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常的美篇

老常

<p class="ql-block">《一笑堂》(第986期)——专文:《濒死体验》◇常志东</p> <p class="ql-block"> 《濒死体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常志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生死,呼吸之间,忌讳谈死亡是最大的愚痴。我庆幸自己现在还活着,但我却有过三次濒临死亡的体验,每一次体验都在改变着我。</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是在上大学时,正是文革时期,学校停课,校内校外乱作一团,整天的批斗,游街,大字报满天飞,所有的人都象疯了一样,天昏地暗,不知道路在那里,看不到一点希望。惆怅和无助,使我内心极度痛苦,因为痛苦 ,很长一段时间茶饭无心伯虑愁眠,于是身体极度虚弱。 一个大热天,便拖着孱弱的身体去学生公用浴室洗澡。水温很高,正洗着,眼前发黑,双耳失聪,但还有意识,就想着这是要死了吧?很快又想到,如果就这样无痛无苦的死去也好,什么烦脑也没有了。可我还是醒过来了,晕倒后我被同学扶到换衣櫈上,被从窗户刮进来的凉风吹了吹,我又可以看见了,也可以听见了,总之我又活过来了。到校卫生所后,那位蓄着短发、眼睛大大的总是笑眯眯的女医生告诉我,这是中暑。</p><p class="ql-block"> 这件事发生以后,那些让我悲不自胜的大事小事竟全然不存在了,我有一种忧思顿消的感觉,心想:死亡也不过如此,还有什么坎过不去的呢?</p><p class="ql-block"> 第二次是刚学会骑自行车,第一次骑车上路,到学校附近一位学生家家访。出了校门,要下一面坡度很大的坡,手忙脚乱中,我竟然不知道捏手闸,车飞一样向下冲去。路上是一辆接一辆开往千阳陇县方向的大货车,这时车已偏离了方向,径直向一辆灰色的飞速行驶的货车冲去。瞬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可怕的画面:恐怕是要死了,不知道车轮子是从身上压过去还是从头上压过去,一定会流很多血,但最好留个全尸。又想到,如果真死了,可以算因公殉职吧,也可以象李培基老师一样全校师生开追悼会,上千人胸戴小白花,静默地站在广场上为我送行。又想到,也许不会死,但一条或两条腿肯定保不住了,那就会象那位在革命战争年代被炸掉了一条腿的大学图书馆馆长梁明亭一样,穿着退了色的旧军装,戴着闪闪发光的英雄勋章,拄着拐杖,整天在绿树成荫的校园里晃来晃去。</p><p class="ql-block"> 研究表明,人在面临死亡危胁的瞬间大脑神经元会激增,思维会异常活跃。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还会想到死亡的壮烈和伤残的浪漫,会想到那么多的人和事的原因吧。</p><p class="ql-block"> 在恍惚迷离中,我连人带车摔倒在货车前,自行车被压在汽车轮子底下,人摔出一米多远。司机从车上下来,面色苍白,滯滯地站着。我因为保住了命,惊恐之余,也顧不得手腿疼痛,竟大赞司机技术髙超,反应灵敏,然后拖着已经变形的自行车,没事人一样一蹶一拐地回到学校。</p><p class="ql-block"> 经此一事,我感觉自己象得道高僧一样,看山看水,看事看物均和以前都大不一样了。更觉得生命的可贵,活着的美好,心与心的算计和生命相比轻如鸿毛。看周围的人个个比以前更亲切更和善,就连班上那个整天脏兮兮上学经常迟到上课爱说话的小调皮竟然也有点可爱了。</p><p class="ql-block"> 突然又发现,原来学校东西两侧的路边直直的排列着青翠欲滴的木槿花,象绿色的栅栏一样。教室之间玫瑰花争相盛开,有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散发着阵阵芳香。工字房北边竟有两棵高大的合欢树,扇形的粉红色的花朵从树上飘飘悠悠落下来,铺洒在地上,如繁星点点,又象铺上了锦缎。原来,心美好了,看一切都是美好的,兰天白云,青山绿树,百卉含英。</p><p class="ql-block">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是奇妙的,它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生命的每一个阶段,感导了我的一生,决定了我对待每项工作和处理每件事情时的取态,或宽仁大度,或砥节守公,或坚毅不渝。</p><p class="ql-block"> 真正的濒死体验发生在我退休以后。