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声盈耳留佳话

川岳

金鸡湖处苏州工业园区地域中心部位，南面与独墅湖隔李公堤相望，水域面积7.4平方公里。

虽然面积不太大，真想把金鸡湖围起来有点难。自从建成开放的5A景区后，姑苏城东的这一池湖水与杭州西湖倒是有了几分相似。

据刻印出版的《元和县志》记载：“金泾渰，一名金镜湖，一名金鸡湖。”

“渰”，指水淹后形成的湖，金鸡湖名称可能来自“金泾”的讹音。

清光绪十六年，元和知县李超琼在日记中多处写到金鸡湖以及后来被称为“李公堤”的金鸡湖大堤。此时，“金泾湖”和“金鸡湖”还是随意互用的。

　　当年，金鸡湖水势浩淼，波涛险恶，渔民往返，每蹈不测，两任元和县知县的李超琼恻然悯之，随引众募银两建堤以杀水势。

后风有所蔽而水波不兴，途无所危而行旅皆便。百姓颂声盈耳，爱称李公堤。

　　为旌李公之德，景区在李公堤景致最美的地方设立了纪念亭，内竖“李公堤”碑，籍记历史。

李超琼也是一位诗人，李公堤《李超琼诗碑》留有诗作多首。诗碑的西侧，横置《李公堤记》碑。

许是当时的李公堤地处偏僻农村，加上此后社会动荡、百业凋零等原因，以致清末朴学大师俞樾所撰《李公堤记》逐渐被人淡忘尘封了一百多年。

时过境迁，再考《李公堤记》，临湖赏景，过往云烟就成了故事。

《李公堤记 》

吴，故泽国也。浅者沮洳，深者洄洑；其大者，灏溔潢漾，弥望无涯。虽饶荷役芰莲之利，亦极叠淄盘涡之险。

　　出葑门不十里， 有金鸡湖焉， 元和县所辖也。

　　吴地，自古以来就是河港交错、湖泊遍布的水网地区。浅水处是低洼的湿地，深水处则是江阔浪高，急流回旋；那些大的湖泊更似汪洋大海一般，烟波浩淼，广阔无涯，望不到边际。虽然拥有出产荷花、芡实、菱角、莲藕等丰富水产植物的有利条件，但也使人们时常遇到水阔湖深、激流成涡造成的极大风险。

从苏州城出葑门往东不到十里，有一个金鸡湖，归苏州府元和县管辖。

　　东西广六里，南北袤十里，东达斜塘，西至黄石桥，南连独墅，北通娄江。有花柳村者，介其中央，遂分一湖而二之，于是有南湖、北湖之名矣。

巨艑小艓，往来如织，而南湖尤为通津。

　　金鸡湖东西长六里，南北宽十里，东面到达斜塘，西面至黄石桥，南面连接独墅湖，北面直通娄江。有一个名叫花柳村的小岛，位于湖中央，把金鸡湖一分为二，乡民们把村南的称为南湖，村北的称为北湖。

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湖中像穿梭一样来来往往，而南湖是船只往来的主要航道，更是繁忙。

　　每当北籁怒号，回飙骤发，经由其地者，波而上，摇而下，樯摧楫倾，帆攲舵侧。

长年三老，视为畏途。南北两岸，并有田畴，顽飔啮堤，怒流溢入，则绿原青陇，化为汙渠。

　　每当北风怒号，狂飙骤起，金鸡湖上立即掀起阵阵惊涛骇浪，经过这里的船只，都随着汹涌浪涛的颠簸而上下摇晃，时常发生桅杆折断、橹桨摧裂、船帆倾斜、船舵歪裂、船只倾覆的不幸事件。

成年累月，人们都把金鸡湖视为危险而可怕的航道。南北两岸，拥有大量的农田，顽固的风浪一年四季啮咬堤坝，愤怒的狂潮越过堤岸，碧绿的原野，青葱的田垄，顿时化为浑浊肮脏的水渠。

