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哥哥你慢慢走——（追忆我的养父养母）清明节祭

柴米油盐酱醋茶

1955年春暖花开的时节，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从来到世界上的第三天开始，我的姓氏就发生了改变，从姓常改为了姓胡。——话得从我亲生父母说起，我的生父叫常仲连，河南孟县人，生母叫牛芬荷，陕西佳县人—— 1948年，打从老常家第一个孩子我大姐常有晋问世，到1955年我妈生下我，短短七年，我上面已经有了三个姐姐两个哥哥，我是家里老六。我爹戎马一生，不仅打仗强悍，各种的强诶…… 亲生妈妈曾对我说，我还揣她肚子里时，她已打算将我送给她的好战友好姐妹孟平阿姨了，前提是，倘若生个闺女。 是的，我的养母叫孟平，河南孟县人（与生父是正宗老乡），1938年加入地下党，1942年参加八路军，日本鬼子投降后，是年八月，经组织介绍，与我养父胡占魁喜结连理。 母亲（以下都是指养母）在部队时，曾任二十四旅家属学校文化教员，政治教员，党支部书记，川西军区卫生部政治处组织干事。 由于战争年代体虚得病，母亲结婚多年，一直无生育，妈妈却那么的喜欢小孩子。 幸在养父母人缘好啊，好人好命！1950年元月，养父母的另外一对战友夫妇，行菩萨善事，化身送子观音，将他们家刚诞下的一个儿子，也就是我后来的建国哥哥，送给了我的养父母。 哥哥的生母姓樊，叫樊庆莲，生父姓王，叫王万荣，山西人。 王万荣叔叔参加革命前，系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教官，参加过山西抗日决死队，加入共产党参加八路军后，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战火洗礼，解放后进军四川，一直干到成都军区后勤部付政委退休。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抗战时期的1942年，王叔叔作为八路军太岳分区基干营一连指导员，亲自带兵从日本鬼子眼皮下，抢运出了拥有浩繁四千卷的《赵城金藏》经书，如今，它是国家博物馆四大镇馆之宝之一。为保护国家珍贵文物立下汗马功劳。 下图，建国哥哥的亲生父母王叔叔，樊阿姨，其中三个小孩，皆是建国的哥哥姐姐。（附带说说，建国是在王叔叔和樊姨进军大西南的途中，在广元生的，生于1950年一月一号，当时部队和家属队伍是分开在行军，由于此前樊姨已经与孟妈妈说好，如生个儿子就送给我养母，因此建国生下第七天，养母就去抱孩子了，包布包上孩子后，樊姨还用当时身着列宁装的外束带将散散的婴儿包又束了一下，樊阿姨讲，孟妈妈几乎是一走三回头的对她“我抱走了哦，我抱走了哦……）抱走不久，王叔叔从部队赶来到樊姨身边，见樊姨肚子没了，也没见孩子，便问说孩子呢？樊姨说，送给孟平了，王叔叔有些埋怨的说“怎么不给我说一声，我连孩子一面都没见着！”) 五年之后，我的生母又怀揣上了我，生母便对养母说，得，儿子你有啦，我这茬要是生女娃，就送你做闺女吧。 因此，我很争气的就变个女娃呱呱坠地了，报效父母的生育之恩，去完成父母的送子使命。生母说，在送我的时候，她将洗澡盆啊牛奶锅啊一并送给了我孟妈妈。她就此做了结扎。 而养母也自此辞职回家，做起了全职妈妈，一心一意照顾养育我和哥俩~~ （照片中的是李栓棠叔叔，当年是李叔叔将襁褓中的我，从生母身边抱到养母身边的，现李叔叔已是近百岁的老人，住在龙泉驿） 　　养母孟妈妈，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生于1916年，祖籍河南孟县。 妈小时候家庭贫困寒碜，但有眼光的姥姥还是勒紧裤带让孩子学识字并读了点书，所以妈妈算是旧社会小有文化的人。 不过据妈说，姥姥脾气糙，加之生活困顿，俺妈小时候没少吃苦，也不乏被姥姥严苛训教。如此一来，倒使母亲磨得极富耐心，极有韧性，脾气特别好。用时下的话讲，母亲真是“贤良，淑德，知性”。抗战期间的1938年，她就悄悄的加入了中共地下党。做妇女工作。 生母说，在部队一起相处多年，从未见我养母与谁红过脸，惟其如此，她才放心将我送养母孟萍。相信他们会待我好。 后来事实证明，养父养母不仅待我好，是非常的好啊——宠我，放养，信马由缰，所以小时候在大院里，我跟男孩子一般野着性子疯，总是纠集一帮小伙伴小姐妹们，玩耍嬉戏，打闹来去，调皮过头，又免不了会惹下别人上门告状的一些浑事，糗事来！ 　　