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童年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上世纪四十年代末期,父亲所在的部队进军大西南,参加了剿匪,解放了成都。在四川父亲认识了母亲,并与母亲结婚,之后部队奉命出川,准备抗美援朝,全军抽调三分之一的兵力组成一个入朝师,余部驻扎在辽宁锦西一带担任海防等任务,并继续待命赴朝。一九五二年三月,奉中央军委命令,父母亲所在部队免除入朝作战任务,调归海军进驻上海虹桥机场。六月二十七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支海军航空部队成立,父母亲所在部队正式由陆军编入海军航空兵。同年十一月,我降生在上海虹桥机场海军411医院,父亲为了纪念调归海军,也为了纪念我的出生地,为我取名叫“海虹”,一直到上小学,才改为现在的名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说起来我一出世就不消停,母亲生我时罹患 “产后子痫”,那日医院的老院长亲自打电话通知我父亲到医院,表情严肃地与我父亲谈话,语气颇为凝重。也不怨老院长小题大做,子痫确实是产科一大严重并发症,目前仍然是产科五大孕产妇死亡原因之一,即便是在时下响当当的三甲医院,仍不免有死人的事件发生。更何况建国初期的五十年代?万幸的是母亲仗着年轻,很快就康复出院了。可是出院没几天,又遭遇一氧化碳中毒,幸好外婆发现得及时,我们再次被送往海军医院去抢救。听父亲说,我母亲和保姆都已不省人事,而我却安然无恙,躺在襁褓里睁着一双小眼睛四处张望,可能是因为我人小,房间里的氧气对我来说还绰绰有余吧。虽然我刚出院没几天,可是按照医院的规定我已经不能再回到婴儿室,只能在远离母亲的另一个房间里临时安放了一张婴儿床。俗话说,祸不单行,母亲为生我连遭两难,无以为报。所以在她的有生之年,我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不能在她的蒙难日无所顾忌地狂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四岁那年,我们全家随父亲工作调动而搬迁至浙江宁波,住在东海舰队司令部对面的家属区里。家属区和司令部仅隔着一条马路,我家住在幼儿园 (那时叫保育院) 背后的一排平房里,朦胧记得当时父亲经常不在家,听外婆说,好像要准备打仗,平时都不住在家里,隔一段时间才回家一次,我们几姊妹的生活全靠外婆和保姆照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由于家属区和司令部毗邻,我经常跑到司令部院子里去玩,司令部大院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比如单杠、双杠、秋千等,还有双轨的大铁环,这些都是军人的训练器材,成人可以呈 “X” 形站在大铁环里,用自身的力量来滚动铁环,应该是锻炼旋转和空间定向平衡功能的器材。我们小孩没有那么高,只能两个小孩呈弧形分坐在铁环里的两侧,依靠身体的重量一上一下地起伏,铁环就一左一右地晃动,有如变相翘翘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单杠对于那时的我来说高不可及,只能玩玩双杠,一开始跳起来也够不着双杠,只能顺着双杠的支撑杆往上爬,再用两手抓住其中的一根横杆,一点一点地挪动双手,到了横杆的那一头,再松开双手跳下来。后来大一些我能跳起来双手抓住双杠的一根杠子,借助腰部和两条腿的力量翻到双杠上横坐着,再用两只脚背勾住另一根杠子,然后上身向后向下慢慢后倒,感觉双脚勾牢了,就松开双手,完全靠两个脚背勾住双杠,支撑住全身的重量。我们称之为 “倒挂金钟”,这样稳住的时间越长越好,然后双手再抓住双杠,松开双脚,反身翻下双杠,也可以再仰身坐上双杠,而进行下一轮的 “倒挂金钟”。这个动作是我上小学以后的成绩,印象中和我一般大的女孩儿还没人做过这个动作,也许是比我大的女孩子都比较文静、矜持,比我小的女孩儿胆子还没有炼大的原因吧。这是后话,还是再接着说幼儿园的经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某一天下午,我又一个人来到司令部的大院里,想找点新鲜的东西玩玩。靠近司令部大院的大门口有一个天桥,也是供军人们训练用的,大概有三层楼高 (这是得到父亲证实了的高度),宽度大约五、六十公分,仅限单人行走,长度约有六十米,中间有个很小的休息区,休息区两边有护栏,其余再没有任何的保护设施。我饶有兴致地顺着梯子爬上去,然后径自从这头走到那头,刚一停住,就听见一个声音厉声叫着我的名字,我朝下一看,哎呀!怎么是爸爸?他不是不在家吗?他接着又吼了一声 “下来!” 我爬下梯子,父亲站在原地等着我,等我走到他面前,他忽然给了我后脑勺一巴掌,说,“谁叫你爬天桥的?以后不许再爬。” 