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我的大学(18)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皇粒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75年的元旦和春节过得轻松快乐。转眼我已服役三年,当过通信员、炊事员、饲养员和汽训学员,又成了预备助教,我是个老兵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春节假期过后,又到了军营流泪的日子:一年一度的老兵复员工作开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司训队那年就从新兵连要来一个叫徐培友的山东新兵,却安排复员两名山东的老兵。我在新兵连时的班长刘广臣,还有我当炊事员、饲养员时的炊事班长张子秀,他们两人要告别军营,复员回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刘广臣和张子秀两位老班长,是拉着我一路走过来的领路人。他们两人是山东临沂老乡,都是1969年初入伍的老兵。按刘指导员的说法,是司训队提干编制已满,不可能再提干了,他们已超期服役三年,当兵都第七个年头了,不能再耽误他的前途。话是这么说,可我看两位班长的心思,真的不想复员。尤其是炊事班长张子秀,在训练司机的司训队辛辛苦苦做了六年饭,连开车技术也没学,心里那种不甘和难受,我在炊事班干过,有着切身的体会。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是我第一次经历撕心裂肺送别老兵的痛苦场面。老班长在战士心中,可不是一个亲如兄弟所能够形容。老班长可以给你父兄般的坚强支撑,还能给你母亲一样的关怀慈爱。没有班长,就没有将军;没有班长,也没有英雄。士兵是军营的肌肉,班长是军营的灵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寒风刺骨的张家口火车站,战友们紧紧拥抱老班长,难分难舍。我在向刘班长、张班长敬军礼告别时,已哭的稀里哗啦。老班长都登上列车了,还流着眼泪朝我喊:“再见啦!小黄,好好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在那天的日记里,记下了这难忘的一幕。我总觉得是我们这些来司训队的新兵,顶走了这些优秀的老班长。我也非常疑惑,既然这些老兵这么热爱部队,又有熟练过硬的技术,为什么不设法留住这些技术兵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入伍就知道,部队有“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种说法,但真轮到自己亲身经历,我才真正感觉到,营盘里流动的是精兵热血,是年轻人的希望。军营为什么像熔炉般火热,那是因为军人的青春在这里燃烧。</span></p> <p class="ql-block">前排左一是我的班长刘广臣,后排左一是作者,永远站在班长身后</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高炮师的汽车驾驶员每年都有大量复员,服役期满想留下来的,是很少的一部分人。“第一年学车,第二年复训,第三年复员。”这是当时我们部队汽车兵的现状。那时部队司机回地方找工作比较容易,在部队却没有太大的发展空间。助教们常说司训队面临着永远完不成的司机训练任务,这边忙培训,那边忙复员,循环往复没个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75年的汽车驾驶员训练,又开始了。那年开训比往年要晚,5月底才开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开训晚事出有因,那年司训队按照上级的要求,进行了比较充分的师资训练准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三月底,司训队的教员去北京军区后勤,参加汽训教学法培训。四月份,助教们集中学习了教员们带回来的教学法培训资料,修炼内功,提高教学水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第一次接触到系统的教学法培训,对汽车理论和排除故障等教学资料,产生了浓厚的学习兴趣。特别是教员们带回来的判断汽车各种故障声音的录音带,我反复听、反复琢磨,觉得非常新鲜有意思。录音带中收集了大量的发动机声音资料,有些故障的声音,连修理工田国群都没有见识过。我是第一次见到、听到录音带录制的发动机声音,感觉用这东西教学真是神奇,不仅可以记录各种故障声音,还可以反复听、反复学习,不知是谁想出的高招儿,真心佩服!</span></p> <p class="ql-block">前排左一是助教班长沈怀玉,左二是作者。这是我担任预备助教唯一与学员班的合影,也是沈班长坚持的排序。</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五月底司训队开训以后,我正式担任预备助教,还是全司训队唯一的预备助教。我主要负责执行助教预备队和机动教练车的任务,还要协助教员们的汽车理论教学,指导学员们在车场上的练习,实施有关训练科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预备助教没有分配固定的学员班。哪个助教生病或有事请假,我就去代他上车,教他那个班的学员。