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家乡的毛毛道儿</p><p class="ql-block"> ——割不断的乡愁之一</p><p class="ql-block"> 在高铁、高速、民航时代，“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早已不是诗人的夸张与浪漫，而是人们出行的真实写照。但是，在我的情感深处总是藏着一坛陈年老酒，随着时间的流逝，越久越醇，那就是家乡的毛毛道儿。</p><p class="ql-block"> 我的家乡坐落在蒙东西辽河平原，沃野千里，一马平川。青纱帐起来的季节，一望无际的玉米地，像绿波起伏的大海。玉米海被凸凹的乡村土路画方割块，形成一个个间距几里、十几里，乃是几十里的村屯。那个时候，农村别说小汽车、摩托车，连自行车都是稀罕之物。人们出行主要靠“二八大卡”——两条腿走路。乡道的规划主要考虑村屯的互联互通，很少考虑直线距离。于是人们为缩短出行的距离，节省时间，约定俗成放弃大道，横穿垄沟，在田埂间硬是踩出一条条直线距离的羊肠小道来。正应了鲁迅先生的名言“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走的人多了，踩出来的田埂间羊肠小道就是农村的毛毛道儿。</p><p class="ql-block"> 有人形容乡道是农村交通的大动脉，毛毛道儿则是毛细血管。这样给毛毛道儿下定义看似形象，其实谬误千里。在农村，正规的乡道叫大道。毛毛道儿是私自踩出来的，属于“违建”，和大道比，弯弯曲曲往前延伸，形状就像蠕动的毛毛虫。毛毛道儿多从庄稼地、树林子深处穿过，走的时候瘆唠唠的，让人心里发毛，谓之“毛毛道儿”。</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中，老家通向外界的主要有三条毛毛道儿。一条正东方向，通往四里地之外的邻村高家街。供销社在高家街设有商店，周边几个村过日子的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等生活必需品都要到这里来购买，家里养的猪、攒的鸡蛋，甚至废铜烂铁也必须到这里来换钱。在生活用品凭票证供应的年代，这条毛毛道儿就是村里的“商道”，每天行人不断。特别是到过年置办年货的时候，这条毛毛道儿上的行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孩子则是这条“商道”上的一道风景。一年到头儿，家里需要到商店购买大都是灯油、咸盐、酱油、醋，学生用的作业本、铅笔、橡皮-----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自然不值得大人亲力亲为，多数都是几家孩子凑在一起，带着大人的叮嘱，结伴儿而去，结伴儿而归。对于难得出村走一走的孩子来说，能去趟高家街供销社商店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小伙伴们一路上蹦蹦跳跳，唱着歌，那心情比今天逛大型商超要爽得多。这条毛毛道儿美中不足的是经过一处狭长的“烂死岗子”，高矮不一的树丛中，一个连着一个的土坟丘，像一字长蛇阵横在前面，让人毛骨悚然。每到这里，早已经没有了在学校时男女生的界限，大家手拉着手，撒丫子就冲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一条正北，通往生产队的菜园子和大队的果树园子。那时农村经济是以队为基础的集体所有制。为了解决社员吃菜问题，每个生产小队建有菜园子，大队建有果树园子。到了青菜下来的是，隔三差五菜园子就按人头分菜。人们沿着这条毛毛道儿走到菜园子，领完菜，原路返回。回去的路上，根据篮子里的菜，主人已经将这些菜分几顿吃才能和下次接上，每样菜怎么做都盘算好了。果园分果那可是村里孩子们的节日。一般头一天要通知，明天轮到那个小队分果。听到消息的孩子们晚上睡觉做梦都盼着这一刻。第二天一大早，孩子们就亟不可待地挎着筐，顺着毛毛道儿前往果园排队。领完果，先拿上一个，一路啃着往家走。果园分得最多的是沙果。好果子要拿到城里换钱，分给村民的都是落地果。沙果最大的优点就是硬酸涩，吃多了“倒牙”，不过那些年没听说有谁害怕“倒牙”不吃沙果的。当时水果是稀罕物，能有落地果吃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已经是了不起的口福了，哪还有怕“倒牙”的闲情逸致。这条毛毛道儿虽然不长，孩子大人挎着分得的果蔬筐，步履匆匆，开开心心，是村里最具人间烟火气的一条毛毛道儿。</p><p class="ql-block"> 一条西北方向，通往五道木火车站。人们沿毛毛道儿走8里多路，花三毛钱买火车张票，往西，可以到达心目中的大城市——通辽；往东，可以到达家乡的重镇钱家店、大林，最远达到吉林双辽的郑家屯。这条毛毛道儿在我的人生中有着特殊的意义。高中的时候，考上了县里的重点中学，需要走这条毛毛道儿，坐火车到通辽，再走过市区，穿过西辽河的河道才能到学校。为了方便学生回家，学校实行两周一休。每次返校时，除了书包，还背着一个大布兜子，里面装着玉米炒面、咸菜、大酱。我们村一起考上四个同学，三男一女，每次返校，都一样的行囊，走在毛毛道上，或考一考英语单词，或交流交流各自班级的“新闻”，或讨论一下时事------轻轻松松，就到火车站了。那时家里穷，每个月八元钱的伙食费都是父母东挪西凑挤出来的。为了省下三毛钱，我们大都学会了逃票。五道木是一个末等小站，不检票就可以上车。到通辽，用指甲刀把儿撬开火车门，从站台的另一个方向下车。这趟从通辽——郑家屯往返的火车，途径大罕站，经大林、钱家店、五道木、通辽东，我们学校放假和返校这两天，车上基本都是逃票的学生。车站和列车上的乘务员可能也同情我们这些穷学生吧，每次都睁一眼闭一眼地让我们蒙混过去了。如此往返两年，顺着这条毛毛道儿，我考上大学，走出了村子。</p><p class="ql-block"> 多年不走毛毛道儿了，家乡早已经没有毛毛道儿了，我心里却永远藏着它的影子。</p><p class="ql-block"> 人生的路千万条，唯有家乡的毛毛道儿，是通向我心灵最柔软之处的那一条路。家乡的毛毛道儿是我精神的栖息地。烦恼时，来这里散散心，抚平躁动不安的心；苦闷时，来这里走一走，听一听自己的心音；闲暇时，来这里转一转，品味那份宁静。在这一条毛毛道儿上，我走过春的灿烂，踏过夏的葱郁，穿过秋的深沉，踏过冬的宁静。任时光的流逝，岁月的洗礼，世事变迁，家乡的毛毛道儿永远在我心中绵绵的伸向远方。</p> <p class="ql-block">这个虽有毛毛道儿的意思，但不是真正的毛毛道儿。</p> <p class="ql-block">这个接近原滋原味的毛毛道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