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有谁知道“离地三尺三,赛过活神仙”,是说的什么工作吗?有谁知道“远看是要饭的,近看是机车段的”说的是谁吗?我告诉你,这两个顺口溜,说的就是人们看到的牵引着客货列车,飞驰在铁路线上的蒸汽机车乘务员(跑车的), ---- 一个既荣耀、自豪,又苦、累、脏的职业。</p><p class="ql-block"> 下文就是我在蒸汽机车上的经历和感受。</p><p class="ql-block"> 人生有许多驿站,吉林铁路技术学校是我的一个重要驿站,学业结来表示着一个过程的结束,同时也意味着一个新的 驿站的开始,这也是我从农民阶级变为工人阶级一员的转折点的驿站。</p><p class="ql-block"> 1976年是极不平凡的一年:我国三位重要政治人物相继逝世、四五运动和天安门事件,东北陨石雨、唐山大地震等,<span style="font-size:18px;">国家可谓灾难深重。</span>同时,在这一年里也结束了文化大革命。</p><p class="ql-block"> 但对于我来说,是从学校步入一个崭新的世界,去通化从事具有“高大半”性质的铁路运输行业起始点的一年。</p><p class="ql-block"> 七六年春节过后,学校给我们举行了毕业典礼,机务专业的一百人,被分配到当时吉林铁路局的各个机务段。</p><p class="ql-block"> 通化分局管辖的两个机务段中,通化机务段分了十五名。梅河口机务段分了十五人。通化铁路分局人事科委派通化机务段人事室干事王俊山,代表通化分局来到学校接收毕业人员,王俊山带着我们的档案和户口、粮油关系,踏上了去通化的火车。</p><p class="ql-block"> 通化铁路地区在通化市的东部片,以通化站为中心,前后左右 都是铁路的企事服单位。车辆段,列车段,工务段 桥墜大修段,建筑工程段,供应段,铁路三小,铁路一中,铁路公安处,铁路商业大厦,铁路招待所,铁路医院,铁路浴池,铁路分路,铁路法院,检察院,铁路一小,铁路俱乐部,铁路住宅,铁路二中,铁路宿舍……我的住宿地点是在距机务段不远处的头道沟职工宿舍。</p><p class="ql-block"> 通化机务段位于车站南端,有机车65台,下设运转、检修、设备、燃料四大车间和浑江、临江、松树镇、泉阳四个扳返段。职工一千五百人。车间运用机车60台,机车乘务员五百余人。运转车间下没四个机车队,一、二队跑大线,三队跑集安过轨(和朝鲜交替过界运输),四队是专门负责通化站新通化站的调车。</p><p class="ql-block"> 机车实行包乘制,九人为一个包车组,司机,副司机,司炉三人为一车班。</p><p class="ql-block"> 我先后被分配到第一车队的5356,6051号机车组和5141青年号车组,主要跑浑江,临江,松树缜,时而也跑集安。</p><p class="ql-block"> 从司炉,副司机到司机,六年的时间里,第一年每月33元工资,第二年起一直是38、6元工资收入,到82年升职为司机时,才调整到45.2元,45斤供应粮。我在机车上从事着给油,擦车,焚火,驾驶工作。经受了严寒,酷署,风吹,雨打,在不分昼夜,没有节假的岗位上,为铁路运输而奋斗。</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当上机车的司机并非容易之事。必须经过学徒、司炉、副司机这三个阶段,还要经过一定的年限和考试,才能一步步升职为司机。</p><p class="ql-block"> 如果是招工的,必须有两年以上的车上乘务学徒期,才能转为正式司炉,司炉必须两年以上,才有资格考副司机,副司机须三年以上才能考司机。因此,成为机车司机最快也得七年的乘务时间,也就是必须烧七年的火和做好机件润油工作,才有资格考司机。</p><p class="ql-block"> 各级别的进级除了有乘务时间的限制,考试是最难的一关。考试分理论和实作两部分。理论考试的内容很广泛,有机车构造原理,故障分析及维护和技规、运规、信号、站细等,所以理论关是最难过的。</p><p class="ql-block"> 考试不是每年都举行的,机务段要根据各职名人员的流动、变换和余缺等情况,而决定晋级各职名的数量。</p><p class="ql-block"> 每次晋级考试,参试的多,录取的少,往往是十几分之一的录取。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参试者,在理论考试中落榜,而无缘进行下一步的实作考试,不得不等待下一年或下几年的升级考试。