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我的大学(20)我又变回新兵

皇粒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75年年底,我在师教导队的落实条令培训班训练了二十多天,学成归来肩负着在我们司训队贯彻落实三大条令的教学重任,但因种种原因没派上多大用场。后勤部首长点名派我去后勤新兵连,训练七六年的新兵,我还真没啥好说的,谁让我是刚刚学完新三大条令的教学骨干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在教导队受训时,感觉那是个压缩版的“回炉”新兵连,这回让我训练七六年入伍的新兵,可是个百分百实实在在的全版新兵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就像块生铁,不断在士兵基础训练的熔炉中冶炼锻造。自己当新兵的新兵连是第一炉,教导队落实三大条令培训班是第二炉,这个七六年的新兵连,是我第三次进熔炉冶炼锻造。钢铁是怎么炼成的我不知道,士兵是怎么练成的我可清楚,就是像我这个样子喽。</span></p> <p class="ql-block">作者在司训队服役的第三年</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师后勤部1976年招的新兵,主要是河北、山东的,还有少量的北京兵。为了方便训练和管理,新兵连把北京兵集中编成一个班,正好十二人。北京兵那个班的班长,是汽车连的一个班长,河北籍,人挺老实。开训刚两天,北京兵那个班状况不断,那个班的班长实在受不了了,找连长要求调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连长樊锡佑点将,让我跟那个负责北京兵的班长交换。樊连长是我刚入伍时新兵连的老连长,他这算是对我的信任和期望吧。我向老连长立正、敬礼、接任务,没敢说二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北京这帮城市兵十八、九岁年龄,全是高中应届毕业生,个头也比农村兵高,说话京腔京味的,看着整齐,招人喜欢。可没出三天就把班长气跑了,这种新兵也忒少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接下这个班,先开班务会,开诚布公告诉大家,你们把班长气跑了,樊连长派我来带你们这个班。我等着你们赶我走,有本事把我也气跑。我逗他们说,咱新兵连用的可是我们司训队的营房宿舍,这个新兵连的人都走了,我也走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让大家自我介绍互相认识,十二个人全都是上学那点经历,简单的像张白纸。有几个兵就刨根问底,问起我的出身来了。我直接回答他们关心的问题:“我从一个县城当兵,但我在农村生活过八年多,在省会城市生活过五年多。我父亲是打过鬼子的土八路,南下干部。文革被当成走资派打倒,现在又恢复了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马上就有人问你学历爱好了,我轻松应对:“我上过十年学,也是应届高中毕业当兵,我当兵时不到17岁,比你们还小些。说爱好就是个广泛,读书之外,吹拉弹唱都玩过,连笛子、二胡都是自己做的。”说到这儿,基本就没人问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场班务会之后,我这个班的新兵知道我经历复杂,还是司训队的预备助教,对我顺溜的很,还真没人找碴子气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带兵使的这头一招儿,不是什么高招,就是一个坦诚。但使用坦诚这招儿,得有硬货做底子。假如你是小学都没上完的文化底子,去带这帮高中毕业的北京兵,你琢磨琢磨,坦诚还有用么。</span></p> <p class="ql-block">新兵日记</p> <p class="ql-block">班长训练日记</p> <p class="ql-block">新战士画的图画日记</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要把城市兵跟纯农村长大的兵放一起比,那确实是有很多不一样。有些事农村青年决不会这么干,但城市兵早就习以为常。反过来,亦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那天是周六,早晨大家清扫院子,我们班叫杨帆的兵正干着活呐,突然把扫把往当地一扔,就往宿舍跑。我问他想干嘛,这哥们儿说他有感想了,要回屋写日记。我说你写就写去吧,还弄点动静怕人不知道。杨帆长得文静秀气,总是笑眯眯的。他绝不是故意气人的,就是学生味儿浓点儿,你得能容他。&nbsp;&nbsp;</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农村兵哪会这么干事,你看全连起得最早、起来就扫院子干活那个,不用问,农村来的。人家从小这么干出来的,跟城市兵有感想要写日记是一个意思,就是个习惯,都不是故意这样给你看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城市兵看着人高马大,但有的人其实身体素质一般。我带这十二个北京兵,头一天上操场训练,开始队列训练的第一个科目,是立正稍息左右转。我一声立正的口令下去,新兵们也就站了一分钟,在队列里竟然晕倒了一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大家紧忙上前救护,那个兵醒来后不说是自己身体素质有问题,他说是被我的口令吓晕的。我的个娘!我这下在新兵连出名了:北京兵开训才两天就把班长气跑了,新换一个班长,上操场大喊一声口令,就把北京兵给震的晕倒一个。这事就这么传开了。我的口令确实是迎着东山的白毛风苦练出来的,那喊一声立正,就能把北京兵吓晕倒了?这也太邪乎了吧。</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城市兵比农村兵见识广,会给你整出些想象不到的事情。我们班的孙建国会摔跤,入伍前是北京海淀区青少年摔跤比赛的第三名。这小子胖嘟嘟蔫呼呼的,谁能想到他星期天跟旁边修理所的武友交上火了,几个人都觉得自己武艺高强,互相不服,私下约着去东山坡比武。一比试孙建国还把修理所的老兵给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人家找上门来,我才知道这事,紧忙劝解安抚,修理所那老兵还一脸的不服,找上门来就是要约跤再比试。孙建国在一旁跟我说:“他那是野路子,根本是拼蛮力,再摔几个回合他也不是个儿。”这小子还打算跟人家比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我紧忙告诉孙建国底细:“咱们师后勤的习惯,每年新兵连里能打的、会武的兵,都分到修理所去了,那里面藏龙卧虎。古人说江湖险恶,你就此打住,可别再去比武了。”孙建国还算听话,没再给我惹事。就是嘛,你一个新兵蛋子,跟老兵比啥武啊!你不怕弄断胳膊腿,我怕行不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城市兵跟农村兵确实不一样。星期天上街,农村兵逛街的多,看啥都新鲜。这城市兵好不容易有个星期天,竟然有俩兵一块去张家口市图书馆看书去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帮北京兵都上了十多年学,时不时有人诌两句诗。这不是向农村兵显摆,这就是一爱好。写诗这事我跟他们深入交流过,我不反对写格律诗,但我觉得格律诗规矩死板,太限制情感表达。诗贵在言志,抒情。诗里的哲理、情感和意境,才是诗的灵魂。