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须眉自奋蹄 ——记巴山深处的巾帼老人夏成菊 上官卫国 摄影/文（2021年10月15日）

那就是我

人生如一条溪流，虽然孱弱，却能在流淌中百折不挠而精彩。多年前的鸦河往事与今生，是夏成菊尘封在记忆中的梦魇，而求生才是她唯一鲜明的记忆，那满山的绿野和亲情才是她生命的寄托和力量。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彰显的是一种爱国情怀和女不比男差的气魄。夏成菊，她在家庭连续遭受火灾，丈夫伤残，儿子举债，女儿远嫁他乡孤立无援，在原本的小康之家瞬间陷入困境面前不屈不挠十分顽强，勇敢地挑起家庭的生活重担，用家的情怀在艰难中奋起，大有巾帼不让须眉自奋蹄的魄力。

巴山深处华龙山下的鸦河，植被葱郁，溪流淙淙，蜿蜒曲折的山路沿着河沟攀爬。两山之间，民居时而因地势宽阔集聚面貌一新；时而稀疏点缀山峦，星星点点，土墙石瓦，古朴悠远。

弯曲的小路，把人的视野带向一所土墙屋檐下缀满苞谷的景致，释放着浓郁的丰收的气息。

夏成菊的家就在这里。房屋土质山墙遗存的洞孔分布两侧，依稀可以看出曾经的容貌。走出这座大山的一双儿女，一个中专，一个初中，为不识字的母亲光耀门楣，可以看出这家的眼光。

她的丈夫陈育从小在这里居住，今年67岁。五十年代他父母在这里盖了两间石板房，六十年代又盖两间，七十年代再盖两间，可显当时的能力。土地联产承包的政策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生机。

女主人是当地白沙河人，22岁嫁到这里已经40年了，今年61岁。她曾是一位养蚕能手，靠养蚕发家致富，虽然很苦很累，日子还是好过。后来茧无销路，蚕桑荒废，来钱的路就靠养猪和茶叶。多年来，她独自挑起家庭重负，蜗居深山忍孤独，远离集镇耐寂寞，与酷暑严寒相伴，包揽了所有的农活和家务。在地无三尺平的坡地上荷锄挥汗，以苦为乐，传为佳话。

十四年前的2005年，农历四月，高山区乍暖还寒，地炉子的石炭火还吐着火苗。喂养的两张纸的早春蚕已起二眠，长势喜人。“蚕无夜食不长，马无夜草不肥。”给蚕喂完最后一场叶子收拾停当睡觉已是深夜十二点多。约凌晨四点，好似下雨声噼里啪啦的响起。北边堂屋火光照亮了卧室，火苗从蚕室的窗户串上屋顶。夏成菊和丈夫赶紧冲出室外全力扑火。他们一边用竹竿把屋顶的石板戳掉，让屋顶敞开火往上烧，保住南面的房子，一边爬上未着火的屋顶用水浇灭燃烧的檩子、椽子，终于保住两间房子。原来听见的雨声实际是火燃烧时发出的声响。烧掉的四间房，土墙垮塌，所有家具用具和楼上所有的粮食烧了个精光。

光。

火灾使家境一贫如洗。在外地读书的女儿每月百元的伙食费都借不着凑不齐；尤其女儿到上海实习需要路费，几乎跑断了腿也借不到分文，最后还是在信用社托熟人借了300元，直到女儿上班几个月后才给还上。面对窘境，陈育和儿子都外出打工给家里挣钱修房。夏成菊独自在家，起早贪黑的忙碌。在做好自家农活和家务后，只要有钱挣，就奋不顾身地拼。多年来，她帮人锄过茶园的草，施过肥，摘过茶，修过房；天不亮出门，天黑才回家，两头不见天，来回光在路上就要走四个钟头，一天的工钱还买不到一袋百十斤重的苞谷。女儿说起妈妈充满敬意滔滔不绝：“妈妈在我的眼里是一个强人。为了儿女和家庭披星戴月，吃尽苦头。在家乡上学的时候，晚上我们睡觉了她还在忙；早上上学时她早已上了坡。”女儿说：“我们住在海拔1200多米的高山，月亮特别亮，妈妈总在月光下干农活，在我们幼小的心灵上烙下了深深地印记。她为儿女付出的太多。”