</p><p class="ql-block"> 有好多人连续考几年都越不过理论考试这一关,有的人四十多岁了,因考不上司机还在抡大锨焚火;有的人白发苍苍了,烧了三十多年火,到退休年龄了,也没能考上司机开上火车,而遗憾的退休。内部人都称“这是扛着锨把退了休”。</p><p class="ql-block"> 我们是技校机务专业的毕业生,因而就没有学徒的阶段,司炉提职副司机的期限也缩为一年。我在七七年下半年的考试中就轻松进级,司炉一年半便考入副司机。</p><p class="ql-block"> 经过了副司机三年的限考期后,八一年秋季,我首次参加了晋升司机的考试。理论考试120人,合格只有15人,张榜公布我名列在前7名。</p><p class="ql-block"> 几天以后,段宣布理论考试结果做废,原因是有人反映考试前跑题。我听说后当时就感到很沮丧。 </p><p class="ql-block"> 我是利用休班、睡前等时间,在三个多月里,费寑忘食的看书和背题。考前没有人向我透露半点信息,我也不知道是谁出题,也没求助过任何人,我是凭实力考出来的成绩,受到了走后门的牵连而徒劳一场。</p><p class="ql-block"> 转过年,八二年的春季,段教育室又通知应考者准备升职考试,我又一阵磨刀霍霍。应试中,理论考试排名前八,轻松过关;实作考试机车假设故障十个,我找到了七个,也顺利通过。</p><p class="ql-block"> 八二年六月,我们十名考上司机的同事 ,来到了我的母校“吉铁技校”原址进行司机培训班,学习了三个月。当时我的母校已经搬迁到别处,改名为吉林铁路局职工学校。 </p><p class="ql-block"> 我们还是在学生时熟悉的五栋房住宿,在原来的食堂就餐。只是 教师们都 变了。</p><p class="ql-block"> 八二年十一月一日下令任命为蒸汽机车司机职名,支给工资45,2元。</p><p class="ql-block"> 从此,我坐在了司机驾驶的位置上,驾驶着浓烟滾滚的蒸汽机车,牵引着货物和旅客列车,驰聘在通化到临江、松树镇和集安的铁路运输线上。 </p><p class="ql-block"> 如愿驾驶向往已久的蒸汽机车, 神气和辛苦是同在的。</p><p class="ql-block"> 瓦蓝的天空下腾飞着白色的烟雾和悠长的汽笛声,油黑发亮的车身配着红色的车轮,自已亲手驾驶着气势磅礴、霸气十足的钢铁身躯,行驶在寂寥的山区铁路上,路基旁的田野和村庄远远的抛到身后,手拉的汽笛声和脚踏的风笛声响彻长空,酷似一条长龙在奔驰与吼叫,每当列车安全正点到达车站时,抬手看看腕上的手表,像从战场上凯旋的将军一样,脸上荡漾着幸福灿烂的笑容。这是外行人眼中的蒸汽机车司机。</p><p class="ql-block"> “夏天一身汗,冬天一身霜。远看像个逃荒的,近看像个要饭的,走近一看是机务段的。”那才是现实生活中最真实的蒸汽机车司机。</p><p class="ql-block"> 开蒸汽机车是超强度的体力劳动。上世纪80年代,蒸汽机车司机劳动强度大、工作时间长、作业环境非常艰苦。在4平方米的驾驶室里,火车司机的活动空间非常小。逆风行车的时候,风从煤斗子里呼呼灌进脖子…</p><p class="ql-block"> 我开始包乘的是建设型6051号蒸汽机车。机车重110吨,煤水车能装15吨煤、35吨水,担当通化到松树镇的客、货列车牵引任务。开车前,要登高爬下地给压油机、发电机、热水泵和加煤机等处给油、检查,给机车上煤、上水,忙得浑身是汗,衣服都湿透了。</p><p class="ql-block"> 在蒸汽机车驾驶室里工作,最难熬的是夏天。在酷热的夏天开蒸汽机车,需要的不仅是体力,而且是一种精神。</p><p class="ql-block"> 司机、副司机和司炉在“天然桑拿间”的锅炉旁作业,如同置身蒸笼。火车在运行时,左侧是司机,中间是司炉,右侧是副司机。</p><p class="ql-block"> 蒸汽机车的驾驶室中有一个踏板,能够踏开炉门,司炉负责往里面添煤,让机车保持动力。副司机除了帮助司炉添煤,还负责为司机“导航”——瞭望。因为机车驾驶室车头被前面巨大的锅炉挡得严严实实,视线受到限制,为了看清铁路前方沿线情况,必须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口,左半个身子在外面被风吹得冰凉冰凉,右半个身子则紧挨高温锅炉,忍受着冰火两重天的煎熬。</p><p class="ql-block"> 为防止列车右拐弯时发生事故,右侧的副司机随时协助司机注意瞭望信号灯,以保证行车安全。火车头上烟囱冒出的蒸汽卷着热浪、夹杂着黑色的粉尘,顺着机车前进带起的风扑过来,烫得人生疼。