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虚构|饥饿的老人

梧桐树下

还是在这条喧闹的马路上，遇到这位腿脚不便的老人。只见他在骄阳下拄着那根破旧的拐杖缓慢地挪动着，似乎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

我见过他，就在这条路上已不是第一次。我每次回家都会从他的门口经过，在院子里我极少看到他的身影。

他的那个家空旷而安静。常年陪伴他的只有院子里拴着的那条毛发卷曲的栗色小狗，每当有人从院外经过，它总会拽紧绳索拼命吼叫，似乎要挣脱束缚，仰天长啸一番，才能让它扬眉吐气一样。

向前走着，脑海里浮现着前几次遇到他时的情景，也是这样拄着拐杖，步态缓慢。

有时能看到他手里拎着几个白馒头，难怪他长得如此清瘦，大概是因为体弱多病，又缺乏营养所致！

我曾想象过这样一位老人的生活，必定是孤单而凄凉的。

儿孙们都去上班了，诺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下这样一位孤寂的老人。

煤气灶恐怕是不会也不能用的，家里的土灶倒是可以用来煮饭、烧菜。

他每天吃什么呢？总看到他手里拎着馒头或包子，就吃这些吗？他明显是一位体弱多病、失去自理能力的老人，连走路这种小事都能让他如此费力，更别说是打水、洗菜、烧锅这样繁琐的事情了。

平常我一个人在家做饭，锅上锅下的还要折腾一会才能吃上一口热饭，更何况是这样一位老人呢？

很快我便走在了他的前面，也许是因为老人的身影太过孤单，让我忍不住转身回头去问候一下。

就这样我为老人撑着伞陪他走了一段路，为了照顾老人腿脚不便，我有意放缓了脚步。而他也许是因为怕耽误了我的行程努力地与我的步调一致。

原来他今天想吃肉包，早饭过后就拄着拐杖出门了，费力地走了很久，却最终没能买到他爱吃的大肉包，只好叹气地返回了。

我就是在返回的路上遇见了他。通过交谈，我知道了老人的晚年生活过得甚是凄冷！饿着肚子是常有的事，在这个家里子孙们似乎把他给遗忘了。

早晨吃点剩下的稀饭，连个过粥的小菜也极少看到。中餐一个人，不是馒头就是面条，偶尔能有个肉包子就等于是犒劳自己，吃了一顿沾点荤气的美味。

晚餐的时光是如此凄凉，子女们做好了饭菜，却没有人来叫他吃饭，所以晚餐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饿着肚子睡觉是常有的事。

老人年轻的时候参过军，还做过干部，当过会计。六十六岁时失去老伴，现今已八十七岁高龄。四世同堂，本该其乐融融，怡享晚年，但事实却过得如此糟心。

因为年轻时当过兵，所以在他年老时每年可以领六千元养老金。就这点养老金老人也失去了支配权，儿媳拿走了他的五千元，只留一千元给他。他身体不好，要用这一千元来买药，买衣服，还要买一些吃的。

在回去的路上，老人的这些话一直缠绕在我心头。一年一千元如何让这样一位老人去生活！老人也愤恨这样的人生，青春时的他是如此奋进，荣誉与光环也曾照亮过他的人生，到头来却沦为生活的奴隶。

对于这位老人来讲，青春可以回味与留恋，但步入老年以后的生活却处处充满了阴郁。



八十七岁的他已不再展望未来，他觉得他的人生没有了意义，甚至盼望着生命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