如果哪个教练车发生故障不能出车了,我就开上我的机动教练车替代故障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司训队,学员与助教班长之间相处,最重要的是一份信任和信服。每个班的学员,都认为自己的助教班长是最好的,那是在一天天朝夕相处的艰苦训练中,积累出来的信任和情感。预备助教恰恰缺少这份信服和情感,而且是在学员最信服的班长不在的时候,你要去代替他们最信服的人去教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还有自身的弱点,我年龄小,看起来更显小。这期学员全都18岁以上,有的学员甚至比我大两三岁。我们司训队刚分来的新兵徐培友,也参加当年的汽训,他与我同岁。年龄差平时看不出什么,真正面对面教学时,真能产生一种天然的不服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这个预备助教不是那么好当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好在训练和教学都是以技术说话,我很快找到了迅速切入教学的办法。那就是少说话,多做示范,而且要做出极致的示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起步停车,我把三角木挡后轮起步当做基础示范,强阻力下起步,稳稳上到三角木的棱上停车。这个比地平面上起步停车难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换档训练,我强调车速与档位的配合,而不仅仅是离合器和油门的配合,我直接示范车速与档位完全配合时,不用离合器都可以顺利换档。顺便示范高原道路不松油门的一脚离合器换档,学员们刮目相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式样驾驶的钻杆训练,我用了我的老班长李保平的那套功夫,前行增档到顶,后倒加速到最高。汽车在高速行驶中钻杆,比学员慢腾腾的训练成倍提高了难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套示范动作,为我的形象拔高不少,看我人小不服气的问题基本解决,教学效果确实挺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后来发现上理论课和排除故障课时,也能够收获信服。汽车电路是相对复杂一些的知识,因为涉及高压电路、低压电路和电子调节器这些东西,需要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才能明白。你要是能够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讲述复杂的电器知识,让没有基础的人听明白原理,学会使用操作,那他们是老佩服你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排除故障也是一样,简单故障少来,混合复杂故障多上,从严从难训练,越接近真实越好。当我制造的故障,让一个班的学员急的团团转,忙了半天也找不出故障点时,我这时候再讲课,那效果是好极了。学员听的认真,操作的精细,心底里服气。我这复杂故障真让他们开眼,还真能学到技术,这不就引导着学员走向正道了嘛。我两个月的排除故障课程练下来,随便一个教练车从我身边经过,听听发动机声响我就知道这车的大致车况,有没有故障。技术练到这份上,还怕学员不信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的汽车训练一帆风顺。我总共代替过三个助教上车教课,教过三个学员班的驾驶课程,最长的一个班我教了有一个月,那个班的沈怀玉班长生病住院,我这个预备助教还真救了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整个训练期间,所有车场上的训练科目,我一直盯到底,协助教员指导过所有班的学员。理论课更是半个司训队的大课,一半人马上路训练去,另一半学员就留在教室上大课,我协助教员,给所有学员都上过理论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训练很紧张,也很累。但业务训练期间,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我这个预备助教好像站稳了脚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没想到,进入九月份,在训练计划进行到一多半的时候,司训队的领导突然发生了奇怪的复员,指导员还挨了个处分,司训队领导层遭遇了大地震。</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时,正值全军统一安排一批军队干部转业到地方,我们司训队的郑队长和刘指导员都向上级提出了转业申请。他们俩都是从地方工厂参军入伍,转业回去不存在找工作的问题。他们早先都提出过转业申请,很想早日转业回地方与妻儿团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想法归想法,实际归实际。事实上每次安排干部转业时,都是部队特别强调保留技术骨干的时候。上级领导总爱拿转业名额限制技术干部转业,老是说转业名额有限。那时在转业名额之外,还有比较自由的复员名额。但复员意味着失去来之不易的干部身份,万不得已才会选择复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关于转业和复员的事,郑队长、刘指导员他们肯定纠结过很久。军人提干不容易,可提了个队长、指导员,升不上去了,也不让转业回家,这也不是个事。