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天井

一果

<h3> 老屋的天井<br> 尹一果<br>  土黄色斑驳的墙体,布满苔痕的青砖墙基,深黛色的石板路和鸳鸯瓦,麻石砌成的石鼓石磴石磨,再加上那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长方形天井——映入眼帘的这栋房子让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不就是老爸常年念叨着的尹家老屋的模样吗?这不就是我小时候见过的天井?</h3> <h3>我赶紧拿出手机给老爸打视频电话,给他看这栋和他童年住处极其相似的老房子。老爸边看边激动地对我说个不停。说他们原来也有这样的堂屋,厢房,耳房,回廊,天井。说那时都是一大家子几房兄弟住在一起,各占一隅,各修一方天井,门户相连,鸡犬相闻。说下雨天妯娌之间串门从来不打伞,却不会打湿鞋。说每到夏日的午后,祖爷爷就会搬张竹床在天井旁睡午觉,他们几个堂兄弟却总是在周围顽皮捣蛋,气得祖爷爷吹胡子瞪眼,拿起扫帚一顿乱扑……</h3> <h3>因为我娘家叫做“天井乡”,而天井乡又有一座天井山,所以天井给我的感觉特别亲切。在湘阴,很多人都不知道“天井”为何物,每次我总是详细地跟他们描述着天井的神奇。在古人心中,整个住宅就是一个整体、一个独立的生命。外界天地则是另一个整体,住宅必须和外界天地进行气机交换,将外界好的、对人体有益的气机交换进来,把建筑内不好的、对人体有害的气机交换出去,这样的住宅才是适合定居的所在,而住宅与天地交换气机的地方就是天井。天井存在于明清至今的中国传统民居中。在天井内可以留沟防、设路径、安石埠、置盆景,这就使得天井除了利于风水之外,还有了集水、纳凉、通风、采光等多种用途。</h3> <h3>  我一直期望有一个带天井的院子,天井给了我很多诗意的幻想。在房与房之间的平地上,用青砖砌一个浅浅的池子,池子的上方是瓦蓝的长空。仰首视天,看云霄雁过;低头见井,听池壁蛙鸣 。坐在天井旁,晴时看云卷云舒,听花开花落,妙处自不待言。但若是下了点秋雨,青砖黛瓦配着灰蒙蒙的天,整个院子就更是笼罩在清幽淡雅的韵致当中了。淅淅沥沥的雨,不紧不慢,不疏不密,零零落落地打在天井中,溅起一朵朵透亮的水花。这时若置几色点心,约二三好友,依窗而坐,烹茶听雨,侃侃而谈。聊魏晋人物,唐宋风流;聊柳七的放浪,纳兰的深情;聊米元章的书,倪云林的画。恍惚之间就有了那种“何时无雨,何户无茶,但少心闲如吾者耳”的宁静和满足。</h3> <h3>我年轻时写的第一首古体诗词就是与天井有关的闺中小词:<br> 调笑令•闺词<br> 天井,天井。雨过一池花影。<br> 高墙永夜寒轻,帘卷西楼月明。<br> 明月,明月,忍见人间离别?<br>一个暮春微寒的夜晚,高墙深院中的女子,孤独惆怅,辗转难眠。于是起身将竹帘卷起,望向窗外如银的月光和雨过后天井中那一池零落的花影。不禁叹自己年华易逝如花谢,叹离人久别未归似鱼沉。故而嗔恼地问天上的明月,问它如何忍心照见这样的哀怨?</h3> <h3>  在我的幻想中,冬天落了雪的天井又是另外一番味道。屋顶是白的,井中也是白的。“洒空深巷静,积素方庭宽。”这时的天井比平时看起来更加敞亮,若是折一枝红梅置于雪白的天井中,该是很惊艳的吧?<br><br>  天井总是给人一种虚无缥缈,古老神秘的气质。风在天的上端,水在井的下端,他们既汇合了风水的神奇,又隔离了尘世的喧嚣;既有现实生活的用处,又有远方诗意的存在。 忘不了家乡天井,忘不了天井的老屋和老屋里的天井。</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