后来我真的再没有爬过天桥。父亲后来说,他那天是回来开会,开完会准备回家看看,远远的看见天桥上有个小孩,走近一看是我,把他吓了一大跳,看我正在天桥上走,不敢叫我,怕我一惊掉下来,等我走到头确认没危险了才叫的我。</span></p> <p class="ql-block">第三排左五是我父亲</p> <p class="ql-block">当陆军时的父母亲</p> <p class="ql-block">1951年3月,父母亲部队奉命出川,准备抗美援朝,在辽宁锦西待命。</p> <p class="ql-block">当陆军时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当陆军时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调归海军后的父母亲</p> <p class="ql-block">在上海虹桥机场的父母亲</p> <p class="ql-block">穿海军冬装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穿海军夏装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当海军后的父亲</p> <p class="ql-block">妈妈和我在上海虹桥机场</p> <p class="ql-block">小吃货的我</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除了到司令部大院去玩,有时还和妹妹们或其他小朋友结伴到不远的江边去玩,江边的沙滩上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黑洞,耐心等候,可以看见成串的小螃蟹从洞里爬出,我们会顺手抓几个放在瓶子里带回家去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记得有一次父亲带我和妹妹到机场去,那天阳光明媚,春意盎然,路边的野花随风摇曳,碧绿的草坪一眼望不到边。父亲先带我和妹妹去了两位叔叔的宿舍(后来知道他们是飞机上的机械师),然后把我俩扔给那两位叔叔就走了。那时正值中午,两位叔叔顶着烈日带我们到机场旁边的一个草丛里,草丛中间有一个小水塘,可以看见成群的小鱼游来游去,一个叔叔冲着塘里的小鱼说:“小鱼小鱼快过来!” 小鱼真的就游过来了,当时对那叔叔好崇拜,他居然能够指挥动鱼儿!后来父亲又把我和妹妹扔到一个空旷的停机坪上,告诫我们别到处乱跑,就在那里等他,我和妹妹很听话,宽广的大草坪上看不见一个人影,我们就在那大草坪上摘野花、逮蚂蚱、追蜜蜂、扑蝴蝶,玩了一下午,没有一个人来干涉我们,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了,父亲才来接我们回家。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有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是父亲带我们去宁波港口,看见江面上停泊了好多大帆船和几艘轮船,我们顺着公路走,找到一个几米高的斜坡,从斜坡下去就是江边,父亲在江边挑拣扁平的鹅卵石教我们打水漂,把我们玩得意犹未尽,舍不得离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从我出世后,外婆就从四川老家来到上海,接二连三地照看我和弟妹们,和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所以我就有机会跟着外婆两下四川。外婆很精干,做事利落,她小时候读过私塾,一般的读书看报没有问题,我上学前认识很多字都是外婆教的。外婆还会讲故事,手很巧,擅长厨艺和做女红。她的得天独厚的优势是 “天足” ,她小时候被迫裹过足,但她怕疼坚决反抗,多亏孙中山在1912年发布了“劝禁缠足文” ,才躲过 “三寸金莲” 的刧难。我外公解放前几年就病逝了,外婆一个人拉扯几个儿女,供他们读书。我第一次下四川时才1岁多,没印象。第二次6岁多,还没有上学,一路同行的还有大弟弟,大弟弟那时2岁多,我和弟弟跟着外婆去了屏山,又去乐山。回宁波时正是炎热的夏季,途经武汉的时候,顺路去看了父亲。父亲当时是第一届全运会八一队的领队,他带着运动员们在武汉集训,记得见到父亲时已是傍晚掌灯时分,因为天气炎热,运动员们都住在帐篷里,几个女运动员兴奋地跑过来逗我和弟弟玩儿,拿出自己珍藏的好吃的零食给我们吃。还记得外婆带我步行武汉长江大桥,那天烈日当空,晒得人懒洋洋的,外婆抱着弟弟,我拽着外婆的衣角,走啊走,走半天也走不到头,我当时觉得长江大桥怎么这么长,我实在走不动了,无奈外婆还抱着弟弟,只有靠自己死死拉着外婆的衣角,几乎就是被外婆拖着走的。那一路我们还去了杭州,去看望外婆的大亲家母,即我大孃的公婆,她带我们去西湖公园游玩,还在西子湖上划了船。