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红围巾》一一 这是一个发生在身边的真实的故事。

古道西风

<p class="ql-block">  秦枫这个从北方的一个小县城走出,中国航天某龙头企业的副总,此刻正坐在东风县原第一高中百米外的一颗古柳下,望着远处的山冈发着呆。</p><p class="ql-block"> 县城的早秋,天气还很闷热,柳枝轻轻地摇荡着,懒懒洋洋地荡在秦枫的周围。高大的白杨树在灰白的天空下,像忠于职守的哨兵直直站立着,微风吹过,椭圆的叶子便幡舞着,好像在等待着生命最后的狂欢。</p><p class="ql-block"> 山冈不高,杂草重生,每到冬天这个山冈,就像一座雕刻的屏风挡住了外边的世界。山冈下是一条不算宽的柏油路,这条路通向自己已经离开四十二年的家,也通往外边的精彩世界。</p><p class="ql-block"> 山冈上那一簇簇在风中摇曳的茅草,几块突兀而出的大石,一切是那样的熟悉。望着那梦里几经出现的场景,秦枫的眼睛有些模糊了。他把指间那只烟灰长长的烟掐灭,缓缓地站起身来,向那杂草茂密的山冈走去。从来没有过的沉重,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就是与外国专家进行一场艰难的谈判,也没有像此时这般紧张得双腿打颤。他的急迫与忐忑,互相交织成一种刺痛,让他的步履有些蹒跚起来。走着走着他停住了脚步,对于自己的贸然前去,此刻他有些迟疑了,他的心里是有些惶恐与不安的。这种不安,已经在他心里住了很久,搅得他经常失眠甚至无法正常工作。此时他在心里不安地嘀咕着,“不该这样匆忙去见她”。他还没有准备好该怎么跟她说,他为什么回来?是来跟她忏悔吗?他更加忐忑了,惴惴不安起来。索性在山脚坐下,回望起那个破旧的学校,那个他们曾经像撒欢的小鹿一样奔跑过的小操场。</p><p class="ql-block"> 四十二年前,金榜题名时,他从这个偏远落后的小县城凯哥高奏,飞向上海的梧桐枝头。</p><p class="ql-block"> 如今他放弃了四十二打拼的所有辉煌,避开所有人的视线,重回这个走出的起点,独自走向他心心念念的地方,找寻他丢失的却也遗忘不了的那份挚爱。</p><p class="ql-block"> 挚爱的目光不知道是从洗净的球衣开始还是琴瑟和鸣的歌声中悄悄来临,反正他们恋爱了,那是他们彼此的初恋……。</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他们郎才女貌,琴瑟和鸣,青梅竹马。</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他们互相鼓励,刻苦读书,要相约考进同一所大学。</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他们青春恣意勃发,他们的眼前是一片海阔天空。</p><p class="ql-block"> 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是上帝的仁慈与爱,最不公平的也是上帝赋予每个人的机缘与智慧。</p><p class="ql-block"> 最终他们没能考进同一所大学,他去了繁华的大上海,她只考进了一所离家不远的师专。</p><p class="ql-block"> 情侣的离别,自然伤感。男孩心中虽不舍美丽的女孩,但大上海的新奇更让他兴奋,他对未来的发展踌躇满志。女孩则不同,她恼恨自己的成绩,更多的是忐忑他们之间的距离。此时她把目光深深地注向眼前的这个才华横溢的大男孩,她要把他深深地刻在脑子里,刻在心里。她在山冈前的这条土路上,送他上了远行的大巴车。上车前他拿出一条红色的晴纶围巾给她围在脖子上,深情的望向她的眼睛,而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一吻。那一刻她红晕飞上脸颊,幸福的泪水快乐地在眼里打转。她好想拥抱他,紧紧地拥抱他,不放开他。那一刻,她的万般不舍幻化成万般柔情望向他柔情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万般不舍也終要分别,他们彼此将成为茫茫人海中的两个点,即思量又难忘……。</p> <p class="ql-block">  他与她在这个山冈前的小路上洒泪而别,他回望着那个站在小路边的她,眼光不舍收回。她站在小路边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久久不肯离开。那一年,他十九岁,她也十九岁。</p><p class="ql-block"> 走出小镇的秦枫带着对恋人的思念以及对未来的踌躇满志踏进了上海这块充满传奇色彩的大都市。