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小说｜杨琀：狐念奴

璇霄道长

狐恋奴

杨琀

时维辛丑九月，余驱车，欲往凤冈，取道丰乐，途经绥阳。转绥阳，剬然中降一女。其面葱雪，其发翩翩，其衣飘飘，其手纤纤，其足柔柔，其声暖暖，其言细细，其齿洁洁，其腿修修，其肤雪雪，其体滑滑。

女楚腰柳枝，可掌上舞。身修长約六尺也，其颇魅惑。向吾招手以示吾停车，停之，问何所事。其作揖道万福与余，吾见其妆，心如电掣，身如雷击，稍即回复。吾下车爽然趔趄，直久眄其面。

斯女曰：“妾李氏慧慧，家住绥阳场，欲往凤冈也，奈何中乏车往，实颇憾也！君何所来，何所往？”吾痓立良久，闻声稍回神，乃答之：“吾乃务川邑生，今驱车游学，实觅写作之灵感！吾自务川邑国而来，欲往凤冈也。今邂逅娘子，是乃吾三生之幸哉。”间有其体发荼靡之香，吾迷离恍惚也。其复昵声昵语曰：“幸哉，妾亦欲往凤冈也，可与公子同往，君讳吾乎?”吾兴甚，观其娈辟模样，賊心肆起，又闻得此求，如货金银，忙曰：“可也，汝不垢吾车陋，可同往载汝。”其凌波微起，上吾车。

吾巧言令色问之曰：“娘子青春几何，如此可可爱爱，动人心弦，是乃瑶台之仙乎。”女曰：“公子介怪也，妾冤也，妾是乃唤潮鲛姬，公子唤妾慧慧即可，此颇得亲切何。妾年方花信，情窦敞开，欲望充淫。妾善缀诗词歌赋，甚嗜琴棋书画也。”吾笑而问之家世，其笑而答曰：“妾乃深山九尾狐，与妾姥姥苦修千余年也，如今吾之年岁，千余岁也。”吾笑之曰：“吾亦乃阳狐也！”谈笑间，已至凤冈县城。

吾停车入库，与慧慧端游街市，足一时辰，完也。

　　入夜，慧慧不欲走，言吾曰：“公子也，吾阿嘟尽也，身无寓可托也，能与公子一室寓乎?”吾深感不得，故言慧慧曰：“不可也！男女共处一室，非君子可为也。”慧慧复曰：“君之柳下惠乎！”吾答曰：“吾非柳下惠也，怀亦坐乱也，淫心颇易掠起。”慧慧大笑，如酒泉融入吾心也。慧慧复曰：“憾哉，憾哉，吾未问公子名讳也。”吾答曰：“愚杨琀也，愚可为娘子复开一间也。娘子可唤吾为琀兄也，吾亦唤君慧姊！”

饭罢，皆寝去。吾卧寝具为开卷有益之事也。踹然窗扇全开，有一纸鸢飞入户，停于吾前，吾开之，有一小诗也，其曰：

三更难入寐，风物难得味。

撕裂北风起，谁同余枕睡?

吾阅淫辞，知有佛墙花影事，知有女深宵寂寞，欲得媾幸，此为挑拨吾也，察吾之德，本吾之心。吾不复，奈吾何如。矧顾闺阃，渔书即寄，奈何时间求鸾俦，非一事也。

俄顷，踹然一书复飞至，吾蹷然惊起，开书阅之，其曰：

慧慧本为吾，今宵思望苦。

待君长不至，颜色如尘土。

吾阅罢，知是慧慧，痢然觳觫也。吾开笺回之，隔空传也。其曰：

识君桥鹊前，晚岁是茫然。

何日上丹阙，一同赴巫山。

吾寄罢，怅然若失，知言语挑逗不恰，奈何别无他法，唯顺略其意，若然其欲火焚身，罹患也。其复寄一书曰：

鸳鸯回锦字，觿韘论风流。

同赴巫山雨，人间有莫愁。

寄罢，俄顷，闻敲门声。吾知慧慧至，其批发薄衣起扃迎门入。吾视其壮，更惊呼仙人，为之心如电动也。吾淫心大起，周身如火炙也，阴阳相交，是乃人间美事，吾全然不顾，为之颠倒。

慧慧日浴甘渊，星月躔次，巧笑花容，鲽躞芳丛，吾跳床下地，与之相抱交亲。

其情也，如水环流，如琴呜咽，如嫠妇孤舟，如雷贯身，如电击器，如量子纠缠。

吾与之凤凰戏浴，交股鸳眠，颠倒梧桐，相并凤凰，摇帷晃幔，夜计十余次也。明朝，以要事相别，互留微信。

　　越明年，以要事至绥阳，期约廛闾间相见。复欲罢不能，寓也。晚安下礼，乃欲成周公解梦之礼也。见尽则烛光暗淡，洞房浑深，复见凤枕烨烨，慧慧人端坐，痴如许。

慧慧忽如狐影哂曰：“巫山云雨之真，琀兄尚有何时可厮守与吾？”吾大惊，以秤头揭其峰霞帔视之，乃仍巧颜花容月貌如故也，精明神朗亦乎如前矣。其娇羞有带露之梅花，其懞憧骤瘥？恐吾不与之婚，错失华清之约。