辛苦终有回报，几年的艰辛，被烧的四间房恢复两间，凝聚了夏成菊无数的心血。她的丈夫陈育说：“夏成菊无论干啥总是冲在前头，为了这个家，她拼足了劲。”

孩子们大了，有了工作也成了家，日子慢慢好起来，本该松口气的时候，却天有不测风云，又再次遭遇第二次火灾。 夏成菊心有不甘。

前年，又是农历四月，通过几年的积蓄，他们准备翻新旧房，买了石板、烟酒，请人动工。万万没想到四月二十七日凌晨四点再一次被噼啪的雨声惊醒。窗外亮晃晃，堂屋火封门。夏成菊冲出房门一边提起水桶攀上楼梯上了房顶灭火，一边喊叫丈夫抱孙子快跑。陈育吓的六神无主，把孙子抱起冲到屋外放进猪圈，往返水塘和屋顶送水。火势减弱了，陈育却不幸从屋顶一脚踩空，顺着石板滑向地面，双膝重重地摔在地上。没有治疗，从此落下残疾，走路一瘸一拐，丧失了劳动能力。

火灾损失惨重，房产证、土地证、土地承包合同、户口簿和所有的粮食与修房准备的两万多元现金全部化为灰烬。再次把这个家打回到贫困。亲戚朋友、乡里乡亲闻讯都伸出援手送吃送穿，镇政府问寒问暖补助了3000多元救济金，渡过难关。在信用社的支持下，发放贷款五万元，帮助恢复两间住房和添置生产、生活用品。镇上补办了户口簿，房产证、土地证、土地承包合同因资金问题至今未能办理。

火灾的再次打击，是所有家庭都难以承受的。而夏成菊却没被打垮，她坚强站起，不等不靠不向政府伸手，在一片废墟上再次白手起家，为家庭再次撑起一片蓝天。

在多次电话交流中得知，失火的前一年，儿子还在广东打工，考虑到刚添了孩子，就想在平利县城买房，让儿子在县城受教育。他通过按揭在信用社贷款四十多万把房子买下，还让家里替他担保。

一场火，破灭了所有的希望。丈夫成了残废，儿子按时还不上贷款，信用社还多次找上门催要，见她一贫如洗，也无可奈何。夏成菊忧伤的眼神中透出无奈。儿子去年又添了二胎，本不好过的日子又雪上加霜。儿子见父亲残废丧失劳动能力，从广东返回平利，租房开了一家快递驿站，养育孩子，照料父亲，归还贷款，日子紧紧巴巴。

女儿三十多岁，中专毕业远嫁长武县，离县城十几分钟路程。育俩儿子，大的10岁，小的7岁。家里发生的事情心里十分痛苦，远隔千里，鞭长莫及对娘家照顾不上，深感内疚。婆家境况不好，公婆已经六十，婆婆去年背部做了大手术，丧失了劳动力，公公身体也不好，靠两亩苹果树过日子。公婆的父母四个老人都在农村，年龄最小的八十三，最大八十八岁，都要他们照顾。她在电话里说：“我丈夫是个独子，在西安务工，离家很远，我们要照顾六个老人和两个儿子，日子也很煎熬。前年家里失火，我回去一趟，给爸妈添置了衣服被褥，买了粉碎机打饲料，别的也没有帮上啥。”她说：“我听说哥哥在失火前在信用社贷了四十几万买房子，爸妈担了保，这场大火把所有的希望都烧没了。”她电话里说“父亲受伤，因缺钱又加上他的固执不到医院治疗，落下残疾，做儿女的心有愧疚。想经济条件好了，把他们带到安康或西安的医院检查，把病治好让他们有一个幸福的晚年。” 

