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拉犁

牛春园

<p class="ql-block">  70年代后期,虽然说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也许是尚在推行和试点阶段。我们那个地方依然是农业社。人们还是挣工分,集体耕作集体劳动。生产队耕种主要靠牛、马、驴、骡子这些牲口来完成。那时我在上小学,父亲在生产队饲养室喂牲口。因为从小接触,所以我早早就学会了给牲口套缰绳,沿磨子(磨子就是用野枣树枝条编织的一种长方形农耕工具。牲口拉着,上面站一个人。可以把地里的土块磨过去碎掉)。沿磨子也有一定的技巧,人要站在牛拉着走的磨子上。手里牵着绑在牛脖子“跟头”上的(我在百度上搜索是叫“轭”,我们那个地方都叫“跟头”估计是关中方言吧)左右两根绳子牵引着。且要保持平衡,不能掉下去。如果牛往左跑偏了,就把右边的缰绳扽一下,牛就往右边走了。如果牛往右跑偏了,就把左边的缰绳扽一下,牛就往左边走了。这样就基本保持着牛一直走的是直线。现在想来就和开车用的“左转向,右转向”是一模一样的。我每次磨地时自持技术好,不用大人牵牛。甚至到地头都不用下磨子,可以一直扽着左边或者右边的牛缰绳,让牛自己转圈、掉头。每年麦子种上磨地别提有多高兴。新鲜劲不亚于刚刚取得小车驾驶证那样兴奋。虽然磨一天地灰头土脸的,只剩两只眼睛可以看见,累的浑身没劲。但晚上还是等着第二天早早的天亮,再去磨地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代的发展。村子里慢慢的再也找不见牛、马这些耕种的牲口了。集体的耕地都按人头分到了各家各户。一个家庭也就七八亩地划不来养一个牲口了。因为养牲口得专门有一个养的“圈”,必须要盖房子,要花钱。其二牲口的食量大,土地刚包产到户,粮食还是比较紧张,也才都刚刚才吃上了白面馍馍。就更别说牲口再占一份口粮了。也不知道是出于那种因素的考量,反正村子里的牲口不知不觉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但地还是要犁的,肥料还是要上的。这时也不知道是哪位能工巧匠因运而生给人研制了一个“人拉犁”。填补了原来的“牛拉犁”。所谓“人拉梨”就是用钢管和犁铧焊一个十分像“√”一样的犁,弯钩朝下,插到土里。人拉着走。拉起来有点像影视剧里的纤夫。弓着个身子,前弓后箭。背着拉着钢管的把子,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我们那个地方一年种两茬,一茬小麦,一茬玉米。首先在国庆节前后种小麦时要把地先用人拉犁翻一遍。这时候虽然说整个地都要用人拉犁拉一遍,但没有农作物遮挡,拉起来虽然费力但比较顺畅。最害怕的就是秋季给玉米上肥料。一般上肥料都在放暑假的时候。我那时也是一米七的大个,可钻到玉米地里还是没有玉米高,根本看不见头。玉米是一行一行种的,上肥料也要一行一行上,当然人拉犁也就要一行一行拉。那时刚二十出头,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我一般都是赤膊上阵。玉米的叶子像一片片刀片一样刷的身上一道一道的红印子,再加上汗水的侵蚀。既有点疼,又有点痒。那个酸爽,用文字根本无法把那种体会淋漓尽致的表达出来。甚至到现在回忆起来,心里都无名的怯火。一九九七年那年,国务院刚把杨凌划为高新农业示范区,百废待兴。为了对外扩大杨凌的影响,哪一年的“心连心”艺术团的慰问演出就定在杨凌区。这是一个天大的喜讯。因为对于我来说平时看的最多的就是邻里八乡过红白喜事演的露天电影。其次是到杨凌上学后到学校附近录像厅看的录像。所以当知道学校在征集志愿者时我就早早报了名。可能是和系办的老师关系好终于弄了一个志愿者的名额。志愿者参加活动学校给发一个上面印着“心连心”字样的T恤衫,然后发一顶上面有着“心连心”图标的红帽子。这身行头把人稀罕的不行。更重要的是听说主持人是文清,歌星有田震、林依轮。我们宿舍有一个田震的发烧友。天天在宿舍里放着田震的歌曲。田震那独特的烟嗓一下晚自习回到宿舍,就听着田震一直自述着“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孤独总在我左右.......”。而到了星期六星期天田震也不断提醒我们几个舍友“干了这杯酒,忘掉那天涯孤旅的愁,一醉到天尽头......。”所以在舍友的影响下,我也对田震有无限的崇拜。心想无论怎样都要抓住这次机会,见到真人。虽然是选上了志愿者,可家里还有八九亩地的玉米地没有上肥料呢。刚放暑假,距离“心连心”艺术团来慰问演出就只有7天时间。这就意味着我必须在七天之内要把这八九亩地的肥料用人拉犁全部拉完、上完。为了能实现自己看演出的梦想,我像一个上足马力的拖拉机。首先我把任务进行了分解,每天犁完几亩地,几天可以干完,都做了细致的安排。对每天定的任务雷打不动,必须完成。早晨天刚蒙蒙亮我就扛起人拉犁下地干活了。早晨的玉米叶子上还带着露水,人拉犁拉上一趟衣服裤子就全打湿了。但那时也年轻受得了。并且心中有了目标有了动力,这算啥事啊!拉一会犁,一直保持背对着拉,一个姿势人就感觉腰疼脖子疼。然后我就调整一下换一个姿势。拉着犁倒退着走,因为是退着走,身子往后背。这样腰也挺直了,腿也绷直了。刚好和背对着拉犁是一反一正,前面身体的疼痛部位就可以得以缓解。太阳出来后,把露水打湿的衣服也就晒干了。但是不过一会汗水又浸透了衣服。就在这样反反复复中我也就把自己定的任务全部完成了。干完自己给自己分配的活,傍晚时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母亲早已下好了扯面等着。这时人困马乏的蹲在门口,夜风带着丝丝凉意。村子里人都出来了,在家门口乘凉。东家长西家短的拉着家常。而我端一老碗扯面,就几瓣大蒜。瞬间美食的香味就侵占了我的味蕾。舒坦之感溢于全身。也就忘记了困乏,忘记了一天的劳累。这些年也许是离家太久了,动不动眼前都能浮现出这么一副画面。回想起来真是一种惬意的生活啊!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了,去年回老家居然还看到了那把我拉过的人拉犁。当然,现在已经都是机械化耕种了,人拉犁早都用不上了。父亲把它挂在柴房的檩条上面,犁上锈迹斑斑。没有我拉着种地时的“靓丽”模样了。我本想拍个照带到新疆给孩子看一看这个老物件,讲一讲爸爸的故事。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给忘记了,只好作罢。也许是在外面漂泊的时间太久了。现在回想起当时村里人笑侃的,把人当牲口用的人拉犁也是无比的怀念。是的啊,这个农具毕竟它记录了农村的变化,还有我逝去的青春。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1年10月30日晚于新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