吾以甜言软语与之，慧慧以遂颜悦，复皆肚兜，暗脱罗裙，扯尽红旌，入衾交颈，行合卺之时。吾复与之交股鸳眠，比及昧爽，巧笑嫣然。故言倡词曰：“颠倒云雨强尽强，慧慧更比杨生狂。”慧慧笑之，更尽合卺之事也。

明朝，吾复与之别，盟见务川。

吾归务川得招摇过市，与众有风月海棠事于绥阳，旌于瓦舍，麈谈潇洒，相谈契阔，皆中得意人也。扼手恨晚，意尽则归。

一日，吾母偶闻吾之邂逅事，忽问吾曰：“琀儿于绥阳得女也，可为真事乎?吾观孩儿近来状况似有不妥也，明日为汝请方士查之，莫非有厉鬼妖邪倾乎?”吾母历来信妖邪鬼怪事，吾笑而答之，非不逆吾母意也。

　　翌日，法师至。于香闔前作法以查水碗以示之，法毕，法师于母曰：“令子为妖邪鬼怪所魅惑也，如今体衰气嘘嘘态，此乃与之合卺故，如再复之合，恐失命安能生也。”复忿忿问吾曰：“公子，君近来可有女子与君相合，若有，此女必为妖邪，乃采君之阳，纳气以补其缺也。”吾答曰：“咯！识之于绥阳故，乃吾之未婚妻，吾辈相爱甚，其安可患于吾。”法师留吾家，言必除之，非，必患与四方乡邻。

是晚，慧慧飞檐走壁至，庭院深寂，天气泬寥，夜色空旷。

慧慧以焚笺事通书于吾，约余于夜三更，与之于别院墙根会。吾不明觉疑，姑听之。适夜，胡侍吾母寝去，料法师其有私故假寐，迨紞如三鼓罢，胡果溜出户，遂尾之来别院。欻然不见，惟败埒处菝葜拨剌有声。凛甚，慧慧拒不敢前。跫然巷外窸窣有人语：“是琀兄乎？是琀兄乎？”久不敢接语，闻是人徂徕叹息，忽自吟句曰：“吾心一片毡泥絮，为君依然上下狂。”慧慧知是吾，乃贸然接道：“，曾是绥阳东风主，两度东风花又开。”吾闻是，惊喜不已，遽尔附墙，由诉衷肠，箫玉始通款曲。

吾与之密约无辍，会与书房。吾疑而问曰：“慧姊，莫非真如法师说，君是为妖邪乎?”慧慧怅然曰：“吾先前说与琀兄，君不信也，吾实乃九尾狐，于吾姥姥修于绥阳洞中也，吾非害君，实爱君甚。吾与君前世姻缘未尽，今来与君私度也。”说罢，慧慧化九尾狐状。其状也：

身高五十四千米也，白面獠牙，后有九尾，周身皆白毛，如雪也，其鼻有镣铐，而有明月珠。

慧慧化而回人身而问余曰：“琀兄惧吾之怪状乎？”吾答曰：“吾是乃甚爱慧姊，又何故畏惧君之形貌乎?”我与之相抱甚紧，欲入云雨之事。是时也，吾母与法师破冏而入，法师惶惶曰：“妖狐，安能逃遁哉?”吾母曰：“妖狐，汝患吾琀儿甚深也。”吾跪而求法师曰：“吾与慧慧诚心相爱，况慧慧从无患人患物之事，何故屠之?请君生之！”吾大声言慧慧曰：“慧慧，逃哉，逃哉！法师欲屠君也。”

慧慧欲走，法师以桃木剑钉其九尾，慧慧倒于弟，哀声爱泣，其痛其惨。吾大哭曰：“法师，生慧慧也，生慧慧也！”法师拒之，复以阴阳钉击其椎，是时，慧慧作黑烟而灭。吾倒于地，临状涕零，吾万遂而霹雳，痛不欲生，惶惶终日。病三月而起，然然时时思慧慧也，故填词曰：

当年携手入柔乡。卸桃妆，解尽罗裳。

羞语言，相抱偷吻靥，鸾幕落，共上龙床。

凤衾暖，碧波轻触，称心云雨长。

入梦境，燕吸娇气，戏劲鸳鸯。

堪伤。欢娱散尽，剩多情，浪迹茫茫。

记观旧物，金钿琴枕，次第余香。

想此恨，行云阻断，度岁无限凄凉。

天涯望，难诉冰心，怎不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