</p><p class="ql-block"> 上海滩繁华的街头,让他这个来自偏远北方小镇的穷小子有了欣喜也有了自卑感。他在给她的信里,把这一切感受用“恐慌”这两个字形容。他知道他的莫名恐慌,一定来自自己狭窄的眼界,与物质贫乏的成长过程。这种自卑与恐慌,让他从此有了求变的极度渴望。他需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可以改变的力量。他把这恐惧与自卑甚或渴望,通通写进给她的信里……。</p><p class="ql-block"> 上海,历来是个即冷漠又温暖,传奇与荒诞交替上演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转眼秦枫来到上海读书已经三年有余,他逐渐习惯了这个热闹而且前卫的都市生活,他适应了空气中的潮湿温润,他的脸不在觉得皱巴巴的,自卑的压抑感在忙忙碌碌中渐渐褪去。</p><p class="ql-block"> 学校的学习,非常紧张,学校课外的各种团体活动让他有些应接不暇。时间不够用,自然与她的信就少了,以致后来到寥寥无几。他的快速成熟进步与她有了些距离。他甚至极力否认这种来自不自觉产生的差距,他甚至产生过莫名的懊悔。</p><p class="ql-block"> 人性的原罪是跋扈的,它总是任性地把贪婪的固执加以延伸放大。秦枫也一样逃不过俗套的人性丑陋,面对她炽热的思念,他的内心已然不在那么风吹波澜起了。久而久之秦枫的内心,慢慢地竟有了那么一丝丝的优越感,这时的他已经学会了比较与权衡。</p><p class="ql-block"> 秦枫是个从小就勤奋而且有目标的人,他知道自己的来处贫穷落后甚至不开化。他知道要想真正的出人头地,除了勤奋还需要有背景。这个背景是他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是个短板,他知道他这个偏远地区的穷小子,能考到上海名校读书,已然是祖坟上大大地冒了一回青烟。要想在这里扎根发展有所成就,那将是道很难跨越的坎。</p><p class="ql-block"> 人们常常说“寒门难出贵子”,有句俗语又说“龙生龙,凤生凤”,两句民间格言相互印证,说明人们的社会阶层意识依然浓厚。秦枫这个出自偏远寒门的学子,要想改变门楣成为娇子,他知道他要走的路有多长有多难。</p><p class="ql-block"> 迷茫时他时常去听海关大楼那清脆的钟声,就像虔诚的教徒在圣城跪拜时,从上帝那里收取自信与能量。</p><p class="ql-block"> 这个相貌普通,个子不高的男孩子是老师眼里最刻苦努力且极具才华的好学生。八十年代的大学校园充满了昂扬向上的气质,百废待兴是莘莘学子当仁不让的社会责任。而秦枫正是在这种昂扬进取,社会快速进步的大环境里,由最初的那个羞涩忐忑的大男孩,已然成为一枚活力四射,充满朝气的青年才俊。</p><p class="ql-block"> 而此时那个被他闻过额头的那个泪眼婆娑与他三年不曾相见的她,似乎逃脱不掉成了他白墙上的那抹蚊子血的命运。</p> <p class="ql-block">  漂亮的何佳琪,自从在山冈前的小路与秦枫分别后,她也收拾行囊,去了省属的师范院校,进了大专班,主修数学。她的未来规划很清楚,方向很明确,毕业后做中学老师。靠着高中尖子生的底子,应付师院的学业还是不难的,每天除了按时去上课,佳琪最多的时间就是在心里默默地去思念她最爱的那个人。</p><p class="ql-block"> 分别后的第一年,佳琪总能收到秦枫的来信,规整漂亮的字迹,字里行间满是对她深深的思念,还有他在上海的各种不适与迷茫。</p><p class="ql-block"> 佳琪漂亮,骨子里特有的气质让她的漂亮与众不同。高中时期的佳琪追求者甚众,而佳琪却无视那些护宠的男主,唯独对其貌不扬的秦枫情有独钟。秦枫是个多才多艺的大男孩,篮球玩的很好,个子虽不高,但弹跳高,三分球超准。球场边他的粉丝最多,其中就包括那个爱了他一生的何佳琪 。秦枫汗津津的球衣,总是在佳琪的手里变得干干净净。</p><p class="ql-block"> 秦枫还会拉手风琴,而何佳琪又偏偏喜欢唱歌,在学校的各种文艺活动中,他们是最出彩的那一对。老师和同学们常常赞叹他们是郎才女貌,琴瑟和鸣的一对佳偶。</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他们青春昂扬幸福快乐!</p><p class="ql-block"> 初到上海求学的秦枫,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子,宽阔的马路,高高的房子,十里洋场的繁华让这个偏居小镇二十年的秦枫目不暇接。