</p><p class="ql-block"> 司炉和副司机交替着在约平方米的空间作业,不间断地用大平板铁锹一锹一锹地将煤灰送到炉膛里,眼晴眝着汽表汽压、和水表水位,不断地拉水泵向锅炉内注水。特别是火车在爬坡之前更得把火烧得旺旺的,做到砖红、火旺、汽足、水满,火车才能爬上坡。</p><p class="ql-block"> 当司机拉下汽笛连杆,机车发出“呜呜呜”的汽笛声时,司炉的铁锹在手中不停地舞动,不断加快喂煤的速度,炉门牙板在脚下一张一合,炉床里发出通红的火焰。温度再热也不能脱下作业服,因为司机室里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充满滚烫蒸汽的气管,就连火车司机的闸把摸着都烫手,一不小心就会烫伤。</p><p class="ql-block"> 在蒸汽机车上最苦的是,当列车行进到上坡路段的隧道时,司机在火车进入隧道前要调好气压、速度,然后用右手把握好气门推进杆,左手用一块湿毛巾捂住鼻子和嘴巴,睁大眼睛,火车进入隧道时,滚滚浓烟夹着烟灰、火星、蒸汽等从烟囱冲到洞顶铺散开来,整列列车任凭浓烟、火星、蒸汽熏烤。如果火车在洞中停了下来,那麻烦就大了,需要重新启动,出得洞来,司机才能深深吸一口新鲜空气。</p><p class="ql-block"> 冬天,虽说驾驶室温度高,由于司机室密封性能不好,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司机、副司机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袄,一阵冷风灌进脖子,又是一阵哆嗦。而司炉却穿得很单薄,要一锹一锹把煤块送进锅炉,在七八个小时的时间里把八九吨煤炭均匀地投送到6.8平方米的火床上,炉门一开,一股炽热扑面而来,脸上的汗毛仿佛被热浪烫得卷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一趟车跑下来,人身上的汗水一身接着一身,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满脸漆黑,除了牙齿是白的,满身满脸都是汗水和着煤灰,整个人变成了“大花猫”。</p><p class="ql-block"> 每个月要跑七八趟,甚至十趟,在浑江折返段,需用水鹤补水时,副司机和司炉用大铁钩清理炉灰。因为灰箱旁边装有洒水装置,所以冬天炉灰经常冻成一大块,要用铁锤使劲砸,才能清理掉。我就用手中的检点锤敲打车身部件,检查机车,通过声音判断是否正常。</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我们要完成检查、给油、擦车、保养等作业,劳动时间长,劳动强度大,工作服经常被染成油泥的黑色。</p><p class="ql-block"> 通化站开车基本都是拉三十至四十辆空车皮,但松树镇方向大都是一路上坡,到松树镇至少要烧10吨煤,经常15吨煤全烧完了,</p><p class="ql-block"> 建设型蒸汽机车运行20天至一个月,走行6000至8000公里,就要用火碱洗一次炉。10个洗修就要进行一次架修,两个架修后,就要到机车厂进行厂修。</p><p class="ql-block"> 机车入库后,要认真地洗擦拭机车时,常常蒸汽弥漫,对面看不清人,听不清说话声,整备线上到处是水洼灰坑。把机车清洗干净后,再用棉丝把每一个零部件、角落擦拭得没有一点油污,让车架、制动梁、油盒、轮背都是锃亮锃亮的。…</p><p class="ql-block"> 一趟车下来,火车司机的脸是全黑的。但是,工作环境的恶劣与物质生活的匮乏并没有打击大家工作的积极性,大家以苦为乐,创造了属于那个时代的辉煌。</p><p class="ql-block"> 开车最惬意的时候就是火车钻过隧道、爬上坡后,车轮以轻快的声音击打着钢轨运行。这时的我居高临下地放眼看着铁路两旁那山清水秀的风景、长势喜人的庄稼,听着火车铿锵欢快的声音,抬头瞅着翻滚的蒸汽,任由像长龙一样的火车带着他们在高山峡谷中驰骋,一种豪气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回想起在蒸汽机车上工作的岁月,感觉对蒸汽机车有特殊的感情。在那个年代,蒸汽机车炉膛里熊熊燃烧的烈火、机车头上浓浓的白色蒸汽、运行时震撼大地的隆隆巨响、汽笛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叫声……就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