</span></p> <p class="ql-block">在宁波时的四姐弟,那时还没有小弟弟</p> <p class="ql-block">在上海的我</p> <p class="ql-block">在宁波的我</p> <p class="ql-block">在上海的三姐妹</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少年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从四川回来后我就上了小学,刚刚上了两个月我们全家又搬到辽宁锦西,因为这里有个海军航空兵培养飞行员的学校,老百姓称它为 “海校” ,我父亲他们称它为 “一航校”,以区别培养空勤人员的“二航校”。在这里生活的五年,是我们几姊妹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对于我来说,更是一段汲取知识,五彩斑斓的缤纷岁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锦西位于辽宁省西部沿海,是东北地区进入关内的重要门户。东与锦州为临,西与山海关毗连,南临渤海湾,北与朝阳市接壤。渤海湾有个葫芦岛,那里有个海军基地,我们放假的时候,父亲会带我们到海边去游泳。父亲休假的时候,我们也跟着他去北戴河渡过假,还跟着他去过北京、长春、天津、塘沽等地去看望他的老战友、老上级。小小的我们早早的就和海水结了缘,从小就被打上海的烙印,以至对它一往情深,到老都喜欢往海边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到了冬天,航校大院的小操场就变成了滑冰场,头天下午用洒水车在操场上洒上水,一晩上就结冰了,我和弟妹们都学会了滑冰,还会滑花样呢。航校大院的大操场依然是我们看露天电影的好地方,那时候也不怕冷,再冷的天也没想过缺席,搬着小板凳,穿着长长的棉大衣,围着厚厚的围巾,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时候看电影是一大乐事,能感受到全楼人倾巢出动带来的欢快和愉悦的心情,特别是电影放映前各个方阵的学员拉歌竞赛最是振奋人心,把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过年是最热闹的时候,县里的曲艺团会到航校来慰问,他们身穿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戏服,踩着高跷敲锣打鼓地边走边扭秧歌,还有舞狮子、二人转等节目。个别调皮的小男孩穿梭在高跷队里,拉扯高高在上的演员们戏服的下摆。操场的另一边是游园活动,有猜灯谜、钓鱼、套圈、打靶、拣珠珠等各式各样的小游戏,赢了就可以换取小礼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航校大院里的9号楼是招待所,相当于现在的宾馆,是专门接待外来人员的。有一次海政文工团来巡演《红珊瑚》就住在这里,《红珊瑚》后来拍成了电影。他们走后,我们住的8号楼,整楼的女家属都在传唱《红珊瑚》中的插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长住在9号楼的是几个苏联专家,他们都带有夫人,住在9号楼的二楼上,我有时到9号楼背面去玩,能从二楼的窗口看见苏联专家们的身影,甚至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9号楼那边比较僻静,一般小孩子都难得去那里玩,而我经常一个人去,我喜欢那里因少有人去而四周长满了各种野生花草的环境。有一次我捡到一粒桃核,我在地上挖了个坑把它埋起来,浇上水,做个记号,过一段时间就去刨开看看它长什么样了,观赏完后再用土盖上。我观察到桃核从慢慢裂开,露出红彤彤的内壁,再到白胖胖的桃仁慢慢发芽🌱,最后破土而出,无比喜欢这些有生命的小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航校里的门诊部也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最喜欢跑到眼科去测视力表,我看的视力表是“C”字形的,有8个方向,我能看到2.0,后来到成都来看见这里的视力表是“E”字形的,而且只有上下左右4个方向,原来C字表是专供选飞用的,怪不得当年那个军医叔叔说我长大可以当飞行员。门诊部的二楼我也去过,有一个房间的门上写着“分娩室”三个字,我不认识“娩”字,更不知道它的含义,也没有去查字典,谁知道就此埋下伏笔,与它结缘,终于一字定终身。十多年后我天天和这个字打交道,使用的频率堪称登峰造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一天不知要讲多少遍,不但讲还要写,真可谓印在脑海中,浸透到骨髓里。