一切是那么新奇陌生,新奇之后便是迷茫,一种浮萍般的不安稳感,即让他害怕又让他产生了攫取的欲望。不服输是他的天性,于是他把这迷茫的心思和渴望,一并写信说给佳琪。其实也是在说给他自己的内心。 </p><p class="ql-block"> 鸿信传书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大二的下半年。何佳琪还有一年多就毕业了,而秦枫的学业还看不到尽头,他还在努力学习,积累能量,等待着发展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佳琪没有去过上海,想在放寒假的时候去趟上海。去看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秦枫,去看看秦枫信里描写的上海外滩,去看看那些具有欧洲风格的建筑。还有秦枫说的海关大楼顶上那清脆的钟声,她也要去听听。</p><p class="ql-block"> 佳琪的思念里没有那么多的新奇,也没有那么多想法。她只是每天在心里思念着他,想着他们那些快乐幸福的时光 。她很少想自己的未来,仿佛未来对她只是一种假设。她只要现在的思念,只需在思恋的云层里展开翅膀,尽情遨游。</p><p class="ql-block"> 临近寒假,他们第一次相约在上海汇合,再然后他们一起回那个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何佳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仿若时间凝固了一般。离相约的寒假还有二十多天,她百无聊赖的要命,她不知道怎么才能熬过这等待的辛苦。</p><p class="ql-block"> 掰着指头数日子,等来的却是秦枫寒假期间,要随老师去德国做学术交流。对于秦枫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不能错过。秦枫打电话通知了何佳琪,何佳琪虽很是失落,但还是送上了祝贺,也送上了思念和牵挂。</p><p class="ql-block"> 寒假到了,何佳琪一个人回了家。走到山冈前的那条小路,触景生情,她思念秦枫的心意更加浓烈。想到秦枫正远行在德国,她即担心又不安,那一刻她失落的泪水夺眶而出……。 </p> <p class="ql-block"> 何佳琪的泪水在呼啸的北风里結成了冰,结在秦枫送给她的那条红围巾上,硬硬的刺向她冻红的脸颊。原本下车到家的路,只有二十多分钟,硬是让她走了一个多小时。进到家门时,她已经浑身冷得像掉过了冰河里一样,瑟瑟发抖。</p><p class="ql-block"> 整个假期,何佳琪过的很焦虑,白天坐卧不安,一天两次去寻信,到了晚上更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睡。</p><p class="ql-block"> 她焦虑秦枫为什么没有信给她?假期过半秦枫也该回国。即便在忙,不能回家,也该有信给她,起码说说出国的感受,国外的所见所闻,也让她开心一下吧。</p><p class="ql-block"> 他终没有信来,好像他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她失眠了……。 </p><p class="ql-block"> 一直到寒假结束,也没等到秦枫的来信。焦虑痛苦的她,回到学校继续她最后一年的学业。她的心冰冷,她似乎有梗在喉,她的心终日沉沉不知所措。日复一日的思念伴着失望度过,不知从何时起,她的思念里有了些许,不甘或者说是被遗弃而羞辱的怨气。 </p><p class="ql-block"> 她强撑着不写信给他,心里飙着那么一股自尊的劲。可思念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像野草逢春雨一般,张牙舞爪的疯长着。她虚弱的撑着,想着盼着秦枫的来信,或者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p><p class="ql-block"> 又是半个学期要过去了,秦枫依然没有来信,倔强的佳琪终于熬不过思念的苦,给秦枫写了一封问候的信。信里只写了淡淡的问候,没有忧伤,没有嗔怒,平静的不像恋人间的言语。当佳琪把信寄出去的那一刻,她的眼泪轰然奔涌了。她知道她坚守的尊严在那一刻已经一文不值。 </p><p class="ql-block"> 不久,秦枫的回信来了。说清楚了,他没有写信给她的理由,理由充分,无可挑剔。佳琪读着来信,一种不安的感觉悄然滋生。秦枫的信,也如她信一般蒙着淡淡的理性,佳琪懂得恋人之间的情绪不该是这样表达的。忐忑压过了思念,又虚幻着这是一种错觉。