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高山流水

<p class="ql-block">我是过了青春的二杆子。知天命的坎儿都过了,还要再来遥远的新疆赌一把天命。</p><p class="ql-block">我在来疆之前就对朋友老刘说:“我不相信老了,可一听年龄,果然青春过了。我咋老觉着离那光屁股摸鱼的年龄不远呢?”老刘说:“你这是在和谁打别呢?老了就是老了,还想着光屁股时候呢,你脱了裤子看还能尿成股不能了?”我不服气朋友的话,我想,都说人生是一场旅行,我不能老停在一个地方看旅行的人呀。我于是就硬硬报了援疆的名,又死缠烂打让校长在报名表上签了字,盖了章。</p><p class="ql-block">在此之前,伟大的东西在我身上找不到,从头顶到脚底都流着平凡人的血。记得二十一岁大学毕业后,同学都因有伟大理想伟大报负,留县城的留县城,去外地的去外地,出教育的出教育……只有我,按家乡人的话说就是个慢儿,谁也不理,躺在床上等分配。不出意料,我被分到了离我家不远的深山小镇上。深山就深山,小镇就小镇,只要是能领工资的工作人员就OK。我那时上学就是为了能摆脱农民身份成为伟大的市民。</p><p class="ql-block">我们家,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是出名的露斗户。全家六七口人,住在三间土坯房里。我们兄弟姐妹四五个,小的时候挤在一张床上,长大了,三哥四哥就到楼上去睡,我八岁时还让妈妈搂着睡。一年到秋季分的粮,不足一个冬天吃,青黄不接时,全家动员到山上采野菜。那个年代真是苦。但我和邻居的小伙伴吃着剩饭玩儿着,笑声从未断过。老刘就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儿,也是牧伴儿。我放羊,他放牛。把牛羊打到坡上,我们要么玩儿游戏,要么畅想未来。我曾经问他:“你长大了干啥呢?”他不加思索地说:“放牛。”</p><p class="ql-block">“放牛干啥呢?”</p><p class="ql-block">“卖钱。”</p><p class="ql-block">“有了钱干啥呢?”</p><p class="ql-block">“盖房子,娶媳妇。”</p><p class="ql-block">“然后呢?”</p><p class="ql-block">“生群娃子。”</p><p class="ql-block">“然后呢?”</p><p class="ql-block">“让他们放牛,挣钱,娶媳妇,生娃,娃长大了,再放牛。还能干啥?”</p><p class="ql-block">听听老刘的话,我比他理想大多了,我最希望成吃皇粮的人,再不忍饥挨饿。最后,我考上师范,他也随后考上了,都成了公家人。理想不同,我们却也同归了。</p><p class="ql-block">如今,老刘又以年龄问题来劝阻我到新疆去,让我觉得他确实流年似水,过往不记了。我来新疆时,给他打了电话,希望能见一面,可他说有事,也就没有面别。</p><p class="ql-block">援疆让我自己都感觉伟大起来,因为我觉得我的流年回流了,我又年轻了,又有了想当公家人的那股子冲劲儿。现在,我以心理强大的堤坝阻止似水流年,在这广袤的新疆重拾年轻时的张扬。</p><p class="ql-block">人生不该与年龄论短长,而应该与理想论长短。如果一个人能让理想像只巨舰,畅游在流年之河上,他的人生不是会处处有美丽的浪花吗?人生流年,不该是一潭死水,而应是一条飘着鲜花,源远流长的桃花溪,或者是一泻千里的汪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