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井边的甘蔗林

阮小敏

学校开运动会的间隙，门卫到江边去检查小渔船，我和他一起骑上电动车，经过泉井边村，看见了江边田野上成片的甘蔗林。像这样好几百亩的甘蔗林，在我五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心里感到很震撼。于是心里留下了要带着家人来看一看的念头，在我的印象里他们也没有见过如此大的甘蔗林。 说走就走的旅行，常是一时兴起。哪怕这种家门口，几十公里之内的旅行，也常常被一些事羁绊，像一家人，凑不到一起休息；像天空中下起了雨，出行不便；像家里突然来了客人，需要陪客；像家里老人突然打来电话，说是很长时间没回老家。就这样一拖再拖，终于等到了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天空晴好，又无杂事挂念，开一辆车，半个小时到达泉井边，有了从村口到村尾，绕着三百亩地走完整片甘蔗林。 　　车进入泉井边村，我有点担心会迷路，村道绕来绕去，还好新浇筑了柏油路，沿着此路往前，出了村庄，到达江边，甘蔗林便出现在眼前。一块平整的溪滩作为临时的停车场，四十多辆私家小汽车和两辆旅游大巴停在那儿。今天来的人不少，又开始担心拥挤，影响到自己观赏的心情。 下了车，深秋的风吹拂在脸上，哈哈的笑声传到耳里，循着笑声走入甘蔗林。十几个村妇身穿旧衣，手戴手套，头顶斗笠，嘻嘻哈哈开着玩笑，手攀着甘蔗沙沙地撕着甘蔗叶，一片片皮带一般长的禾本叶子落在田里，甘蔗丛中。 “你们撕这甘蔗叶脸不会割破吗？”我看着他们既准又狠的动作，快速地撕扯。 “不会，这像吃饭一样简单的事。”透露出干这种活，已经久炼成钢的自信。 果真，一根根的甘蔗露出红色的腰杆，没有一个人出现被锯子一样的禾本叶子割破脸的情况。我惊叹他们熟练的动作，我羡慕他们边劳作边嘻嘻哈哈淡天说笑的开心状态。生活吗，何必过成愁眉苦脸，抱着去体验幸福和享受快乐多好啊！ 　　沿着甘蔗林中的柏油路往东，游人渐渐地多了起来，甘蔗的颜色怎么变得不一样了？茎杆也变得粗了起来？带着这份好奇问了带着胸牌的管理员，“你们这里的甘蔗为什么颜色不同的？” “我们泉井边祖上就种甘蔗，种甘蔗榨糖，当水果零食。你看到西面那片杆暗红色，坚硬细长的是糖棍，专门榨糖的。而这里你看到青皮的，还有往东红皮的，黄皮的，黑皮的，都是直接拿来吃的，前面有个试吃的地方，味道都不同，有的清脆，有的甘甜，有的清冽。”管理员如数家珍，用手指了指试吃点，忙着指导挖边沟去了。 我蹲下来，仔细地看了看，与自己的身高比了比，人躲进去，一定是看不到的。但同城里水果店卖的甘蔗比，还是矮了不少，捏捏茎杆要硬一些。我有点担心，咬这种甘蔗，会把牙龈，口腔夹出血泡来。岁月让我对好多生硬、冰冷的食物失去了兴趣，因为牙口，肠胃的关系。 　　甘蔗林的中间有一片白杨树林，两块田。树林里坐着稀稀松松的几十号人，其间有一个个一平方左右的火坑，堆积着灰色的柴火灰，用于煨红薯、玉米之类的。一台打稻机摆在田中，三两个小孩子，割一把稻，跑到打稻机处，脚踏着打稻机处，哐叽哐叽享受打稻的乐趣。五个农人在一块收割完留有稻茬的田里堆着一捆捆的稻草。白杨树林东面，一条通往江边的道路旁摆着六张桌子，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台甘蔗榨汁机，几个小孩子用吃奶的气力摇着轮子，工作人员指导着怎么放甘蔗，怎么用杯子接甘蔗汁。还有几张桌子上放着一盒盒寸许长的甘蔗，让游人试吃，边上立一牌子:青皮、黑皮、红皮、黄皮。品尝过之后，你认为哪种滋味合自己的胃口，工作人员带你到对应的田里去采购，十元一根，自己挑，不用做价钱。 　　一群小学生，随着哨响，整齐地排成两队，听从老师的指示，走向一块青皮的甘蔗田。见到甘蔗瞬间撒开腿，争先恐后钻进甘蔗林，摇着甘蔗，自己折断，孙悟空扛金箍棒一样钻出来。这里变成了衢江区学生的研学基地，体验甘蔗带给自己的快乐。 甘蔗林的北面两台挖掘机轰隆轰隆地叫着，在挖水塘。