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格律诗对“八病”说的采用与扬弃解析

昆仑lsm(文学领域优质作者)

第101期2021年【昆仑诗词】

总期531期

图片/网络

(感谢原作者)

唐人格律诗对“八病”说的采用与扬弃解析

诗之“八病”说 ，详细内容自唐代以后就失佚了。于是，自唐代以后国人关于格律诗病之说只能望风捕影， 接花移木，千余年来，众说纷纭。然而《文镜秘府论》一书有“诗28病”之论，其中保留了其全部内容。撰者日本僧人遍照金刚(774～835)，名空海，曾于晚唐在唐留学，归日后，应日本人学唐诗之需要，编撰此书。现就唐人格律诗对“八病”说的采用与扬弃进行解析，以便正本清源。

第一 平头

　　平头诗者，五言诗第一字不得与第六字同声，第二字不得与第七字同声。同声者，不得同平上去入四声，犯者名为犯平头。例如，平头诗曰：

芳时淑气清，提壶台上倾。

如此之类，是其病也。又诗曰：

山方翻类矩，波圆更若规，

树表看猿挂，林侧望熊驰。

又诗曰：

“朝云晦初景，丹池晚飞雪，

飘枝聚还散，吹杨凝且灭。”

　　释曰：上句第一、二两字是平声，则下句第六、七两字不得复用平声，为用同二句之首，即犯为病。余三声皆尔，不可不避。三声者，谓上去入也。

　　或曰：此平头如是，近代成例，然未精也。欲知之者，上句第一字与下句第一字，同平声不为病；同上去入声一字即病。若上句第二字与下句第二字同声，无问平上去入，皆是巨病。此而或犯，末曰知音。今代文人李安平、上官仪，皆所不能免也。

　　或曰：沈氏云：“第一、第二字不宜与第六、第七同声。若能参差用之，则可矣。”谓第一与第七、第二与第六同声，如“秋月”、“白云”之类，即《高宴》诗曰：“秋月照绿波，白云隐星汉。”此即于理无嫌也。

　　

解析:平头病，指诗五言一二两句开头字不可同声，如果同声就是平头。例如，平对平，仄对仄，就是平头。这一诗病，在唐人格律诗中已经回避了，此不赘述。

第二 上尾(或名土崩病）

　　上尾诗者，五言诗中，第五字不得与第十字同声，名为上尾。例如，诗曰：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如此之类，是其病也。又曰：

可怜双飞凫，俱来下建章，

一个今依是，拂翮独先翔。

又曰：

“荡子别倡楼，秋庭夜月华，

桂叶侵云长，轻光逐汉斜。

若以“家”代“楼”，此则无嫌。(如果以“家”代，则成仄起首句入韵式，则可。编者注)

　　释曰：此即犯上尾病。上句第五字是平声，则下句第十字不得复用平声，如此病，比来无有免者。此是诗之疣，急避。

　　解析:五言诗，结尾字不可同声。例如，平对平，仄对仄。如果出现，就是上尾病。仄起首句入韵式除外。这一问题，也在唐律绝诗格律中解决了，此亦不赘叙。

第三 蜂腰

　　蜂腰诗者，五言诗一句之中，第二字不得与第五字同声。言两头粗，中央细，似蜂腰也。诗曰：

青轩明月时，紫殿秋风日，

瞳陇引夕照，晻暧映容质。

又曰：

闻君爱我甘，窃独自雕饰，

又曰：

徐步金门出，言寻上苑春。

　　释曰：凡句五言之中，而论蜂腰，则初腰事须急避之。复是剧病。若安声体，寻常诗中，无有免者。

　　解析，五言诗一句中，第二字不能与第五字同声，例如，平对平，仄对仄。如果出现了，就是蜂腰病。这一问题同样在唐格律诗中回避了。例如，平起首句不入韵式: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第四 鹤膝

　　鹤膝诗者，五言诗第五字不得与第十五字同声。言两头细，中央粗，似鹤膝也，以其诗中央有病。诗曰:

