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这是在战争年代,父亲(右一)与他的战友仅有的合影照片。</p> <p class="ql-block">照于建国初期</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回忆录:父亲身上的伤疤</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序</b></p><p class="ql-block">2000年代初,儿子正在上大三。有一天,他打开电脑,在随意和无意之中——或许是因为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他早早过世的爷爷的缘故——在搜寻一栏里键入了他爷爷的名字,出乎意外,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有关爷爷的“简历”。儿子迅速扫视了一遍,然后异常兴奋的把那简历打印出来,并将这讯息告知了不在他身边的父亲——我。现在回忆起,父亲的简历大体是这样记载的:</p><p class="ql-block">陈佃园,又名陈浩宇,出生于1911年5月11日,甘肃渭源人。</p><p class="ql-block">1929年,陈佃园离家投身到冯玉祥的西北军当兵。1931年12月在参加江西宁都暴动后加入红军,次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历任红五军团132团班长、排长、连长,参加过攻打福建漳州和广东南雄、水口等战役。1934年,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1935年12月,任红九军团一团副营长。1937年7月,到“抗大”学习,任区队长。1939年3月,奉命随部队从延安开赴山东。先后任泰山军分区四旅十团副营长,章丘独立营营长,鲁中九师二十七团副团长、团长,渤海七师团长,渤海军区特务团团长……等等。曾率领部队参加过著名的莱芜、孟良崮、济南等战役。济南战役结束后,任渤海垦利军分区副司令员。1950年5月,任鲁中滨海军分区司令员。1951年1月,去华东高级干部训练班学习,4月任步兵九十九师师长。1952年6月,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建筑工程第五师师长。1953年秋,率领建工第五师参加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建设(注:有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摄制的电影记录片为证)。1954年1月起,任建筑工程部直属工程公司副经理、第一工程局副局长。1960年初,正式调任建筑工程部非金属矿局副局长(注:有周恩来总理签署的任命书为证)。1962年离职休养。1973年11月7日,在北京病逝,享年六十二岁。</p><p class="ql-block">陈佃园在战争岁月里,作战百余次,六次负伤,为二等甲级残废(注:有残废军人证为证)。</p><p class="ql-block">陈佃园在建国初期的“三反五反运动”期间,因为受冤屈的同志主持公道而被戴上“反党集团头子”的帽子,后经由中共东北局平反,洗去不实之名。</p><p class="ql-block">1957年,齐齐哈尔市人民广播电台记者李显中采访了他,广播电台以“共产党人的光辉形象,老红军陈佃园”为题连续报道了他的事迹。</p><p class="ql-block">视频:</p> <p class="ql-block">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摄制的电影记录片《在和平的岗位上》</p> <p class="ql-block">1957年4月26日,国家副主席朱德元帅视察第一重型机器厂工地。(注:有书中残留的照片为证——左二是陈佃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对全家人来说,儿子在网上的重大发现,弥补了我们对父亲身世认知不足的缺憾。并从此让我深刻感受到电脑的作用,以及它给人们带来的便利是无限巨大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一、退休生活</b></p><p class="ql-block">在1960年代初,父亲因伤病,被劝其离职休养,从此开始了他的离休生活。他除了在家接待一些有关单位和部门,以及外省市的外调人员,还要应付一些组织和造反派的家访和调查。收听新闻广播和阅报几乎成了他每天必不可少的内容。</p><p class="ql-block">那时,他最高兴的事是等他的一位在海军的老战友(时任海军后勤部部长)乘车来接他,一同去新街口一家饭馆吃羊肉泡馍。父亲也常常把弟弟或我带在身边,借此给我们改善一下伙食。如果金伯伯因公事不能去,父亲就带我们乘公共汽车去。他是西北人,爱吃那个风味的饭。而在那个物资匮乏,生活日益贫困的年代,羊肉泡馍已经是很好的吃食了。但还是让父亲不免觉得有些过分的奢侈了,严格规定每月最多去一次,不然就太脱离群众啦。</p><p class="ql-block">他几乎唯一的乐趣是步行到离家两公里之外的《月坛公园》,与聚集在那里的退休的或没有退休的三轮车工人下象棋、聊天,日久天长,人们都尊敬的称呼他——老陈。</p><p class="ql-block">他莫大的欣慰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尤其是在阴雨连绵或狂风暴雨之后,院子里积满了污水,给出行和回家的人们,尤其是老人和孩子带来不便时,出乎人们的想象,曾经指挥过千军万马的老父亲常常会一手撑着伞,一手持着煤铁筷子去疏通被堵塞的下水道口。过路的人们看到他穿着短裤和破旧的短袖汗衫,弓着腰用力的捅着,也顾及不到溅在身上和脸上的污水。然而裸露在外的伤痕累累的肢体,却让他们意识到他或许曾是一位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老军人,便在走过时小心翼翼地躲闪,生怕把污水溅到父亲身上,同时纷纷投去敬佩的目光。</p> <p class="ql-block">1969年底,经批准,我从“北大荒”生产建设兵团赶回北京,看望病重住院的父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二、遗体告别</b></p><p class="ql-block">1973年11月7日,父亲走了,给我们留下的财富和遗产有两个:一个是诚实和正直。这是做人的基础和应有的基本素养。第二个是关心和帮助有困难的弱者,不惜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并一再嘱咐我们要具有良好的学识。</p><p class="ql-block">父亲永远的走了,他彻底得到了解脱,所有的苦乐也随之终结了。尽管如此,比起他那些牺牲在革命的暴动中、没有走出二万五千里的长征路上、牺牲在惨烈的激战里、蒙难于人为灾祸之中的战友和同事,他还是幸运的。为此,他曾多次谢绝了上级领导和组织给予的关心和照顾。</p><p class="ql-block">因当时西郊八宝山火葬场正在改造,父亲的遗体告别仪式安排在东郊火葬场进行。那天,同父亲一起战斗过的工作过的依然健在的老战友、老部下、老同事和老领导都前来为他送行。</p><p class="ql-block">按照常规,在整理仪容时,要给遗体净身,经过酒精擦拭全身后再穿上新的内衣和外衣等。所以除了我母亲被“法定”的留下参与配合,其他亲属均需房外等候。时间大约过了五分钟,几乎超出我们全家人的意外,房门突然被猛然推开,一位刚刚为父亲整理仪容的老师傅急切的从化妆整容室跌撞而出,看上去有一种实难抑制的冲动和不堪的酸楚。他看见我们家人,尽量回避着擦拭眼噙的泪水,往一旁躲闪了几步,喃喃自语:“干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老军人。他这是为了谁呀?……”。足见父亲浑身上下的伤残和疤痕,以及被病魔折磨变得瘦小的身躯,给人以刻骨铭心的深刻记忆和无法抗拒的催人泪下的感动力量,使父亲在一位素不相识、几十年如一日与尸体打交道、神经近乎麻木的老者面前又得到了足够应有的理解和敬佩!可见,不论是相识的还是不相识的都在为他送行,为他的离去而伤感落泪,足以验证了很多很多——他的经历,他的个性,他的人品,他的为人和他的军人性格,还有他对人民和国家的忠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后记</b></p><p class="ql-block">在父亲离世许多年过去的今天,世界发生了很多很大的变化,中国也发生了很多很大的变化,如果父亲他还健在,理智仍存,思维清晰,看到国家现在这样,心情一定是复杂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陈佃园的长子陈斌</p><p class="ql-block">大地之子(Bin)编辑于2021年10月25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