这是俺养父爸爸，近一米七五高，深眼窝，高鼻梁，端端的唇红齿白，妥妥的红军帅哥一枚！ 养父比生父长几岁，参加红军早一些。 父亲（以下称的父亲都是养父）1907年出生在四川仪陇县九龙乡，祖上是从湖广填四川过来的。在乡下，父亲家境不错，应是属于后来的革命对象——富农，家里有些许薄田，父亲从小读过私塾，识字，并学了三年中医获得医师资格后，在乡间做郎中给乡民把脉看病，兵荒马乱的年代，聊以维持生计。 1933年初，父亲雇请了两个挑夫伙计，去到通江南江巴中的大山里采购中草药，谁料，在大山里遭遇一群穷凶极恶的土匪（四川俗称棒老二）拦路抢劫，将他们身上所带的财物全洗白白了。 回家没了盘缠，思忖回去还会被厉害的老父亲责骂，我父亲愁绪万端，心内焦虑，已不知何去何从，要不怎么说人生转折点就是这么不期而遇呢—— 值此档口，恰逢徐向前，李先念带领红四方面在通南巴一带行军作战，开辟川陕根据地，且刚解放了南江县城，正在“扩红”呢。 听人说红军队伍纪律良好，且官兵一致，福祸同当…父亲便有了主意，不回家了，当红军去，于是他让两个挑夫伙计回去，自己则弃医从戎，投奔红军了。 父亲所在的是四方面军31军，93师军长王树声，师长柴鸿儒（可惜早早就牺牲了，）。 刚一参军就打仗，父亲的手连枪把都没摸热，就加入了战斗—— 1933年二月，国民党二十九军军长田颂尧指挥六万人马，分左中右三路，三路进攻围剿红四方面军。 父亲随即参加了南江中魁山阻击战，中魁山阻击战打得激越，亲临前线指挥的红军领导人李先念，也在这场战斗中受了伤，但最终还是狠挫了敌人，保证了红军大部队的转移。取得了胜利。 此战役后，父亲便将自己的原名从“德禹”改为了“占魁”。 此后，又相继参加了大大小小无数次战斗，也包括南江空山坝的激烈战斗，父亲战火中得到历练，越来越勇敢，1934年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红军战士，绝大部分是泥腿子出身，识字的不多，见父亲有文化，会写字，营长很看重，就调父亲到营部作了书记，帮他写文书。 父亲在仪陇老家还有一个发妻，且生有一个女儿已满三岁，父亲当红军后，发妻被迫带着女儿改嫁了，要不，地方白匪团丁要杀红军家属，并斩草除根的。 （父亲的老照片） 　　1934秋，红军北上战略转移，每人发十斤青稞炒面背五双草鞋他们开始了漫漫长征。 大家都知道，由于张国焘当时搞分裂，想另立中央，执意南下要占领成都平原，后在四川百丈关与国民党川军交火，战斗无比激烈，红军指战员虽然非常勇敢顽强，但最后红军损失了大半，红四方面军从八万变成了四万。张国焘不得已才又北上，以至于父亲他们走了两次雪山草地，其中艰辛已有诸多记载。 可歌可泣的红军英雄们，长征途中，好多走着走着就永久倒下了，坐下歇气就再也起不来了！皑皑雪山，沼泽草地，沿途敌人围追堵截，一路无数恶劣险境，父亲说，长征能走出来的人，真都算是命大的了。 其中让人感动感慨的“半截皮带”故事主人公周国才，就是父亲他们师的（周国才的故事网上可查阅）。 长征期间，父亲被调去担任聂凤智团长的副官，跟着团首长，首长很关心爱护下属，同吃同宿，嘘寒问暖，途中父亲有时行军太累走不动了，聂团长就让父亲拉着他的马尾巴前行。聂凤智参加革命比较早，年龄比父亲还小几岁，解放后还参加了抗美援朝，后任南京军区司令员，中将。 在历经无数艰险困苦后，1936年10月，红军三大主力在甘肃会宁胜利会师。 1937年，卢沟桥事变，“八一三沪松战役爆发后，国共开始了正式联合抗日，父亲所在红四方面军改编为八路军129师386旅（师长刘伯承，付师长徐向前，旅长陈庚，付旅长陈再道） 父亲是386旅772团一营重机枪连指导员，那时尤太忠，担任一营副营长，父亲与他关系比较好，解放后还多有联系（建国后，尤太忠先后任过南京军区司令员，成都军区司令员。中将） 八年抗战中,父亲所在部队东渡黄河，转战晋东南, 与日寇周旋，迎击。历经战役战斗数百次。先后参加了黄崖洞保卫战，举世闻名的百团大战;，并在陈赓旅长的亲自指挥下,参加了有名的长乐村伏击战。 长乐村伏击战始于1938年四月，这场战斗，对于改变晋东南战场敌我态势意义非常重大，其战斗影响力不亚于平型关战役。 这一仗，一举击毙日军王牌部队108师两千多日军，缴获了大批战利品，包括马都有几百匹。 战斗分外激烈，父亲及战友们最后与小日本展开惊心动魄的肉搏，拼上了刺刀，在一片血光刀影中，父亲手刃了两个日本兵，自己一只臂膀也受了伤，差点被刺穿。 772团团长叶成焕就是在这场战斗中牺牲的，年仅二十四岁。