她焦头烂额,她患得患失。她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有时还要以一副阳光明媚的模样示人。这一年她活得好辛苦,她的痛在心里已然长成了茂密的森林。</p><p class="ql-block"> 又一个冬天到了,佳琪已经毕业,工作被安排在了离家百公里外的一个三线城市。</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佳琪毕业回家休息,就等着春节过后去那个城市的一所学校上班。</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的冬天雪特别大。好像天空里,有太多的湿气要凝结成花朵洒下来,山野一片白茫茫。</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的春节,秦枫回来了。他好像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现在佳琪的眼前,佳琪有些恍惚了,“这是真的吗?”</p><p class="ql-block"> 秦枫站在佳琪的家门口,望着眼前的佳琪有些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佳琪看着秦枫那被风雪打红的脸,心里一热,扑进秦枫的怀里,任由泪水打湿了秦枫的衣服。</p> <p class="ql-block">  佳琪的眼泪融化了秦枫胸前的白霜,他们就在门外相拥在一起。这是他们离开家乡出去求学后的第一次相拥,也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第二次如此近距离的相依。两次有温度的相近竟然相隔了三年。</p><p class="ql-block"> 佳琪返回房间戴上那条她最钟爱的红围巾,随秦枫走向那白茫茫的风雪里。佳琪牵着秦枫的手, 一刻不想松开,她怕松开以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秦枫挽着佳琪的胳膊,漫无目的地走着,雪花越来越密集的飘落着。他们走到那个被雪覆盖的学校篮球场,驻足相拥,回忆着那些他们共同的快乐和幸福的往事。</p><p class="ql-block"> 西边的太阳要落山了,他们已经走了不少的路 。走走停停的,不知不觉间天要黑下来了,佳琪依旧挽着秦枫的胳膊,在秦枫的身边,她快乐的像只幸福的鸟。她完全忘记了那曾经让她不堪的痛苦,她只要见到他,所有的不快都烟消雾散了。</p><p class="ql-block"> 这一刻佳琪的心,融化成了一泓温暖而幸福的河流。</p><p class="ql-block"> 借着太阳的余晖,他们来到山冈前的那条小路。</p><p class="ql-block"> 小路还是那条小路,山冈也还是那个山冈,这对良才女貌的情侣,还是那样的郎情妾意。</p><p class="ql-block"> 秦枫在小路的一头停下来,把佳琪揽入怀里,把佳琪的红围巾摘下来,又重新给她围上。白雪皑皑的旷野里 , 红色的围巾,缠绕在一个美丽的脸庞上,就像玫瑰的花瓣,托着美丽的花蕾,那么的鲜艳无比 ,那么的美艳四溢。秦枫看着眼前围着红围巾的佳琪,他的心柔软得像流淌的蜜,如痴如醉。他很想把自己的唇压向她的唇,去触碰灵魂的火花,但是秦枫忍住了。他只是轻轻地捧起佳琪的脸颊,亲向她的额头。这一次轻吻里却是满满的愧疚,这一刻他的内心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他原本以为他对她的爱已经寡淡,原本以为她对他的爱也不那么重要,原本他以为他可以把“分手”说出口。现在他知道他错了,她对他的爱是火山爆发,他对她的爱已然在骨子里生了根……。</p><p class="ql-block"> 他知道她有多爱他,他也才知道自己有多爱她。他们彼此是初恋,彼此把最好的感情给了对方。可现在他要跟她说分手,来结束这段被人人看好的爱情,此时他怯弱了,他不忍……。</p><p class="ql-block"> 其实他这次回来,就是要提“分手”的。他事先预演了当他说分手时的场景,他想了很多种,他揣测着自己的无情,会给佳琪造成的伤害有多大有多严重。他不敢想象,但他必须面对。当他有了分手决定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烤得他痛入骨髓。</p><p class="ql-block"> 一个男人对爱的最终选择,往往附加了太多的因素。一个对人生有目标的男人,他把前程看的比感情重要。秦枫就是这样的一个即优秀又无情的男人。这个决定让他遭受的痛苦挣扎不比佳琪少,多少个夜晚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多少次扪心自问,让他苦不堪言。