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每个周末，周先生只要放假回来他都会记挂着下去看看我爸妈，哪怕只放一天他也会晚上抽点儿时间陪我同去。</p><p class="ql-block">昨天在家里吃完饭后我们又开车下去，院子里妈妈在晾晒黄豆，爸爸不在家，又去跑他的生意了。我们坐了会儿就带着妈妈去山里两个姑姑老家看看，于是我们一路走走停停，温情脉脉。拜访完两个姑姑，时间还早，就直接驱车去了大山深处爸爸和工人干活的地方。</p><p class="ql-block">去的时候，他们刚忙活了一上午，这会儿正是休息吃饭的时间，爸爸在厨娘家给我们倒了水，我们感叹于山里新农村建设移民安置房的开阔便利之余去了爸爸的工地看了看，先生很是感叹，转回来坐在厨娘阿姨家歇脚喝水，恰巧遇见爸爸给工人结账，此刻正低头专注数工资，我一边吹着杯子里的茶叶泡，一边心里帮他数着票数，先生续着烟，只静静地看着。</p><p class="ql-block">突然一个工人大哥开口了，他提醒爸爸，那有一天是干的半天，爸爸还在数下一位工人的钱没有接话，由于那人说的是当地的土话，腔调我还一时拿不准，又怕爸爸专注没听到，正准备提醒爸爸是不是给人家少算工资了，正在这时爸爸把数好的票子给了下一个人，抬头说：那天早上是只干了一早上，但你们常给我干的嘛，这半天也就当一天计算了，至此我才明白那位大哥的意思是提醒爸爸多发了100块。我一合计一人多算一百，几个工人算下来，老爸又少挣好多，于是看了眼老妈，老妈习以为常地喝她的水对我心痛的眼神视而不见。</p><p class="ql-block">返程，我问老妈：我爸爸吃口烟你都忌惮的没办法，说他这些年抽的烟再盖套房都用不完，为啥这种眼看着多给那么多人钱的事你不说话？我妈嘴一撇轻飘飘地说，多给了就多给了，那是他的想法，至于烟嘛，那是个啥好东西？任嘴吃断江山！</p><p class="ql-block">好吧，一听这话，我瞬间就觉得我的格局太小了，然后就听到自返程一路上一句话没说的先生感慨到：爸爸还是厉害呀！我逗他：咋滴，是不是被我爸给工人开工资的样子帅到了，他一笑没应声！</p><p class="ql-block">一路上我回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小学四年级时我在二楼背《火烧云》给我家装修的工人哥哥问我：你背到了没？一下午把我们耳朵都吵麻了，我不好意思地看着被他们订的漂漂亮亮的房顶无奈地说：还没有！结果他们一群人哈哈大笑……我又想到了从我家房子焕然一新，家里铺了地板砖买了新式凉椅还装了各式各样的吊灯后，我和妹妹去村里商店给爸爸买烟时都会被老板娘笑嘻嘻地逗：这张家大公主的二公主要买些啥？我还会想起上中学时开家长会老师问我妈是不是因为家里比较宠爱我，所以我在学校才那么优秀有胆量，（其实那次我妈被问哭了，她说我是老大在家受的委屈最多）我还想起有一年大年三十大雪纷飞，我们姐弟三个围着香气四溢的卤肉锅，垂涎三尺的等着妈妈给我们掰盐肉骨头啃，那时别人家的晌午饭的火炮已经响过好久，可我家依然毫无动静，除了我们娘母四个饿的咕咕直叫的肚子，那时我们四个谁都饿，谁都馋虫四起，但是我们谁也没有说先吃的话，因为年三十爸爸还没有回来，他这次生意在外县，走了几天没有消息，只是前一夜时他的货车司机带话回来说他要等收货的人把东西拉走才能回来，那天我们在妈妈的盐肉骨头哐哄下等爸爸等到太阳落山，夜幕下我们终于在马路边盼到了风雪夜归人的爸爸，他从出租车里出来，手里拿着装着大锯子的蛇皮口袋，腋窝下夹着他的公文包，我们高兴的围上去，抓着他的衣袖拉着他快进屋，堂屋里早已是摆的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妈妈只是默默地在脸盆里倒好水，放上毛巾，爸爸匆匆洗漱后就吆喝我们上桌子，时隔多年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天爸爸说他从城里三岔路口回来几个小时找不到车，最后好不容易遇到了出租车，问他要50块，他说他平时晚上回来才7块，那天晚上爸爸一如既往地给我们一人20块压岁钱叮嘱我们压岁钱放的越久越好，不能随便花。那个除夕夜我们第一次吃了年夜饭（本来是三四点吃饭，结果那天真的成了夜饭）我们姐弟三个拿着爸爸给的压岁钱，穿着妈妈给张罗的新衣服，啃着撒了芝麻的鸡爪，幸福温暖无比……</p><p class="ql-block">我曾无数次感叹我的母亲只字不识，却将家里操持的井井有条，我却从未为我的父亲正过名，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青春岁月里所有的自信满满，勇气十足里都离不开父亲给我们创造的优渥的生活学习条件的支撑，在那个其他同学还在趴在自家饭桌上写作业的年代里，我和妹妹已经有了自己的实木化妆台，于是每个周末早晨，我都会对着镜子读书，读着读着我就学起了新闻联播主持人的腔调，一边读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象自己是主持人……慢慢的，我读的越来越字正腔圆，越来越被人认可，也就越来越优秀，越优秀越自信，越自信越爱读书……那个时候一出去就有人聊天问我们家几个娃娃？一听说三个把他们愁的哎吆这父母日子不知道咋磨呢？我们不以为意，因为父母没有对我们缺吃短穿，我们长身体的岁月里爸爸总是提醒妈妈给我们吃肉，一周起码三天肉，吃的我这个食草动物看见饭都愁，每年过年我们三个一人一套衣服从头管到脚……</p><p class="ql-block">所以当半夜醒来，先生突然问我：你说爸爸身上有啥品质时，我忍不住想写点儿什么，我的爸爸有什么品质呢？</p><p class="ql-block">也许是重情，无论是对父母亲人，还是对他的工人，他都很体贴，很照顾。对子女那更是操不完的心，负不完的责。</p><p class="ql-block">也许还有善良，爸爸就是那样，伤人的话不说，觉得你不可交，识趣地保持距离便罢了。</p><p class="ql-block">还有，聪明，爸爸不善言谈，不多言多语，但是办事却是明白人</p><p class="ql-block">最后，应该是他真的是一头老黄牛，十几岁拉碳卖碳，出力早，得中耳炎，年纪轻轻听力下降，二十岁成家修房造屋，全靠一身力气，三十岁做生意早出晚归，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三个孩子在他的经济支撑下读完大学在他的精神影响下都拥有了他希望的铁饭碗，五十岁修好他的养老大院儿，五十六岁他还在为儿子的美好生活奔波奋斗……</p><p class="ql-block">我从初中开始和妈妈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娘母，却在中年后才慢慢咀嚼我父亲的人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1.10.31《我父亲的一辈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