顺便科普一下,这个字读“免”,不是四川人读的“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父亲不嗜烟酒,却对音乐、文学、摄影等饶有兴致,家里买了照相机、电唱机,还有二胡、箫、笛子、口琴、凤凰琴等乐器。这些都是父亲经常摆弄的乐器,他是山东鄄城人,最喜欢拉的二胡曲是 “沂蒙山小调”,也最喜欢和着唱片里的 “春江花月夜” 吹箫。我们小时候的照片除了极少数在照相馆里照的以外,绝大多数都是父亲用他的135上海牌相机拍摄的。母亲是四川屏山人,毕业于宜宾女中,与抗联英雄赵一曼是校友,她写得一手好字,参军后担任文化教员,因为会拉手风琴,在文工队也呆过,我的简谱知识就是母亲传授的。因为父亲喜欢摆弄乐器,所以最初让我学了一年手风琴,因为我人小,没臂力,拉不动风箱,所以后来改学了小提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除此之外,父亲还教我背诵唐诗宋词,以及大段大段的古文,如史记里的 “鸿门宴” 、陶渊明的 “桃花源记” 、杜甫的 “兵车行” 、“石壕吏” ,白居易的 “卖炭翁” ,还有 “长歌行” 、“木兰辞” 等等,还跟着唱片里学习、背诵过鲁迅的 “从三味书屋到百草园” 。小学五年级时,父亲又请航校的女教员教我英语,搞得母亲和外婆都给我求情了,说别把我累着,我也质疑过父亲,学这些有什么用?父亲只说 “你以后会明白的”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和大弟弟在屏山</p> <p class="ql-block">我在乐山,好像一个小小村姑。</p> <p class="ql-block">唯一一张拉手风琴的相片</p> <p class="ql-block">妹妹唱歌我拉琴</p> <p class="ql-block">快乐的三姐妹</p> <p class="ql-block">航校里的滑冰场</p> <p class="ql-block">换上成人的冰鞋</p> <p class="ql-block">认真学习的我</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小学六年级放寒假的时候,我们全家又随父亲工作调动从东北坐了两天三夜的火车来到了四川成都,当年我考取了成都七中。上初一的时候,学校里开了很多课外兴趣小组,我报名学习口琴,因为我知道家里有一个口琴,是一位叔叔送给父亲的。有一天我发现口琴的一个音有些发颤,决定要一探究竟,于是我找来改刀,拧开一颗颗的螺丝,硬是把口琴拆开了,原来是一个弹簧片陷进去了,我用改刀小心翼翼地企图把弹簧片翘起来,没想到一个不小心,弹簧片断了,这是叔叔送给父亲的心爱礼物,少不了又挨了父亲一顿批,为此我还写了一篇日记,记录了彼时的心得体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中学是我无比期盼向往的地方,是我无比渴求、汲取知识的海洋,原以为可以在七中校园里快乐学习和成长,谁知道会遇上千载难逢的WG,父亲被批斗,工资被冻结,我家每人每月只发15元的生活费,而且学业被中断,成天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地在家逍遥了一年多。好在读了几本书,印象深刻的有邓普的长篇小说《军队的女儿》和英国女作家伏尼契的《牛虻》。我当时和《军队的女儿》里的女主人公刘海英同龄,都是14岁,刘海英被誉为“中国的保尔”,她的英雄事迹深深地打动了我,我立志要向她学习。《牛虻》就更不要说了,读完小说,让我足足难过伤心了一个星期,为父子俩对各自的信仰的坚定和对各自所从事的事业的忠诚,更为他们的双双离去感到深深的惋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期间学校分成两派,8.10.那天,我听见外面人声嘈杂,大家都朝着七中的方向眺望,因我家与学校除了一墙之隔,还有一大片田地,我爬到一米多高的装垃圾的砖墙上,亲眼目睹七中教学楼冒起浓浓的白烟,没一会儿白烟转成黑烟,瞬间就变成明火伴着噼哩哗啦的声音燃烧起来……直到68年秋响应复课闹革命,我才回到学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九六九年二月,我十六岁的时候,在毛泽东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的号召下,随学校去了四川省冕宁县插队落户,冕宁县位于四川省西南部,隶属凉山彝族自治州管辖。我们那时候下乡是以学校为单位的,即一个学校的六个年级(初68级~高66级)整抬到一个县,我们学校被分配在冕宁县泸沽区的三个公社,先锋公社在泸沽区上,离公路很近,沙坝公社和泽远公社则在往西昌方向走的山沟里。当时我们队已经是知青点的最后一个大队,我们小队只有4个女生,两个初66级的,两个初68级的。