2015年6月5日,那是我生命中的至暗时刻,当医生将罹患肺癌的噩耗告诉我的时候,我真正感觉到了死神的来临。</p><p class="ql-block"> 医院病房的窗外,黑夜沉沉,暮雨潇潇,大大小小的车辆飞速驶过,闪着鬼火一样的微弱的灯光。我自知大限已到,悲催地佇立窗前,心如刀绞,哭泣着,流着泪,任浊泪湿衣,设想着种种离去的方式。已是凌晨,所有人都入睡了,我独自一人呑食着死亡来临前的悲苦,我又一次真正的失眠了,脑子一片空白,一切都变得迷茫,亳无头绪,象一丛杂草,象一团乱麻,象一潭混水。唯有《九儿》那哀惋悲催的乐曲时不时地在头脑中迴响,伴随着一滴滴落下的泪水,心痛着,一种莫名的伤感…… 离天亮还有整整五个小时,漫漫长夜,我该如何度过呢?世界一片黑暗,寂静的让人恐懼,我还能捱到天亮吗?我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吗?</p><p class="ql-block"> 望着茫茫夜空,我仰天长叹:想我一生与世无争,与人为善,并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上苍为什么要如此惩罚于我,天理何在,公道何在,老天不公呀!</p><p class="ql-block"> 我在想, 我这一辈子是怎么走过来的?我原本是一个降生在僻远农村那冰冷的土坑上、吃着粗粟野菜、穿着布衣、喝着雨水长大的农家子弟。我到荒野割过草,进山打过柴,下河挑过水,到七沟八梁上放过羊。小学时有因拿不出一角二分钱买少先队画报而被老师辱骂到哭的耻辱;中学时有因晚上饿的睡不着觉偷偷钻进房东家的厨房里偷吃包子的窘迫;大学时有因只有一条裤子无法换洗不得不向同学借穿裤子的无奈;既使工作后也有因拿不出五十块钱安葬母亲而向我任教的学校财务求告提前支付工资的难堪;既使后来进入政界,升迁为县级领导,也有舍不得花五分钱为儿子买一支冰棍并将儿子打了一顿罚站一个小时的不堪;也有女儿高中毕业在西安上学,每日三餐只吃馒头咸菜,半年只花了二百块钱的心酸…… 当然我也有自己的辉煌,既有上世纪六十年代考上村上第一 个大学生的光前裕后,也有为官后在上千人大会上侃侃而谈的髙视阔步,甚至有因业绩炯异被中央领导接见的光显陆离……可这一切和生命比起来又是多么的渺小和微不足道。</p><p class="ql-block"> 我并不怕死,我怕的只是等待死亡的过程。就在我认定生而无望,准备慷慨赴死的时候,医生告诉我,癌症并非绝症,是可以治愈的。我立即有了“流年笑掷,未来可期”的冀望 。由于诊断精准无误,大医仁心仁术,管护尽心尽力,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原来查出的肺部病灶奇迹般的消失了,我也奇迹般活了过来。</p><p class="ql-block"> 生命对一个人来说无疑是可贵的,但延续下来的生命则更加珍贵。让我大彻大悟的是,我以前的生命大部分是有价值的,但也有一些是浪费掉了的。我决定重新归理一下自己的余生,重新活一回,活出自我,活出精彩。我一生与文字结下了不解之缘,但以前的文字皆为命题作文,是所谓“提笔安天下” 的代公发声,“风雨晨昏无人晓,酸甜甘苦只自知”。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文字之对于自己生命的价值,我决定将岁月之痕凝聚于笔端,镶嵌在文字里,用坚强和情怀谱写文字美篇和人生乐章。于是就有了帶病参与或独立完成的近百万字的资料性丛书,有了自创自办的文学网络平台《一笑堂》近千期上千篇文章资料与读者见面,有了40多篇20多万字的散文诗词见诸于《当代作家》《铜川文苑》《沮水微澜》《东塬人》《陕西民政》《金台文学》等文学平台,就有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本著书散文集《小河弯弯》。晚年生活原来也可以如此惬意而充实。</p><p class="ql-block"> 我敬畏生命,地上忙忙碌碌搬家的蚁,天上飞来飞去采蜜的蜂,枝头上啾啾鸣叫的鸟,水中戏耍的鱼,无不丰富了生命世界的底蕴,我们也才会时时处处在体验中获得“鸢飞鱼跃,道无不在”的生命的顿悟与喜悦。</p><p class="ql-block"> 佛说:人生只在呼吸之间。正确的选择是,时时更新自我,不眷恋旧我,不追悔往昔。"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好好活着,让生命之树常青!</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常志东编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2021.11.14</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