拨棹金陵渚，遵流背城阙，

浪蹙飞船影，山挂垂轮月。

此例韵脚是仄韵，故第三句尾字应平(编者注)。又云：

陟野看阳春，登楼望初节，

绿池始沾裳，弱兰未央结。

此例是韵脚是平韵，故第三句尾应仄(编者注)。

　　释云：取其两字间似鹤膝，若上句第五“渚”字是上声，则第三句末“影”字不得复用上声，此即犯鹤膝。故沈东阳著辞曰：“若得其会者，则唇吻流易，失其要者，则喉舌蹇难。事同暗抚失调之琴，夜行坎之地。”蜂腰、鹤膝，体有两宗，各互不同。王斌五字制鹤膝，十五字制蜂腰，并随执用。

　　解析:五言诗，一三句尾字应平仄或仄平交错。如果平对平，仄对仄，即是鹤膝。这一问题在唐格律诗格中已经不存在了。

　　第五，大韵（或名触绝病）

　　大韵诗者，五言诗若以“新”为韵，上九字中，更不得安“人”、“津”、“邻”、“身”、“陈”等字，既同其类，名犯大韵。诗曰：

紫翮拂花树，黄鹂闲绿枝，

思君一叹息，啼泪应言垂。

又曰：

游鱼牵细藻，鸣禽瞬好音，

谁知迟暮节，悲吟伤寸心。

　　释云：如此即犯大韵。今就十字内论大韵，若前韵第十字是“枝”字，则上第七字不得用“鹂”字，此为同类，大须避之。通二十字中，并不得安“簏”、“羁”、“雌”、“池”、“知”等类。除非故作叠韵，此即不论。

　　元氏曰：“此病不足累文，如能避者弥佳。若立字要切，于文调畅，不可移者，不须避之。”

解析:五言诗中(或七言)，若果以“新”为韵，不是韵脚的地方不能出出现与“新”同韵的字，以此类推。现代人称之为“挤韵”。但是，唐人元兢认为此病“不足累文”，唐人格律诗采纳这一说法，不把“大韵”最为诗病。例如: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两个“归”字，王维)。再如: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南与端，祖咏)。又如: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美与眉，李白)。这样的例子俯拾皆是，此不赘述。

第六 小韵（或名伤音病）

　　小韵诗，除韵以外，而有迭相犯者，名为犯小韵病也。诗曰：

搴帘出户望，霜花朝瀁日，

晨莺傍杼飞，早燕挑轩出。

　　释曰：此即犯小韵。就前九字中而论小韵，若第九字是“瀁”字，则上第五字不得复用“望”字等音，为同是韵之病。

　　元氏曰：“此病轻于大韵，近代咸不以为累文。”

　　或云“凡小韵，居五字内急，九字内小缓。然此病虽非巨害，避为美。”

解析:五言诗，除韵脚外，不可出现重韵字，如第五字“望”，不能与第九字“瀁”字同韵。显然，这一观点在唐代就有争议。有人认为“不以为文累”，有人则认为“避为美”。而唐代诗人接受元兢说法，现代也无人提及，不视小韵为病，根本没有“避之”。

第七 傍纽（亦名大纽，或名爽切病）

　　傍纽诗者，五言诗一句之中有“月”字，更不得安“鱼”、“元”、“阮”、“愿”等之字，此即双声，双声即犯傍纽。亦曰，五字中犯最急，十字中犯稍宽。如此之类，是其病。诗曰：

鱼游见风月，兽走畏伤蹄。

如此类者，是又犯傍纽病。又曰：

元生爱皓月，阮氏愿清风，

取乐情无已，赏玩未能同。

又曰：

云生遮丽月，波动乱游鱼，

凉风便入体，寒气渐钻肤。

　　释曰：“鱼”、“月”是双声，“兽”、“伤”并双声，此即犯大纽，所以即是，“元”、“阮”、“愿”、“月”为一纽。今就十字中论小纽，五字中论大纽。所以即是，“元”、“阮”、“愿”、“月”为一纽。王斌云：“若能回转，即应言‘奇琴’、‘精酒’，‘风表’、‘月外’，此即可得免纽之病也。”