这年夏天农闲时节,我们离家已经半年了,两个大点儿的女生让我们两个小的先回家探亲,于是我和同班同学袁启明背着当时最时尚的褪了色的军用挎包成行了。我们沿着公社的小路先步行十几里路走到沙坝公社,纵贯沙坝公社后乘坐渡船过安宁河到漫水湾(松林),再沿着公路步行几十里才到了先锋公社,也就是泸沽区上,然后再想法找车回成都。谁知那时候西昌的WD还在白热化中,第一天到先锋公社就遇上一起械斗,一个当地的男青年被枪击致死,我好奇地走上前去仔细打量这具尸首,只见这是一个敦实的躯体,侧脸俯身趴在地上,上身穿着一件绿色的背心,下身穿着黑色长裤,光着双脚,一双胶鞋和一顶草帽散落在周围的地上,身下一滩殷红的鲜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先锋公社有很多我们的同班同学,吃住都不成问题,由于WD找不到回成都的车,滞留在泸沽的知青已有上百人。第三天晩上,我们伙同这些知青一起在泸沽的博物馆留宿,用博物馆里保存的报纸铺在地上和盖在身上御寒。虽然是夏季,西昌的气候早晚都极其凉爽。睡到半夜,突然被人叫醒,我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着眼睛看见地上摆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什么东西,那个叫醒我的知青姐姐示意我尝尝,我懵懵懂懂地抓起盘子里仅有的半块就往嘴里塞,啊啵(彝语,感叹词)!味道好极了,可惜盘中物太少,我愣是没品出这是什么美味,以致一直心心念念地惦记着,直到有一次吃炸茄饼,突然恍然大悟这就是那晚吃到的美味佳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二天一早醒来,意外发生了,我们被解放军叔叔包围了。一群解放军把我们围在中间,要我们供出昨晚上偷油和面粉的知青,两个女老知青(指六九年以前下乡的知青)面无惧色,一直唇枪舌剑地和为首的解放军军官展开着激烈的舌战,把那个当官的气得抓起还沾有面粉的空盆子狠狠地向女知青的脚下砸去,女知青灵巧地抬脚躲开了。时间已经过了大半晌,那军官看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悻悻然地把我们全放了。虚惊一场后,真实的惊险在后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和袁启明伙同二十几个知青上了一辆回成都的大卡车,本以为万事大吉终于可以回家了,没想到司机把我们拉到石棉就谎称不走了。当天晚上,我们找到一个装木材的仓库,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直径不等的原木,仓库旁边有一条小路,我们就直接仰面朝天地躺在路中间,望着满天的星星进入梦乡。睡到半夜不知是被蚊虫叮醒还是被冻醒,抑或两者兼有,我们转移到仓库,在大木头上继续睡到天蒙蒙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第二天一早,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有使出知青的杀手锏--“拦车” 回家了。那时候知青中流行 “女生好拦车” 的说法,于是我们八个女生手拉手一字排开背向来车,站成一道封锁线,站在最中间的是高三的一个女生,我挨在她的右手边,十几个男生作为第二梯队三三两两地或蹲或站地守在不远处的公路边。这时开来一辆XX车,XX车鸣笛示意我们让开,我们岂能让开?XX车立即加大马力向我们冲过来,我回转头一看,不好!眼看要撞上了,我一个闪身躲开了,而那高三的女生慢了一步,我眼见她被右车头撞倒后又随着右前轮外侧翻滾了两圈才落地,XX车刹车都没点一下呼啸而去。刹那间大家都惊呆了,一个外号叫 “医生” 的女生率先走过去,蹲在地上察看伤情,我也紧跟着走过去,但见高三女生的半边脸全呈紫色,身上没有一滴血迹。此时男生们也跑过来,马上拦了后面的一辆车直奔石棉县医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此时是早上七点多钟,急诊室的医生回家吃早饭了,我们去了几个人急匆匆找到医生家,请医生来诊治,医生检查后说,没有骨折,只是软组织挫伤,脸上的擦伤用酒精消了毒就完事儿了,真是苍天有眼,命大福大啊!后来男生们怎么去交涉处理的细节已经忘记了,只记得我们一直把这位女生护送回她家里,不敢跟她妈妈说实话,谎称上山砍柴摔了一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回到成都后我去同班同学刘平的家去玩,她家住在四川省党校,她爸爸妈妈都是党校的医生,爸爸不幸因公殉职了,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因为未满16岁,暂时没有下乡。她正在跟她表哥学习针灸,她表哥在部队医院工作。她自愿教我学习针灸,于是我每天去她家向她学习,第一个认识的穴位是“足三里”,“足三里”是人体的强壮穴,没病都可以扎,最常用的功效是治疗胃部不适,如胃疼、胃胀、消化不良等。