通往广州的商路枢纽，此时内贸取道湘潭的物流不仅没有变化，而且苏、浙、皖出口丝茶也要由长江入湖南，在湘潭集散改装，然后发往广州，出口外洋。湘潭转口贸易名重天下，市场兴旺，“金湘潭”如日中天，煊赫一时。

仁家巷

仁家巷

仁家巷

曲直街

曲直街

曲直街

　　而今漫步老街，当年的麻石板路，不少石板已被撬走，或被运走，或成了居民家门前的门槛、晒台的奠基之石。房子大多已破旧不堪，不再住人。即使有人家，也大多是老人。

各种纹理的石板

萧氏宗祠旁，也有一著名的码头——过山码头。码头至今，还依然基本保持着旧时的模样。

　　码头上的几块石碑，记载着当年的行规：易俗河粮米聚集之处，买卖凭行交易，录箕由行招募，登册给牌，公择牌长总理事务，若有舞弊等行为，牌长是问……

在老街，在一片灰暗的背景中，引人注目的，反而是那些新修的寺庙。

《情深深雨濛濛》

居民楼前的南岳神坛，那红彤彤的颜色，那楹联：圣迹显赫名震宇宙，帝光普照誉满全球，在一片灰暗冷寂中光彩熠熠。

　　河边的圣帝殿、观音殿、钟楼、鼓楼，巍峨耸立，成了古镇的标志性建筑，在夕阳中闪闪发光，远远的就能看到。

这里本来就有庙，重修慈航阁碑序云，阁始建清朝，“革”文化的“命”时被毁，这里“境雅环幽，前临涓水，波浪滔滔，后伴湘江，恰似玉带……晨钟暮鼓，响彻云霄，青磬红鱼，韵雅悠长，禅门大德，法幢高扬”。

　　古镇旁的江边，有一个废弃的船厂。这名叫“神舟船舶”的大厂，曾经应该是小镇的现代化的骄傲。

　　不知什么时候，这些“神舟”消失了，只留下空空的楼舍、孤独的水塔、古堡一般的厂房。

据说那时从老涓水桥到挂嘴洲一线，数里之长，全是吊脚楼，小河流水，杨柳依依。不亚于凤凰古城，可与丽江媲美。只可惜，岁月悠悠，洪水无情，这一道迷人的风景线已成记忆。 而今，古镇尽管已经衰落，所幸的是，它依然原汁原味地守着那里，未被现代化，也未披上古董的“新衣”，仿佛在等待一个命定的偶然，一个千年的约会。

你，会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