　　邑人聚谋，宜筑堤湖中，以刹其势。有倡无应，厥功不成。

邑侯李公超琼，下车之始，咨访疾苦，以兴锄利氓为己任。

　　县内民众聚集商议，都认为需在湖中筑一条长堤，以阻止或减小狂风巨浪造成的危害和破坏。虽有人倡议却得不到广泛的响应，这件事一直无法办成。

县令李公超琼，下车伊始，就征求民众意见，了解民间疾苦，把兴农利民作为自己的重要任务。

　　于是，邑之士大夫吴君大根、吴君嘉椿、沈君宝恒、潘君祖谦、沈君国琛、尤君先甲、张君履谦等，佥以筑堤为请。

会是岁淫雨为灾，朝廷发内帑以赈之。又开赈捐之利，集资以助之。

　　于是，县里的士大夫吴君大根、吴君嘉椿、沈君宝恒、潘君祖谦、沈君国琛、尤君先甲、张君履谦等，都纷纷提出筑堤的申请。

这一年恰好遇到连绵大雨成灾，李公立即奏报，朝廷从国库中拨款赈灾。李公又开地方赈灾捐款之先例，筹集资金帮助灾民克服困难。

　　赈毕而资有余。乃言于台司，发所余银一万两，以成斯举。

张君履谦先出钱二百万，沈君国琛亦出钱一百万，备鸠工庀材之用。

　　赈灾结束，资金有余，李公就向省府有关衙门提出申请并获得批准，将所余赈银一万两拨作筑堤补助费用。

在这一决策的带动下，张君履谦先出钱二百万，沈君国琛也出钱一百万，以供招聘工匠、购置器材之用。

　　且役平民无食者，俾食其力，故工不浮。运城市碎瓦残壁，以实堤身，故财不费。

潘君祖谦、张君履谦，总其成；沈君国琛与胡君秉璠、张君毓庆，董其役，故农事不伤。

　　李公又招集饥饿的贫民参加劳役，使他们自食其力，所以用工不超额。把城中的碎瓦残砖运来，用以加固堤身，所以资金不浪费。

还聘用潘君祖谦、张君履谦担任工程总指挥，聘用沈君国琛与胡君秉璠、张君毓庆担任工程监督，所以对正常的农业没有伤害。

　　而民胥劝越，一载堤成。

西堤自黄石桥东口至花柳村，长三百六十一丈；东堤自花柳村至斜塘西口，长三百一十九丈。共用钱一千八百万有奇。

　　而当地的百姓都互相勉励，奋勇争先。经过一年的努力，终于建成了长堤。

西堤自黄石桥东口至花柳村，长三百六十一丈；东堤自花柳村至斜塘西口，长三百一十九丈。总共花费一千八百多万。

　　护以茭芦，守以渔沪，荫以桃李。

登堤而望，则南湖北湖，柔纹碎浪，湔湔其波，楫马船车，如行几席。

　　在堤两侧的湖边种上茭白和芦苇，用来保护堤岸；设置捕鱼的竹栅，用来守护堤岸；种上桃树和李树，形成绿荫长堤。

登上堤岸眺望，南湖北湖，水波柔和，浪花细碎，湖水明澈，波光潋滟。来来往往的船只，好像车马在陆地上行走一样平稳。

　　夹岸数十里，原隰龙鳞，有濡腴泽槁之功，无钻崖溃山之患。咸喟然而叹曰：“美哉斯举乎”！

昔滑者有陈公堤，临安及惠州均有苏公堤，爰用其例，名之曰“李公堤”。

　　沿湖数十里，绿绿的原野，青青的湿地，如同龙鳞闪耀，有滋养肥沃土地、润泽枯干植物的功效，不再有在风浪中穿凿山崖的危险，也不再有决堤洪峰造成的祸害。老百姓们都深有感慨地称赞说：“这是多么美好的壮举啊！ ”

从前，湖南滑州有陈公堤，浙江杭州和广东广州有苏公堤。引用上述例子，则把这条长堤称呼为“李公堤”。

　　余旅居兹土，乐观厥成。念汉时李翕西狭及郙阁，咸刻石勒名，传示后世；作而不记，后世胡述？因著本末，用毖方来！

　　我长期旅居于苏州这片土地，乐意看到这项工程的圆满完成。回忆汉代的李翕曾在河南的西狭和郙阁，立碑记名，传示后代；办了这样的事情却不把它记载下来，那么叫后代人拿什么去传示后代呢？为此，我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记载下来，让它去告诉、激励后来的人。

　　俞樾（1821-1907），浙江德清人，在当时有“东亚惟一宗师”之称。

因受聘担任苏州紫阳书院掌院而长期侨居并终老于苏州，俞樾也是一位著名文学家。传诵一时的《怡园记》、《曲园记》、《半园记》、《香雪草堂记》等，都是他给苏州的珍贵遗赠，已被今人编入《苏州历代名园记》。

《李公堤记》为晚清吴地政坛和文坛留下了一段佳话：名儒与县令相彰，佳作偕长堤共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