记得第一针刘平让我在她腿上扎,当时她妈妈也在家,我害怕她妈妈会阻止我们,哪知阿姨坐在窗台上看书,根本没理会我们。我在刘平的腿上扎了第一针,以后就在自己腿上扎,回家后又拿我妹妹做试验,妹妹那小胳膊小腿儿哪经得起我折腾,一扎就扎穿了,这头进那头出,这还没吓着我,我又继续给院子里一个近视眼的小女孩扎眼睛,还好只扎了一次,肯定人家大人不干了,没来找我麻烦都是万幸了。我扎针还是有分寸的,知道四肢、腹部可以随便扎,背部是雷区,切不可触碰,容易扎成气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一个多月以后,我带着针灸针、针灸书,还有好多吃的满载而归。回到农村,就依葫芦画瓢业余给农民“看病”了,我们几个知青都学会了针灸,我们的针灸技术还不错,别的队的农民也来找我们扎针。针灸对痛症疗效显著,最不可思议的是一天晚上刚吃过晚饭不久,我队的一个小姐妹李华秀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对我说她表哥(来走亲戚的)肚子疼得打滚儿,让我去看看。我带着针灸盒去了她家,只见小伙子面色苍白,满头大汗,捂着肚子弓着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上前去诊断了是胃痛,于是用长针在“中脘”穴强刺激,辅以“足三里”、“内关”,拔针后疼痛就渐渐缓解了,真没想到这小小的银针有这么立竿见影的神奇作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们队上有个老大爷脚趾头糜烂,我们经常给他换药,先用碘酒、酒精消毒,再撒上云南白药,也给他扎过针,可是疗效不佳,直到我们回城后,听当地的小伙伴说这位老大爷最后被诊断为“麻风病”,被送到麻风病院去治疗了。得知这个消息后我们都被吓得不轻,赶快去翻看医书,查找麻风病的潜伏期,生怕被传染。</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p> <p class="ql-block">复课闹革命时在学校大门前的小路上留影,背景是学校被烧毁的教学楼</p> <p class="ql-block">逍遥时的我</p> <p class="ql-block">弟妹送我去下乡</p> <p class="ql-block">第一次历尽千辛万苦探家后与小弟弟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在开满梨花的梨树下</p> <p class="ql-block">与邻队的知青在一起</p> <p class="ql-block">扮个彜族 “阿米子” 给你看</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青年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在农村锻炼了两年多后,大招工时调回成都,分在成都无轨电车处当售票员,一起调到电车处的还有万XX、毛XX、江X,我们4个同住一间寝室,恰好都是初68级的。万XX是盐道街中学的,她跟着她七中的姐姐下乡在沙坝公社,毛XX是我的同班同学,江X和我们不同班。万XX和毛XX被分配到驾训班学开车,我和江X被分去当售票员,没过多久,江X就去了医务室当护士。万XX和毛XX半年后从驾训班毕业,成了正式的电车驾驶员,那时的我,羡慕死她们了。她俩也知道我喜欢开车,有一天调度安排我和万XX搭档,即她开车我卖票,晚上收车的时候,万XX从驾驶座上起来,让我开车回站里,我兴奋极了,这是我盼望已久的事情。我坐在驾驶座上,按照她的指令,缓缓起步开走了,从终点站到回库大概有一站多的距离,开直路没问题,关键是进大门有点考手艺,大门很窄,只比车的宽度宽一点,而且在大路的右边,要拐弯才能进去,我担心我开不进去,万XX说,“别怕,开你的”,我大着胆子真的就开进去了,还是那种后面带拖厢的长电车,临到进库的时候,又换上万XX,怕被守车库的师傅看见。开完后我高兴极了,也过瘾极了,从来没有开过车,完全是跟着感觉走,进大门一次就过,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也可能是万师傅指点得好,给了我自信满满。话说无照驾驶是犯大忌的,处领导反复强调过,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如果被逮到那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万师傅也绝对是脱不了干系的!回想起来我俩都是吃了豹子胆。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纯朴的工人师傅们,居然无人告密?!那条收车的路线来来往往都是处里的职工。