这毕竟不是打仗的年代,是和平时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郑大马可能早与重病缠身的妻子和年迈的父母商量好了,这回他申请转业,直接跟领导说如果没有转业名额,自己决定复员。这回,郑大马没给自己和上级领导留一丁点儿的回旋余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边师后勤领导正琢磨批准郑大马复员的事,那边司训队刘指导员又被人告到了师政治部,说是出了政治事故。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郑大马队长这事儿没啥说的,刘指导员这事才恶心。一个地方的年轻姑娘,直接跑到师政治部去告他,说刘指导员在南营房的菜地里对她耍流氓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南营房靠围墙那一面山坡,盖营房时用推土机平出好大一片菜地,几个连队大概分了分,都是在上边种些茄子、辣椒、豆角、西红柿之类的蔬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围墙外边的老乡,常有人翻墙过来摘菜,各连炊事班的都遇见过这事。过来摘菜的多是些油滑的中年妇女,你过去赶她出去,她就脱裤子尿尿,还叫喊解放军耍流氓。她只要这么一喊叫,谁赶谁立马翻个个儿,被赶跑的准是当兵的。我就这么被人被赶跑过,跑的比兔子还快。可这次告刘指导员的是个年轻姑娘,还说有什么耍流氓的证据,这就影响到军民关系,扯到政治事故上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没几天,师政治部通报了刘指导员的事儿,还给了个警告处分。刘指导员借坡下驴,自己主动要求复员处理,上级领导还真批准了。刘指导员是山西太原人,入伍前是太原一家钢厂的工人,老婆孩子都是城市户口,他无论转业、复员都有原单位接着,怎么走都不是问题。所以,事后有人说,那个去菜地的姑娘是故意挖坑害人的,刘指导员则是故意跳坑上套的,愿打愿挨,将计就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5年十月份,郑大马队长和刘指导员两人,像闪电一般复员回乡了。据说复员比转业就是多发一些补助费,但从此就丢了干部身份,回家就得自己找工作谋生了。这事对当事人可能不见得是坏事,可对汽车技术干部的情绪影响挺大。高炮师汽车兵的圈子里,有谁不知道郑大马!郑大马这么个黯然离场,大家会忍不住对比自己。像郑大马这样的技术尖子,部队都没保留下来,我们还能有什么发展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司训队年初刚流走了两个优秀的老班长,还没到年尾,又流走了队长和指导员,司训队这么个流法,还能撑的住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一月底,司训队的汽车驾驶员训练顺利结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总结年度训练工作时,临时主持司训队工作侯副队长,需要向上级交一份书面的训练总结材料。副队长不知是不愿意写,还是不会写,让通信员把我叫到队部去了,问我会不会写训练总结,想把这活儿交给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如实回答副队长,说我从未见过训练总结长什么样,给我看看过去上报的总结,也许我能照着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副队长拿几份前几年的总结给我看,我照猫画虎,开始动笔写1975年度的司机训练总结。司训队的司机训练工作都是一天天干过来的,我作为预备助教,工作面、接触面比一般助教还要宽。我脑子简单转一转、过一过,就有写不完的素材,根本停不下来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嗖嗖的写了好几千字,只用半天时间,就完成了任务。我写完拿给副队长看,吓了他一跳:“你这么能写,我怎么没发现!”侯副队长挺满意我写的这个训练总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份总结很快上报了。上级领导看过之后,有话传回来,说司训队今年的总结搞的不错。</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待续:</span></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3w7gbpdx?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 font-size:18px;">熔炉•我的大学(19)那年军队整顿</a></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 font-size:18px;">前篇:</span></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3vjis7kj"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18px; 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熔炉•我的大学(17)牵引故障车下坝</a></p> <p class="ql-block">部分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