</p><p class="ql-block"> 如今要在这大雪纷飞的黄昏时刻,对心爱的女人说分手,秦枫犹豫了。他不忍心了。面对眼前这个对他充满炽热爱意的女人,他不免心虚的有些害怕起来。最终他没有把这分手两个字说出口。他只是一次次无声地亲吻佳琪的额头,为的是不让佳琪看见他泪水打转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此时的佳琪幸福的欢乐着,她丝毫没有察觉秦枫那忐忑不安的神情,一个人自顾自地品尝着爱意的滋味,心里已然开出了幸福的花朵。</p> <p class="ql-block">  北方的冬天黑得早,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秦枫揽着佳琪的肩膀把佳琪送进家门,而后回了自己的家。</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的秦枫心里即难过又不安,在家里停留了两天,推脱有事就独自悄悄回去了上海,年也没在家过。</p><p class="ql-block"> 而此时的何佳琪依旧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幸福里,她哪里知道幸福是如此短暂 ,三天后她知道秦枫已经不辞而别了。</p><p class="ql-block"> 剩下的日子,佳琪再一次陷入困惑和迷茫。她不知道秦枫为什么不辞而别,明明额头上的吻还有着幸福的温度, 怎么就不辞而别了呢?自尊心告诉他不去追问,只能静静地等。等什么呢?她不知道,但又好像知道。这个时候的何佳琪再一次陷入痛苦的煎熬。</p><p class="ql-block"> 春节过后,去学校上班的第三天,收到秦枫的来信。当佳琪欣喜若狂地打开信纸,看到秦枫的字迹时,她目瞪口呆了。信里的字不多,很是精炼,大意是说,他要出国深造几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佳琪好好工作,好好照顾自己,找个喜欢的人嫁了,不要等他。</p><p class="ql-block"> 看到此信,何佳琪顿时崩溃了。“不要等他”的话,她懂了,这是在说分手的意思。何佳琪的头有些晕眩,脚下不稳,她拿着信,软软地瘫坐在椅子上。</p><p class="ql-block"> 只有她一个人的宿舍里,黑黑的没有开灯。依旧摊在椅子上的佳琪望着窗外深邃的夜空,脑子里一片空白。当弯弯的月亮爬上半空的时候,佳琪缓慢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的喝下去,感觉喉咙有些堵,也有些疼。脚下轻飘飘地像踏着棉花,她挪向床,轻轻地躺下,一双空洞的眼睛,望向那更加深邃黝黑的夜空。</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她请了假,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水米未进……。</p><p class="ql-block"> 秦枫把“分手”的信寄出之后,心里一直忐忑,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的内心充满了担忧和愧疚,他知道他的决定对佳琪有多残忍。</p><p class="ql-block"> 他知道佳琪是个自尊心比命还大的人,她不会疯狂的哭闹,也不会来寻他说清楚,她一定会默默地痛苦承受。也正因为他知道她的坚忍和宽容,所以她才更加的不安。所以他才觉得他自己有多罪恶。</p><p class="ql-block"> “分手”的决定早在秦枫去德国回来之后就已经埋下了伏笔。</p><p class="ql-block"> 能够随老师去德国进行学术交流,这是许多在读学生梦未以求的事情。从德国回来,秦枫已然是学生中的佼佼者,老师的赏识让他有了接触各种学科的机会,他又及其勤奋,未来的路越走越宽。</p><p class="ql-block"> 仿佛他的好运要从此开挂。</p><p class="ql-block"> 佳琪对于这样一个感情的变故,她没去追问理由,她也没有去恨,她只是坚忍地收下这“分手”的通知,默默地藏起苦涩。</p><p class="ql-block"> 她是最懂得秦枫的人,这一点她深信不疑,她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爱秦枫的那个人,这一点她也深信不疑。痛定思痛,她在心里又种下了一颗,与秦枫不期而遇的种子。这样她就有了希望,有了生活继续的勇气。