记忆中我不止犯过两次忌,正因了他们的宽容、大量、没举报我,我后来才得已顺利地调到局里当打字员,再后来又去四川医学院学了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还记得我刚从川医毕业分到医院上班的时候,跟着老师上了一段时间门诊后就独立值夜班了。有一天晩上,来了一个孕妇,她只身一人,主诉腹部阵痛,我赶紧请她躺在检查床上,戴上手套正要给她做肛诊,想了解宫口开大情况,她突然破水了,要命的是破水后阴道口就看见了胎儿头发,我实在吓坏了🤯!要知道那时候我还不会接生,更更要命的是她还是一位经产妇,七六年跑地震时早产过一胎夭折了,这是第二胎!!君可知经产妇是什么概念吗?经产妇生孩子堪称是一呼一吸间的事。我立刻叫她张大嘴巴哈气,千万不要往下用力,然后打电话叫急诊科的工人来送孕妇入院。当时医院条件简陋,我们妇产科在二楼,没有电梯,也没有家属,我和工人一起将她抬下楼,放在推车上。那时的住院部还在科甲巷,我心急嫌那工人师傅走得太慢,一把抢过推车飞跑起来,到了住院部,产房也在二楼,我又和工人师傅一起把孕妇抬上楼,送进产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一路上我都在嘱咐孕妇 “哈气,哈气” ,谢天谢地,终于没有生在路上。进了产房以后,接生的老师马上洗手消毒铺巾,一切准备就绪,从容接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天下无奇不有,无巧不成书,某一天我父亲对我说,我那天收治的孕妇是他们厅里的干部,父亲转述她的话说,“您女儿力气好大哦!” 我心想,那是哦!狗急了还要跳墙呢!那孕妇长得人高马大,起码有1米7的个头,算上肚子里的孩子,少说也要再加二十多斤的重量,我当时真的是力大无穷,抬着她咚咚咚地跑上楼,那是生生被吓出来的爆发力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再讲一个更惊险的故事,这次值夜班我已算得是高年资住院医生了(满3年就算高年资),已经有了不少底气。那时妇产科的急诊室为了方便急诊病人就医已经搬到一楼,和医院的急诊科在一起。那天晚上7点过,来了一个有宫缩的孕妇,进门后我想让她先坐下量血压,话还没出口,她突然两手捂着小腹,弯着身子说 “啥子东西掉出来了?”,我一边问 “是不是破水了?” 一边把她扶上检查床,脱了下装一看,天呀!是胎儿的脐带掉出来了。我急忙打开门,冲着走廊大叫了一声:“快来人,带产包!”,急诊科护士站就在距我两三米外的斜对面,很快来了一个护士,她帮我消毒的同时,我听了听胎心只有几十次/分,像成人脉搏一样,一下一下地跳动,这是脐带脱垂导致的胎儿宫内缺氧,必须迅速结束产程,否则胎儿就会严重缺氧以至胎死宫内。我立即戴上橡胶手套将脐带消毒后还纳入阴道,又顺势做了阴道检查,发现宫口已经开全,胎位是 “完全臀位” ,即先露是胎儿双脚和臀部(老百姓称之为 “立生” ),这种胎位由于有缝隙,最容易发生脐带脱垂。我当机立断请那护士给我当助手,立刻给孕妇施行了臀牵引术,我拉着胎儿双脚,慢慢娩出胎身再拉出胎头,好在分娩过程顺利,可是胎儿娩出后重度窒息,全身皮肤苍白,四肢瘫软,只有微弱的心跳没有呼吸。我立即给新生儿清理口鼻分泌物,再插管用嘴吸净胃内羊水和咽喉部的分泌物,然后施行人工呼吸。这期间那产妇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大概她也意识到情况危笃,静静的,没有说一句话,旁边的护士这时也帮不了多少忙,给产妇打了一针缩宫素,量了血压后就走了。还好这产妇也争气,没有发生什么产后大出血或胎盘滞留等并发症。我镇定地、锲而不舍地为新生儿做着口对口人工呼吸,一直坚持了45分钟,新生儿终于 “哇” 地一声哭出来了,随之面色、皮肤才转为红润,四肢也有了张力,我给他穿上婴儿服,包裹好,送他们娘俩进了病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从医路上也有过无奈,有一天早交班时,值班医生报告晚间新收一位妊娠34周的患妊娠高血压的孕妇,过去史有不确定的“心脏病”史,当晩即请内科医生会诊,基本排除了心脏病的可能,已予以扩容、镇静、降压等治疗。对于高危病人交完班后我们还会再去床旁交班。走进病房第一眼的反应就是病人已经不能平卧了,只见她端坐呼吸,已经有心衰的表现,再一看她的双手手指是典型的“杵状指”特征,这是长期缺氧导致末端循环差造成的,仅凭这点,就有诊断心脏病的依据,再追问病史,病人幼年曾有过“先心病”的疑诊。我们科主任一看这状况,立即指示转入lCU,转到lCU去后我们仍然两科共管,经过抗心衰、强心、降压等治疗,孕妇又出现了早产征兆,而且产程进展很快,众所周知,心脏病人生孩子就是在赌命。经过三科会诊,决定立即急诊行剖宫产术。彼时我已经被提拔为科室副主任,就像电影《高山下的花环》里那个火线提为副排长的话:“副排长就是个送死的官”。外科医生最大的忌讳就是病人死在手术台上(指手术中),此患者的病情来势凶猛,生死难卜。