这是一位英勇善战的指挥员，他十五岁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徐向前深为痛惜，并在后来的回忆录里给予了高度评价。 长乐村一战，击败日军分兵合击包围消灭八路军的目地，且最后将日军全部赶出了晋东南，保卫了我晋察冀抗日根据地。 这张照片，父亲说，那是1937年底，八路军部队东渡黄河经过侯马开赴抗日前线时，他们沿途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热烈欢迎，老百姓在大街上摆上馒头鸡蛋，茶水慰问部队战士，该照片就是学生们街头排队欢迎八路军的老照片。 前面这张照片，是1942年，太岳分区部分干部学习分别时的留影。1940年，父亲所在的386旅归为太岳军区（司令员陈庚，政委王新亭），1944年8月，太岳军区归晋为晋冀鲁豫军区（司令员刘伯承，政委邓小平）。 1948年，根据解放战争需要，晋察冀军区与晋冀鲁豫军区合并为华北军区，（聂荣臻为司令员，薄一波为政委，徐向前为第一副司令员）。那时父亲所在的部队是十八兵团所属的60军。徐向前是十八兵团司令员兼政委。父亲则是六十军卫生部政委。 跟随部队南北转战的父亲，先后参加了上党战役、临汾战役、太原攻坚战、扶眉战役。那时我的生父常仲连担任的二十四旅付旅长；也参加了这些战斗，两个父亲两家人的交集，就是从那儿开始的。 解放战争最激烈的时期，父亲负责部队卫生部的各项工作，主要负责所辖医院收治部队伤员。并筹措购买采集贮备药材，安排火线救护，并做好牺牲者的有关后事，安排向前方负责输送伤愈归队的战士……当时受伤的战士太多，因药品紧张，后勤人力紧张，一些有条件能救活的战士遗憾没能救过来，一向爱兵如子的总指挥徐向前为此发了火，卫生部层层做检查，虽是因客观原因所导致，我父亲也做了主观努力不够的深刻思想检查。是啊，那么多年轻甚至稚嫩的孩子，牺牲在了战场上，谁不痛心呐！经过艰苦卓绝的鏖战，人民解放军终于夺取全国胜利。父亲部队南下入川。解放并进驻了成都。 为抗御外侮和实现民族解放,父亲跟随人民军队连续征战十七载。获中央军委颁发的“八一勋章”、“解放勋章”、“独立自由勋章”各一枚;“华北解放纪念章”、“西北解放纪念章”、“西南解放纪念章”各一枚;“三八六旅政治部模范干部章”一枚。 父亲勋章的一部份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父亲任川西军区卫生部政委，1956年他转业到地方，先后任四川省供销社付主任，省盐务局付局长等职务。 那时全家住在成都，哥哥建国上幼儿园，1957年当我长到两岁时，我们全家举家搬迁，从美丽的富饶的川西平原成都，搬去了山高路远的贫瘠落后的川东小县达县。养父在达县地委工作。 五十年代，成都到达州没有火车，公路都很破烂，坐汽车在路上得颠簸两天才能到达，哥哥告别了他成都的学伴们，全家坐老式公共汽车第一天到达的重庆朝天门，在一个吊脚木板楼住下，哥哥说他当时看到木板缝隙外的江水，心里真害怕木板折了自己掉下去。 折腾两天，到达县后，住下来到晚上才发现，全城无电，黑黢黢一片，只有地委机关办公室才有灯。他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何要到这个地方来，以后学校上夜自习，都是提着马灯，踩着泥泞的黄泥路来去。 1961年，我基本记事了，那时全中国最困难的灾荒年，当时地委机关食堂可以每天给我们发两个红薯吃，前提条件是必须得去打猪草交任务，地委喂得有猪，那时我和妈妈每天都去扯猪草，扯菜地里一些发黄的烂了的白菜帮子，用去交任务，换红薯。记得那时，我把妈妈自己舍不得吃而偷偷攒下，准备给爸爸和哥哥充饥的红薯拿了出去，快意的分给小伙伴吃，还被向来好脾气的妈妈给数落了好一阵。记忆中，那时父亲老是下农村，搞各种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特别是六三年开始的四清运动，让父亲在乡下待了好久。 　　 再说回来成都到达州的交通，真是山高路远，来去太难。 现在成都到达州，动车两三个钟点就到了，真是天堑变通途。 而这条一直运行到如今，号称襄渝线的铁路大动脉，正是当年我六十来岁的老父亲，作为民兵师政委，带领达县地区民兵师10个团5万人配合铁道兵大部队，一起修筑下的。 1972年，襄渝线通车庆祝大会。 