水糖的西南方一座榨糖的两层厂房正在收尾。南面一个观景台位于甘蔗林中。 　　穿过一条离离甘蔗叶的田畻路，来到观景台，几个工人正在搭建栏杆和台阶，不让爬。于是再往前，一直走了一百来米，到了甘蔗林的边界。一个戴着红袖套的老农，笑眯眯朝我走来。我还以为学生家长，“你的孩子在后溪小学读几年级？” “你是学校的老师？”他问我。 “是的，我在后溪小学十几年了，大概见到过我？”我还在套近乎。 “我就一个人，没讨过老婆。”我听后尴尬了。 他接着说:“我怕你折错甘蔗，那一片是私人的，折了说不清楚，这样就不好了。” “这一片原来是不是各家各户的田地，通过租借流转的？”我问道。 “这片地本来就是村里的，原是一块旱溪滩，抛荒几十年，邻村的老板想五百万承包，村民不同意。谁知道老板承包去干什么？他如果把它变成沙石场，挖沙石，两个亿都不止，村庄还变得不安全。新村书记上任，就决定搞一个甘蔗有关的项目。”他有些激动，也有点小骄傲，“今年的天气不错，没有大晒，不然浇水都来不及。你看到了吗，那里正在挖塘储水，明年就不怕晒了。” 　　村民本是不擅于搞商业，不职业、无规划、搞项目只是一阵子，事情就麻烦了。还好看了立于甘蔗林边的介绍语，觉得还是有希望的，借托三百亩甘蔗林，逐渐扩展为五百亩，变成糖业、观光、研学等产业链，为村民增加收入。泉井边村的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南面有浙赣铁路，46省道，北面有江山港。但作为观光面积还不够大，项目太单一。我慢慢地走，两个小时就转了一个圈，来到江边。 　　立于江边堤坝上，左边是甘蔗波浪，右边是芦苇摇曳，我脑里想起了郭小川的诗——《青纱帐甘蔗杯》，嘴里诵读起来:“看见了甘蔗林，我怎能不想去青纱帐！北方的青纱帐啊，你至今还这样令人神往；想起了青纱帐，我怎能不迷恋甘蔗林的风光……”。附:《青纱帐甘蔗林》青纱帐甘蔗林作者：郭小川看见了甘蔗林，我怎能不想去青纱帐！北方的青纱帐啊，你至今还这样令人神往；想起了青纱帐，我怎能不迷恋甘蔗林的风光！南方的甘蔗林哪，你竟如此翻动战士的衷肠。哦，我的青春、我的信念、我的梦想无不在北方的青纱帐里染上战斗的火光！哦，我的战友、我的亲人、我的兄长无不在北方的青纱帐里浴过壮丽的朝阳！哦，我的歌声、我的意志、我的希望好像都是在北方的青纱帐里生出翅膀！哦，我的祖国、我的同胞、我的故乡好像都是在北方的青纱帐里炼成纯钢！这里却是南方，而不是遥远的北方；北方的高粱地里没有这么甜、这么香！这里却是甘蔗林，而不是北方的青纱帐；北方的青纱帐里没有这么美，这么亮！北方的青纱帐哟，常常满怀凛冽的白霜；南方的甘蔗林呢，只有大气的芬芳！北方的青纱帐哟，常常充溢炮火的寒光；南方的甘蔗林呢，只有朝雾的苍茫！北方的青纱帐哟，平时只听见心跳的声响；南方的甘蔗林呢，处处有欢欣的呤唱！北方的青纱帐哟，长年只看到破烂的衣裳；南方的甘蔗林呢，时时有节日的盛装！何必这样问呢——到底更爱南方，还是北方？我只能回答：我们的国土到处都是一样；何必这样问呢——到底更爱甘蔗林，还是青纱帐？我只能回答：生活永远使人感到新鲜明朗。风暴是一样地雄浑呀，雷声也一样地高亢，无论哪里的风雷哟，都一样能壮大我们的胆量；太阳是一样的炽烈呀，月亮也一样地甜畅，无论哪里的光华哟，都一样能照耀我们的心房。露珠是一样地明澈呀，雨水也一样地清凉，无论哪里的雨露哟，都一样是滋养我们的琼浆；天空是一样的高远呀，大地也一样地宽敞，无论哪里的天地哟，都一样是培育我们的温床。啊，老战士还不曾衰老，新战士已经成长，啊，老一代还健步如飞，新一代又紧紧跟上，我们的人哪，总是那样胸宽、气壮、眼睛亮。看吧，当敌人挑衅时，甘蔗林将叫他们投降；那甜甜的秸秆啊，立刻变成税利的刀枪！看吧，当敌人侵犯时，甘蔗林将把他们埋葬；那密密的长叶啊，立刻织成强大的罗网！北方的青纱帐啊，你为什么至今还令人神往？因为我们的甘蔗林呀，已经是新时代的青纱帐！南方的甘蔗林哪，你为什么这样翻动战士的衷肠？因为我们的青纱帐呀，埋伏着千百万雄兵勇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