即时手术室里云集了多方大咖:lCU主任、麻醉科主任、妇产科主任、儿科主任、手术室护士长以及虾兵虾将,我是主刀,纵然有多尊大咖保驾,出了事也难逃骂名。就在我给病人消毒的时候,病人双腿之间突然鼓起了一个水囊,紧接着水囊包着一个3斤多的胎儿如水晶宫般一泻而出,说时迟 那时快,病人的心率瞬间下降到30多次/分,lCU主任立即指挥抢救,亲自施行心外按摩,经过几番换人轮流心脏复苏,病人终归回天无力,命丧黄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平复一下心情,再讲一个有惊有险但最终救治成功的案例。一天上午我科医生出诊接回一个16岁的产前子痫的病人,该患者从来未做过产检,在家里突然抽搐、昏迷,我那天是前一天值了24小时班,第二天因为有门诊,必须上完门诊才能回家。下班前我去看了病人,并交待他们下午务必手术终止妊娠。后来得知病人术中子宫不收缩,大出血,估计失血量近3000毫升,大约6点过我接到值班医生电话,说病人持续阴道少量流血,血压低,我立即赶到医院,检查过后高度怀疑DlC(弥漫性血管内凝血),这是产后大出血后的严重并发症,必须立即手术切除子宫,切断出血源。于是我立马向科主任汇报并得到指示切除子宫。我和值班医生一起三下两下做了子宫次全切除术,就在缝合皮肤的时候,我发现病人的血液开始不凝集了,我心里一阵庆幸,幸好发生在最后一层,如果动作慢点还在手术中,肯定腹腔内广泛渗血让我们下不了台。这种危重病人必须术后送到lCU去观察,我才得以安稳睡上一觉。第二天一早在电梯里遇到lCU主任,说他早上6点就被叫来,原来是病人发生了ARDS(成人呼吸窘迫综合征),急性肾功衰,腹腔大量积液(血?)当天刚好遇上院长大查房查到我们科,院长听到此病人,指示请华西会诊。我们派了一个医生去直接把华西二院的妇产科大主任请来了,她听取了我们的汇报,又做了查体,第一句话就问:“你们术中止血止好了没有?”这真真是考验人的定力和底气的时候,如果稍作犹豫,就会误导决策。我稍顿了一下,镇定地说“止好了”。大主任接着说:“那好,你们已经输了10个单位的血小板,我们现在来用一个最简单的方法,抽取病人一管血放置十分钟看看它凝不凝,如果凝集了,说明血小板起作用了,接下来就是姑息、对症治疗,腹腔的积血等待它自然吸收或日后穿刺引流。”观察的结果自然是那管血凝集了,腹腔积血也没有继续增加,大主任肯定了我们的处理经过。后来病人慢慢好起来转回妇产科,术后第九天,出院前一天我给她做了腹腔穿刺,一共抽出900毫升血液,估计她术后渗血都有两三千毫升。住院期间她一共输了四千多毫升血液,几乎全身的血液都换完了,总算保住了一条命。后来lCU的一个医生对我说,这个病人的情况很像他在北京朝阳医院lCU进修时遇到的病人,他一共遇到五个类似的病人,其中三个打开了(即再次手术),三个都死了,两个没打开,两个都活了。决策,这就是决策!为什么会想到再打开?无非是底气不足,怀疑术中止血不彻底,所以欲再次打开来充分止血,殊不知这种时候如果再打开,只能加重创面出血,后果则一发不可收拾。弥漫性血管内凝血的病理生理是初期血液呈高凝状态,消耗了体内大量的凝血因子和血小板后,晚期导致血液不凝集,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们抢在血液不凝集前切除了子宫,到了晚期腹腔内的创面肯定会广泛的渗血,只要后续釆取了止血措施,不再继续渗血就是王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斗转星移,光阴如梭,几十年弹指挥间,就像那句歌词唱道的 “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 如今我已是年近古稀的奔七老妪,回望来路,小时候无知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长大以后,随着知识和见识的积累,尤其是在从医路上,见证过生命的脆弱,也见证过生命的顽强,感悟从医之路既要胆大心细,处变不惊,又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常怀敬畏之心。</span></p> <p class="ql-block">回城后和妹妹弟弟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偷开电车时的我</p> <p class="ql-block">当打字员时的我</p> <p class="ql-block">当医学生的我</p> <p class="ql-block">冒充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我</p> <p class="ql-block">毕业时的我</p> <p class="ql-block">退休前的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