夏成菊对生活的艰辛并不害不怕。怕的是像失火这样的无情打击一而再的发生，有时真让她失去生活的勇气。但是，看到残废的丈夫，想到儿子贷款买房几十万几时才能还清和幼小俩孙子，看到女儿要照顾六个老人和两个外孙，责任感油然而生。她说：“儿女很孝顺，有心就行。他们自顾不暇，我们不敢再拖累啊！今年暑假女儿带着两个外孙回来看我，见家里如此光景伤心落泪。那几天阴雨连绵，我浑身疼痛，在床上一躺就是好几天，屋里屋外的活儿都是她帮我干。”夏成菊说：“我现在面对的所有都是困难，再难我都要扛住！我倒下了，这个家就彻底完了。”夏成菊的话里充满着义无反顾的坚强。

在短暂的接触中，夏成菊不停忙碌，一会儿剁红薯，一会儿添地炉，一会儿拌饲料，一会儿在几块儿石头支起来的灶台上添火煮炊，像一个不停的钟摆，不知疲倦地律动，整个房子里在她的感染下充满着一种生机，无我们巨大的鼓舞。她没有怨言，充满激情，苦涩中蕴含着乐观。

我在想，像夏成菊这样有追求有目标的人，面对无数无艰辛，都挡不住她抗争的意志和脚步。令我顿生无限的感慨和深深敬意。她的坚强和乐观，在掩不住的丝丝苦笑中是能感受到的。艰难跋涉，无论多么艰难，她在困境中抗争的意志没被屈服。独居深山，数里无炊，孤独耕种，经管土地山林和家庭的希望，擎起新的天地的无畏精神，将激励着无数的家庭和人。

夏成菊家有一亩多地的茶，能采茶叶的约有四五分地，一年能收三至四千元，可以买猪仔喂到过年，既能增加收入还账，还可来年再买猪仔。剩余的四五分地，茶苗小还采不了茶叶；一年还能收七八百斤苞谷，千把斤红薯和一些洋芋，除了人吃还可以养两三头猪。每年的人情世故、柴米面油盐酱醋和照明、还账的开支都得靠它。

夏成菊日子节俭，家里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家里的电灯，每个灯泡都是松松的挂在灯头，需用时要用手把拧上几圈灯泡才能发出亮光。

说到农村养老，她告诉我：“我已过60岁，政府一年给我1760多元钱的养老金；老陈一年有1500元钱养老金，还有合作医疗。这些钱对于我们的生活都是一个很大的帮补。她说：“这几年，快还完火灾借信用社的钱，欠大嫂家的一万多元和零星万把元的借款还得慢慢还。苦日子还得奋斗几年才能出头，不敢歇伙啊。至于儿子的贷款，我们各立门户，我是无能为力了。”

一个农村妇女，一位花甲老人，为了家庭为了生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奋斗精神，让我实在汗颜。她的处境和勤劳深深地触动我的魂灵。离开她时，我把身上仅有的百元现钞硬塞进她的手里时被她多次拒绝。

离开鸦河，我一直在想，她如此拼搏又是何苦呢？表面看来她为的是个人和家庭，其实不然，她是在尽一种社会责任。我们的社会，是一个一个家庭细胞组成，不是孤立的。每一个家庭都是社会不可或缺的基因。她的拼搏彰显的是民族的美德和对社会的贡献。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这首诗句用在夏成菊的身上，有着一种真挚而浓烈的感情力量，是再恰当不过了。诠释了这位巴山深处巾帼老人老当益壮、锐意进取的人生态度。

我们能为她做点什么呢？我向身边的朋友诉说此事，引起了共鸣，纷纷表示愿尽绵薄之力，这让我十分感动。我在想，除帮她生产生活上的困难外，尽快帮她实现办理被火灾焚毁多年的房产证、土地证、土地承包合同的心愿，不再成为她个人永远跨不过去的沟坎，是我们应尽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