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一有些鸟天生就是关不住的，它们的羽毛太鲜明，歌声太甜美所以只能放它们走。你会为它们飞去而感到高兴……</p><p class="ql-block">一摘自：美·斯蒂芬·金著《肖申克的救赎》</p><p class="ql-block">一九八二年初我刚刚调到静安寺位于南阳路上的学校工作，因为安置我工作的总机设备还没有安装完成，这让我有空闲在校园溜达了解一下学校的环境。说也巧在学校操场边上那简陋的校办厂仓库门口我第一次见到她，穿着一身七十年代大众化简朴洗得发白的蓝色卡其布两用衫（这在八十年代已不流行）齐耳的短发。但吸引我的是她脸上那双眸色温悯，清雅宁静温婉的的目光，她与我一见如故。经自我介绍我得知她姓朱，名平生，一番攀谈我与她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也许这就是缘分吧！</p><p class="ql-block">时间相处久了，平生她那不寻常的人生经历逐渐浮出水面。谁能想像蛰伏在学校校办厂里管仓库的一位不显眼的普通员工竟然有着不同寻常人的身份和经历！</p><p class="ql-block">一九四九年大陆解放前夕，长宁区一幢花园洋房里住着一位年迈的老太太和她的小孙女！女孩的父母和姐姐们已赴大洋彼岸的美国！留恋故土的老人守着旧居不舍离开。当年已在美国著名大学任教的父母只得留下年幼的小女儿陪伴着祖母等待着新中国的到来！</p><p class="ql-block">我初次见到平生时，学校里有许多人都不熟悉她，朴实无华的她默默无闻的守着属于自己的一块方寸之地！而在我的逐步了解下，才知她当年已出版好几本专业书籍，小有成就！而且她 刻苦自学英语，寻常时间她一人背诵着英语单词喃喃自语，竞被人误解为脑子出毛病遭人嫌弃！后听闻我为她愤愤不平，而平生她则一笑了之，也从不向人解释！不久因她父母的原因，有关部门要对旧日高知学者家庭出生的人员，落实知识分子待遇的政策，来学校调查，学校领导才知道在学校校办厂有一位让人不知晓的著名学者家庭出生的人物！为此平生她才被重视，从校办厂仓库调到设备安全科室任教辅人员做制图工作！</p><p class="ql-block">在以后的接触中我逐渐了解她不寻常的经历，方知道平生她的婚姻犹如一部爱情传奇：当年她有一位读小学吋同班的男生对她一见钟情暗生情愫，念念不忘！那人也是命运多坎坷，努力学成后分配到外地工作，后他经过多次托人打听到她的下落找上门去！当年的少年已长成了一位清俊的男士！就像俗话说得有缘千里来相会，在他坚持不懈嘘寒问暖的努力追求下，当时正处于凄风苦雨（祖母去世后被扫地出门）孤独无助状态的她，又有当年的同学情的原故，两人最终修成正果结为夫妻。</p> <p class="ql-block">一年后她生下一位可爱的女儿，一家三口住在长宁区某处落实政策后分配给她的一居室里（当年祖上留下的那幢花园洋房早被收为国有）我曾应邀上门作客，一进门看到的现状让我吃惊！二十多平方的房子里那原来光洁的打蜡地板，可能是历史久远，如今被擦洗的露出地板木质原来的颜色，整个家的布置，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简简单单的一张双人床边上放着女儿睡的小木床，一张方桌和几把椅子，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年代久远，破旧的老式三人沙发寂寞的放在角落里！睹物思人这还是当年奶奶在世时留下的最后念想，三十多年了跟随她到至今。平生看出我的疑惑不解的神态微微一笑，说了让我至今难以忘怀的一番话：家具等只是身外之物，简简单单以后才能割舍丢弃！重新开始全新的生活！一年后平生全家远赴美国我才真正悟出此番话的深刻含义！</p> <p class="ql-block">那日与平生闲聊，她告诉我中国与美恢复外交后，她远在美国某著名大学任教授的父母，辗转打听到她现在的住址，托到大陆作访问学者的老朋友杨振宁博士特地来上海探望分别了近四十年的女儿，听她轻描淡写的说到，那次杨振宁到她家，赤着脚坐在她家的地板上如同邻家大叔一般随和，给她带来父母的关爱！给女儿的是一个绒布做的卡通形象的公仔玩偶，让女儿爱不释手！同行的还有她数十年从未见过的也是学者的美国大姐夫！一见面西方人的吻面礼节让她感到陌生和不适！当时我问平生，你那外藉大姐夫说得英语你可听懂？嗯！能听懂但不能用口语与他交流！也是，平生她熟识英语但从没有人与她用此对话！这就是她对来者能听不能语的原故！</p><p class="ql-block">也就是这次的杨博士的来访接通了平生与父母亲人的联系，开始了她全家赴美的倒计时！以后平生夫妻以优异的成绩顺利通过了托福考试和大使馆的签证。在赴美临行前她曾跟我说过，或许是与父母亲人分离太久，当年留在大陆吋年幼的小女孩，如今已是一家三口的主妇了！到了美国让降落机场接机的亲人相見，能认出的只有女儿手中抱着的那个公仔玩偶（外婆赠送的礼物）为凭证吧！听闻她的一番话让我唏嘘不止！</p><p class="ql-block">在我的朋友中鲜有像平生这样出生高贵却如蒙尘的珍珠一般！她有才，有德、有能。可能在她出生的时候父母给她取名叫平生，寓意着她能平平安安的渡过一生！可特定的时期带给她的是与亲人数十载的分离，祖母去世后她曾独自生活在逆境中，顺适默默无闻中成长。或许是出于教养，也出于经验或也是一种隐忍让她在云诡波谲，世事不胜变幻的年头中逆行！最后如出笼的鸟儿般一飞冲天！</p><p class="ql-block">一恍又是数十年过去了！带着丈夫和女儿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平生你如今还好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