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沄晴

2007年10月23日，妈妈和爸爸去海南旅游，这是妈妈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真正的旅游，第一次看见大海，第一次……为此，妈妈接下来很多年，每次回忆起来都觉得自己比她的很多伙伴们都过得好……可惜这是她真正旅游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期间很多年，我也曾多次提出想带爸妈去外面转转，都被妈妈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她说她要看孩子，她说你多陪陪孩子吧，她说有什么可跑的，她说哪里都一样……她说你就是瞎花钱！于是，他最多就是到我家来过几次，而且每次都是因为有任务，不是来给我看孩子，就是我搬家……她总怕影响我工作，怕我因为她而乱花钱！ 2020年4月12日，妈妈的生日，难得家里的孩子们来了大部分，妈妈开心得像个孩子…… 2020年4月26日，妈妈看到我们几个踢毽子，自己也来了兴趣，不知道妈妈几时会有如此兴致，也许她的兴致一直都有，只是生活所迫…… 2021年4月28日是晴晴的12岁生日，妈妈携全家老小开了两个车，来给晴晴过生日。从请人做花馍到沿途的携带再到烧香敬献，她每一步都做得十分虔诚……本来说好的劳动节放假来给晴晴圆锁，5月1日也正好是妈妈的生日，可阴差阳错的，提前了几天，我也最终因为感觉妈妈他们刚回去，就没再在五月一日回去给妈妈过她人生的最后一个生日…… 5月23日晚上，我迷迷糊糊做了一晚噩梦，梦见爸爸去世了，又好像是妈妈去世了，梦里想想那么多想为他们做，但都还没来得及做的遗憾，我哭得死去活来，醒来眼睛和脸都肿了。24日早上醒来发了一个朋友圈，好多朋友劝我说梦是反的，我也这么认为，也有朋友劝我尽快回家多陪陪父母，我不置可否，但总觉得手头事情那么多……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一天改变了我妈的命，也从此让我遗憾终生！ 6月12日，端午节放假，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回去一趟，仅仅在家呆了一个晚上，妈妈陪我们逛古街，看戏，那晚特别想让妈妈在古街上吃饭，可她总说“这里人多，又贵又不好吃”，我知道她怕我花钱，就依了她，到小区门口去吃烧烤，但那顿饭，她一口没吃，一边让着我们吃，一边又提醒我们烧烤不宜多吃，对身体不好……期间，我压根没注意妈妈那会是否咳嗽，压根没有问问妈妈不吃是因为什么，压根没有想过妈妈的身体已经出现了状况，压根没有……只觉得一切太正常不过了！ 我回去后，继续过着我的被娇宠的小日子，不知道也没有关心过远在老家的妈妈喝了多少咳嗽药，输了多少次消炎水。我照样每周和妈妈视频一次，我说我的烦恼，她报喜不报忧，结束时总要加一句“别操心啊，我们都挺好的”，视频聊天时间总是很短，妈妈总说“没事就挂了吧，快去陪孩子吧”，我虽然每次都反抗，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弟弟和姐姐们都觉得我远，我忙……其实我在暑假期间，我只是在悠闲地想，等我忙完所有的事，就回去带爸妈跑跑，我想好了要去跑的地方，也想好了要去跑的方式，唯独没有想到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没等我“忙”完所有的事，就接到姐姐的电话……我用那么多荒唐的借口，错过了可以和妈妈在一起的美好的时光 接到姐姐的电话，我直接飞奔回家，看到的，陪侍的就是这般情景了……这一天是2021年的7月28日 我不相信地方医院的定论，我带我妈来到北京，找到最权威的医生，我想给我妈配上靶向药，我想给我妈找到最好的延缓病情的方案，我想……我最终绝望了，这是2021年7月31日到8月4日 刚从北京回去那段时间，我妈的状态非常好，心情也很好，我甚至开始坚信，我妈一定可以吓退病魔 8月9日，妈妈甚至有兴趣也有精力骑了一会自行车 人人都说开心能治百病，于是，我想让我妈开心，我想和她一起吓退病魔。我辞掉了手头所有的工作，甚至把刚刚升入初中的小姑娘都全部交给老公和七十多岁的婆婆公公，我全心全时间段地陪侍妈妈 姐姐和弟弟，弟媳包括叔叔和姑姑，在这两个多月里，都是尽自己所能地哄妈妈开心，挤出时间来陪护妈妈……我们每个人每天每个时间段都在上演转过头微笑，调转头落泪的剧情。 妈妈是我们一大家的主心骨，家里所有人都敬佩她的为人，大事小事都想征求一下她的意见才可放心定论！这段时间我们都有种大树欲倒前的恐慌和抽心般的剧痛！ 我中间曾回自己家一两次，虽然最多只在家呆一两天，姐姐和弟弟他们也要随时给我发我妈当天的状态…… 那段时间，我们发疯地想让妈妈吃遍她所有没吃过的食物，沄沄还专门去超市里把所有稀罕的水果买了个遍，虽然妈妈几乎没什么食欲，但她还是努力地尝试了各种食物，为了不让我们失望；那段时间，我们发疯地给妈妈配各种中西药，她也非常配合地喝各种药，虽然经常喝了就吐……我们尽其所能想留住妈妈，但时间还是定格在了2021年10月9日下午五点四十分！ 10月16日，妈妈去世一周后，我再次来到妈妈生活的小区，碰见妈妈生前的一个朋友，阿姨唏嘘流泪了一阵后告诉我说：“我和你妈是五月二十四日打的疫苗，打完疫苗没几天，你妈就开始咳嗽，开始输水，第二针我没和你妈一起打，我本来想着你妈咳嗽呢，算了打吧，后来有一天我又碰见你妈，你妈说她输完水好点了，赶紧又去打了第二针疫苗，从此咳嗽就没有停过……”我后面的话再也听不进去了，我再次和阿姨确认我妈打第一针疫苗的时间，便发疯似的翻自己的朋友圈，五月二十四日，没错，五月二十四日，怎么会这么巧，怎么可能就这么巧，我站在那里泪流满面…… 娘家不再有娘，回家的路更加漫长！回家时不会有妈再念叨这漫漫行程，离开时再也看不到妈妈那翘首远送的眼睛……每周的视频通话变成了随时的仰天落泪——地下的人群里我再也找不到妈妈的身影，天上的星星一定有一颗是妈妈遥望我的眼睛！妈—— “妈，你在哪？”“我在外面，怎么，你回来啦？”“哦，你昨晚没梦见吃肉吗？”“梦见啦，梦见啦，我这就回来”“回来又不说，赶紧，我这就给你们弄饭，就知道你们爱吃面条，我的冰箱里总有面条，一会就好啊”“我们不饿”“走了一路了，能不饿？快去洗洗，洗洗吃饭”“哦”“告诉你不要来回跑，我们好好的，总不听，你们回来，孩子呢？”“孩子上学呢”“那就在家多陪陪孩子吧，来回跑啥呢”“快，吃饭吃饭”“中午吃什么？炸油馍？蒸包子？要不我给咱做咱俩都爱吃的拌面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