这棵种子就像一束光,照亮着她的心,引领她在这样一个,与她有些灰暗的世界里匍匐爬行。她已经没有了成为爱情中的、那个藤的希望与可能,她只想成为山冈上的那些微不足道的茅草,守侯在路边,等待着他爱的人的经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而后的岁月里,佳琪与秦枫已然成为两条平行线,他们没有了任何的交集。如果说对彼此的消息有点了解,那也是从其他同学的口中知道的。</p><p class="ql-block"> 几年后佳琪辗转知道秦枫已经结婚,娶的是同班的上海姑娘,据说姑娘家境不错,不仅人长得好看,温柔娴静,而且家室背景也不错。</p><p class="ql-block"> 据说这几年秦枫的事业顺利 ,家庭幸福。</p><p class="ql-block"> 人生开挂的秦枫,这几年一路按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着,一是自己的不懈努力,岳父的周全也起了一定的作用。当秦枫顺风顺水地一路向上的时候,他的内心却越来越空虚寂寞。他时常会梦见那个围着红围巾,像玫瑰盛开一样的脸。有时候也会梦见那脸上浅浅的泪痕。他知道当年放弃佳琪虽然有些情非得已,但他给她造成的伤害,他此生已经无法挽回和补偿。他对佳琪的内疚成了他不能挥去的梦魇,时时地折磨着他。</p><p class="ql-block"> 已经工作了几年的佳琪,一直不能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表面上她工作认真,对学生也好。但就是不能接受别人跟她谈感情。</p><p class="ql-block"> 没有嫁人的佳琪,春节是要回家的,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被一种梦幻般的心理愿望所推动,推动她围上那条心爱的红围巾,在瑟瑟的北风中走向那条小路。在那条小路上不断的徘徊,以祈盼着昔日恋人的能够再次的出现。她不是要怎么样的结果,她只是想远远地看上他一眼,那样她好像会安心一些。</p><p class="ql-block"> 人世间的事,有的时候还真的不公平,就连这样一点点希望,也从没有让她满足过。当她徘徊在寒冷的风雪中时,那条红围巾上永远挂着冰冰的泪水。她倔强的爱,开始在冷风里慢慢地消失。她憎恨苍天的不公,连那么一点点卑微的温暖都不能留给她。她彻底地跌入了苦难的深渊,她的绝望,是那种要把人世间,所有的美好与丑恶都通通打翻的绝望。</p><p class="ql-block"> 当秦枫得知佳琪经常在他们分别的小路上,戴着他送给她的红围巾,在寒风中徘徊等待的时候,他的心总是紧紧地抽搐成螺旋一般,撕裂般的痛让他已欲哭无泪。</p><p class="ql-block"> 人们说时间是治愈一切伤口的良药,但对于佳琪来说,时间基于她依然是束手无策的懦夫。</p><p class="ql-block"> 三十几岁的她,碍于父母的重大压力,居然与人结了婚,还生育了一个儿子。人们都觉得她的生活终于走上了正轨,连秦枫的心头也轻松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日子在风平良静中一天天的过着,佳琪那波澜不惊的表像下面,藏着一股叛逆的洪流。她的心沉重的太久了,狭隘的心胸里只有秦枫。当绝望成为眼前这个世界里的磐石的时候,她好想去挣脱,去打碎。她的思维发生了扭曲,原本一张漂亮的脸,陡增了些许乖戾的肃煞之气,她已经没有了正确的分辨能力。</p><p class="ql-block"> 对于佳琪的人生,比失恋更为沉重的是她那破釜沉舟的自我毁灭。</p> <p class="ql-block"> 九十年代末,一个阴沉的午后,佳琪在校办公室里被两个公安人员带走了。学校的教职员工都觉得很是疑惑,她怎么了?她是一个不错的好老师啊!</p><p class="ql-block"> 后来几经打听才知道,佳琪陷入了当时最不靠谱的,一种所谓的宗教社团,而且还积极地成为了团伙的骨干。人们猜测着她的初衷,谁也搞不懂,她如此做事的意义再哪里。各方面的规劝与她丝毫不起作用,她的固执里没有家庭,没有儿子,没有父母。人们不知道她的之所以为,皆源于她对爱情的绝望后,导致了她对人生的叛逆和绝望。</p><p class="ql-block"> 她固执地不肯写认错书,不写认错书, 那她就不能回学校工作。</p><p class="ql-block"> 她被监视着等待反省自新。</p><p class="ql-block">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所在门突然打开了。从门外射进来的光打在这几个人的身上,她最先认出来的是那个她日思夜想的秦枫。