1970年那时的养父，刚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冲击和磋磨，刚被从所谓的走资派队伍里“解放出来”，他身上还留有那些胡作非为派性斗争人员吊打的痕迹。其时，他已经62岁了，身体十分瘦削，根据组织安排，响应毛主席强调的“备战备荒为人民”“三线建设要抓紧”的号召，毅然决然带上行李，离开我和母亲，去到了大巴山深处，和千万个民工吃住一起，修筑这条当时号称的战备线---襄渝铁路。 （襄渝铁路始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是当时中国地图上不作标记的秘密国防铁路线。那时，苏修与我们剑拔弩张，国家战略重点必须转移至大后方）。 那时筑路，交通闭塞，人烟稀少，物资缺乏。筑路沿线没有公路，没有电力，施工初期，工程和生活物资主要靠肩挑背扛。其艰难困苦可想而知。听妈说爸在那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净吃窝窝头，洋芋，其它菜很缺乏，肉是见都见不着的。我可怜的爹！当时真是跟战争年代一样，每次回家看到他，都是干瘦如柴。 但是父亲始终有着共产党员应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思想觉悟，物资条件再艰苦，他都从无怨言，奉行艰苦朴树，坚强奋斗的精神。从来都是不讲任何条件，任劳任怨的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的。 　　在达县地委，父亲先后担任过地委财贸部长，群工部长，工交部长，在这些如今看来很实惠的岗位上，在任职期间，他从没为自己谋过一分一厘的私利。几十年从未在外面吃过别人一顿请饭，更别说抓拿卡要了。 那时的干部大多是如此，克己奉公，廉洁为政，两袖清风，这批从泥脚杆走进城，穿上了皮鞋的老革命们，这批从文革中再次受到灵魂敲打的执政者们，毛主席要求他们应具这样的政治品质！因为他们是共产党员，他们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是人民的公仆。 七十年代中期，年近七旬的老父亲离休了，定为行政九级干部，享受省军级干部待遇。这辈子我无论怎么好好学习好好工作表现，爸爸都没有给与多么溢于言表的称道和赞赏，唯独那一年，我哥哥前去越南参战，立功受奖胜利回来，爸爸骄傲幸福的喜悦挂上了脸庞！ 1992年，哥哥因公派去香港工作，临行前，爸爸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了一句话；在香港那个花花世界里，你不要犯错误哦：哥哥记住了爸爸的教诲，在香港独自一人打拼天下为国家工作，几年为国家创造上千万的利润，自己却没有侵占一毛一分，并且还圆满完成了国家交给的其他任务。这就是父母的言传身教。 始终记得小时候，我看过父亲用钢笔手抄的小楷，那是方志敏狱中写下的“清贫”，我阅读时，十分震撼，也十分崇敬，我无比敬佩方志敏烈士；我也从中看到了老父亲高尚的思想情操。他们那一辈人，信仰高于天，这就是为了人民都过好、他们要做到无私奉献，做到艰苦朴素，做到拒腐蚀不沾边，这不正是共产党要坚持的初心么！ 习近平总书记说：“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长征路，每一代人都要走好自己的长征路…"于今欣慰的是，习近平总书记正带领我们一步步践行老一辈革命者的精神品质，让我们看到了中国未来不可限量的希望！ 中国梦正一步一步实现！ 川陕苏区将帅碑林，矗立于四川省巴中市的南郊，以纪念和缅怀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将士的丰功伟绩，这里嵌碑2288块，刻红军英名8.5万名，这里是爱国主义教育的红色基地。——— 父亲的碑也在这里 可能由于同属仪陇县走出来的红军，父亲的碑，恰巧就立在张思德烈士碑的旁边。 当年，毛主席在《为人民服务》一文章中给予张思德同志很高的评价，“张思德同志是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 亲爱的长眠于地的所有红军将士们，还有我的父亲母亲！你们在天之灵安详！红军精神将穿越时空与日月同辉！我们中华民族将更为繁荣昌盛！我们华夏儿女会更加幸福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