　　或曰；傍纽者，据傍声而来与相忤也。然字从连，韵，而纽声相参，若“金”、“锦”、“禁”、“急”，“阴”、“饮”、“荫”、“邑”，是连韵纽之。若“金”之与“饮”、“阴”之与“禁”，从傍而会，是与相参，之也。如云：

丈人且安坐，梁尘将欲飞。

“丈”与“梁”，亦“金”、“饮”之类，是犯也。

　　元氏云：“傍纽者，一韵之内，有隔字双声也。”元兢曰：“此病更轻于小韵，文人无以为意者。又若不隔字而是双声，非病也。如‘清切’、‘从就’之类是也。

解析:即五言诗，一句或两中不可出现韵脚以外的双声字，包括隔字双声。唐人同样接受元兢说法，扬弃此说，现代也无人重拾，不认为傍钮是诗病了。故不赘语。

第八 正纽（亦名小纽，亦名爽切病）

　　正纽者，五言诗“壬”、“衽”、“任”、“入”，四字为一纽；一句之中，已有“壬”字，更不得安“衽”、“任”、“入”等字。如此之类，名为犯正纽之病也。诗曰：

抚琴起和曲，叠管泛鸣驱，

停轩未忍去，白日小踟蹰。

曲、驱、去、蹰，四字一纽，就是正纽病。

元氏曰：“正纽者，一韵之内，有一字四声分为两处是也。如梁简文帝诗云：

轻霞落暮锦，流火散秋金。~

金、锦、禁、急是一字之四声，今分为两处，是犯正纽也。元兢曰：“此病轻重，与傍纽相类，近代咸不以为累，但知之而已。”

　　解析:所谓“正纽”病，就是五言诗非押韵句尾字，不可出现与韵脚同韵仄声字。现代人称之为“撞韵”。此“诗病”唐人元兢定性为“不以为累，知道就可以了”，已被扬弃。例如，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雪与无，白居易)?再如七言: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婿与无，朱庆馀)?又如七言: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处与都，韩愈)。此类例子很多，也不赘述。

结论

诗之“四声八病”说 ，是齐粱时期(公元420-589)沈约、谢朓等人的研究成果，是研究诗的声韵学。至唐末(公元618-907)，流传了四百多年。分析说明，唐人格律诗格(近体诗)的最终形成与定型，吸收了“四声”理论，采用了“八病”说的合理部分，扬弃了阻碍诗歌创作的与汉语语言文字特点相违的不科学部分。正因为如此，格律诗的声调音韵抑扬顿挫，既规范工整，又保留了一定的灵活性，使诗的文字在能够适应各种内容抒写的同时，又充分展现出汉字的特点和音乐美，得到普遍认同，不仅成为当时的诗歌主流，而且对后世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今天，我们应该看到，“平头”、“上尾”、“蜂腰”和“鹤膝”四条理论是研究律绝诗句平仄规律的，是科学的，为律绝诗句的音律奠定了科学的基础。唐格律诗句正是科学地继承发展这些理论观点，才创造出律绝诗句的格律。

大韵、小韵、旁纽和正纽学说，在唐代就有争议，已经被初唐学者以元兢(公元661)为代表者否定。所以格律诗没有吸收。我们今天看到仍在流传的有关格律诗声韵诗病说 ，都源于此。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被唐人继承的理论，我们必须发扬光大；已被唐代学者否定的理论，我们也应该否定，无须重拾。这就是继承与发展。

注解:

1.元氏，指元兢。元兢，字思敬，以字行，初唐学者。生卒年机关皆不详。自言龙朔元年（六六一），周府参军。史称总章中（六六八——六六九），曾与许敬宗、上官仪等同修类书《芳林要览》三百卷，又摘撰自汉至唐上官仪诗伟《古今诗人秀句》二卷。其诗论著作有《诗髓脑》一卷，《新唐书艺文志》误作宋约《诗格》。诸书皆不传，唯《诗髓脑》零星资料散见于《文镜秘府论》中。

2.文28病，见《文镜秘府论·西卷》

感谢您的惠顾留玉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