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与他见面,她扭曲高傲的心顿时有了光的感觉。只那么一瞬,她就扭转身躯,回避了他那哀怜的目光。没有语言交流,没有目光交流,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秦枫走到佳琪身边,用手轻轻地拨弄一下她的头发,发丝轻柔干净,秦枫又抬起佳琪的胳膊,把佳琪的手放进自己的手里,仔细地看了看指甲,指甲也很干净整齐。此时的秦枫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她知道她没有受苦,她所处的环境不差。</p><p class="ql-block"> 同来的其它几个人 ,看到此情此景,都知趣地退出来了房间。</p><p class="ql-block"> 房间里只有秦枫与佳琪,这是他们第三次这么近距离的站着。佳琪不动声色的站在哪里,秦枫含着眼泪看向佳琪。就这么久久地看着,所有的语言都已毫无意义。他的内心再一次五味杂陈,翻江倒海,说不出的悔恨让他痛不欲生。</p><p class="ql-block">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秦枫低着声音对佳琪说,你还想去那条小路上走走吗?我在那里等你。说完后,秦枫含着眼泪离开了房间。</p><p class="ql-block"> 在秦枫离开房间的那一刻,两行清泪挂在了佳琪那清瘦无血的脸上。</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佳琪因为写了认错书,从反省室回到了家里。家人和学校的人都为她能纠正错误而感到高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为了什么。</p><p class="ql-block"> 命运,总是跟佳琪开着残酷的玩笑 ,她还没有跟秦枫去那条小路,秦枫就又急匆匆的离开了她。这一次她完全的相信命运了,她觉得她的存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她就是一枝被零落成泥的玫瑰,她只想在那荒凉的山冈上放下身段,守望着他们的过往。心如死灰的佳琪,生无可恋般地憔悴下去,直到闭上了那双幽怨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佳琪的丈夫是个好人,善良。他知道佳琪心里的苦。按照佳琪的遗愿,他把佳琪葬在了那个长着茅草的山冈上了。</p><p class="ql-block"> 秦枫的工作很忙,经常出国,对于佳琪他也是有心无力。</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几年他听到了佳琪去世的消息,忙于各种事务,他甚至没有时间悲哀。</p><p class="ql-block"> 离开家四十二年后,他已年满六十周岁。早已无意于仕途的他,安排好家眷后,他一个人回到了他与佳琪共同生长的小镇。</p><p class="ql-block"> 秦枫悄悄把那所破旧的学校买了下来,改造装修后成了他现在一个人的家。这个家离佳琪很近,坐在家门口,他们就可以相望,他希望他们以后,可以彼此相互沉浸在往事如烟的幸福里……。</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个白雪皑皑的冬日,秦枫挎着一只篮子,沿着他早已打扫出的一条小路,走向那个埋葬着爱情的山冈。白皑皑的雪覆盖了山冈上半截的茅草。也覆盖了佳琪的坟,一个小小的墓冢。他打扫了墓冢周围的雪,然后他默默地坐下来。周围很是寂静,也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从篮子里拿出一条红围巾轻轻地缠绕在坟头上,用小石头压住。然后轻轻地对墓冢里的佳琪微笑着说,“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物,你可还喜欢?”</p><p class="ql-block"> 此时的秦枫心里很平静,他做好了与佳琪见面的准备。他没有说“对不起”,也没有忏悔。他只对墓冢里的佳琪说“我回来了,从今以后我们可以还像从前一样了,你看着我,我也看着你,再也不分开了”。</p><p class="ql-block"> 山野的风好像停住了,不在掀起那冰冷的雪沙,山脚下那一颗颗粗壮的大杨树,枝头上那仅剩的几片叶子也静静地呆在那里,不再幡舞。</p><p class="ql-block"> 此刻,这个温暖的世界好安静!</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