我应景给我的兵写过一首顺口溜,说的是他们关心的学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nbsp;</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七分学习余三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用来研究古今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三分七分全做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不多不少整十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这是我自己体会出来的,这么表达出来像不像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够舒服、准确的表达你的情感和想法。我这套说辞我的兵挺喜欢,说我懂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我看过不少古诗,但不认为自己懂诗。格律诗兴盛时,是千百年以前的事了。那时的文人墨客,全写那东西,就像老北京吃早餐,就爱喝豆汁儿吃油条。问题是现在的人们不喜欢那口儿了,改写顺口溜、现代诗了。鲁菜咸川菜麻,湖南不怕辣、贵州辣不怕,你总得容许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口味。</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nbsp;城市兵最大特点是见识广,啥都知道。有时不自觉显示出看不起农村兵的样子,那其实不是他们的本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我诚心诚意的跟这帮北京兵说了,我们既然当兵到军营,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当兵,你总要先融入军营。这军人中九成九都是从农村来的,连毛主席都是,我们不学着跟农村兵相处,还怎么往下走!我这帮兵听我说的有道理,挺愿意跟我谈心聊天,越来越支持我的工作,我们相处得挺好。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nbsp;古人说教学相长,我带这帮北京兵,就有这感觉。说他们时,感觉像在说自己;看他们的毛病,像是看自己的影子;纠正他们的缺陷,好像是在完善自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bsp; &nbsp; &nbsp; &nbsp;后勤新兵连按计划训练了一个多月,元宵节过后,顺利分兵下连,随后结束了后勤新兵连的全部工作。我也圆满完成了首次当新兵连训练班长的任务。</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很高兴又回归了司训队的正常生活。可回队一看,感觉气氛有点不正常。找老兵一打听,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司训队在“军队要整顿”的范围,可能要撤编解散。所有汽车技术干部和助教,要合并到汽车连,其它不懂技术的可能要安排复员转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个消息挺吓人,已经传了两个月了,就我在新兵连不知道这事儿。但这条消息未经证实,不知真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另外一条消息可是千真万确,这是一份后勤部运输科的通报。被通报批评的是卫生科司机班,错误是维护保养车辆不利,严重影响救护车执行任务。在通报的后边,师运输科要求司训队立即派出两名车辆技术骨干,加强卫生科司机班。这是要立即整改,纠正错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通报说白了,是要从司训队调两名助教,去卫生科司机班当司机用。卫生科司机班的编制大家都清楚,就一个班长带几个司机,统共就六辆车。哪个助教愿意去那里当普通司机?司训队就算像传言所说,真的解散了,助教们也还是愿意去汽车连,那里有三个排九个班一百多辆车,有发展空间,至少有安排这些助教班长的位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调人去卫生科司机班这事,在司训队队部憋了好几天没有结果。领导找了好几个助教谈话,助教们各人有各人的理由,没人答应去卫生科。最终的调人决定,落在了我和徐培友的头上。这回是命令了,事前没领导给谈话,事后找领导也没得商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是个预备助教,徐培友是参加七五年训练刚结业、刚拿到驾照不到两个月的实习助教。我们两个最年轻,没有资本像老助教那样,找出种种理由不去卫生科。于是,我和徐培友的名字报到了师运输科,运输科正着急调人这事,很快就批准了这次调动。</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是发生在1976年2月底的事。当时的感觉就像是被司训队抛弃了一样,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滋味,万箭穿心,透心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去找杜春海副指导员,向我心目中的这位“接兵首长”告别,杜副指导员告诉我,我刚刚被列入党员发展计划,党支部会把这些情况转到卫生科的党组织。他鼓励我发挥自己的技术优势,尽快适应新的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副指导员也说到了司训队可能会被整编撤销的消息,但他说只要没有命令,撤编就只是传言。军人只听从命令,不听信传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就这样非常无奈的,草草结束了刚刚打稳根基的老连队生活,结束了司训队预备助教的工作,非常不情愿的离开了熟悉的老连队。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带着一个实习助教,还肩负着加强卫生科司机班的使命,调往不知深浅的后勤部卫生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一个服役三年的老兵,经历过三次新兵训练的淬炼,还是没能逃脱再当新兵的宿命。我又变回新兵,又重新经历一次听天由命的新兵分配,再次像刚被分配的新兵一样,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工作环境。</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待续:</span></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3wvqn3bu?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 font-size:18px;">熔炉•我的大学(21)后勤部卫生科</a></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 font-size:18px;">前篇:</span></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3w7gbpdx"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18px; 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熔炉•我的大学(19)那年军队整顿</a></p> <p class="ql-block">忐忑不安等待宣布分兵命令的新兵</p> <p class="ql-block">部分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