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 账

李秀瑜

（1196字）

【原创】 李秀瑜／文／图

紧邻重庆市荣昌区的四川省隆昌县，几年前经过一阵“撤县建市”的风后，已升格为隆昌市，将1300多年的置县历史划上了句号。享有“荣隆二昌，川南粮仓”的两个古老且富庶的农业县，如今，一个已是重庆的市辖区，一个成为了四川的省辖市。

　　金秋十月，农历九月十八日，隆昌市郊外古宇湖，湖边田里茂盛的“再生稻”成熟了，金黄色的谷穗像油画的色块摆在弯弯长长的梯田里，块面分明，金光灿灿。

　　我与裢襟老幺小杜出席姻母的百年华诞。空闲时间，驾车前往古宇湖写生采风。晚秋谷黄景色吸引我们停车驻足。我们从后备箱取出了画具，摆开架势，面对秋景，小杜激情高涨，挥笔作画。我却被金色的田野吸引，于是踏上狭窄的田坎，杂草中以足探路，小心翼翼地往田间欣赏谷黄景色。

　　再生稻是头季水稻收割后，稻桩的侧芽萌发分出的再生蘖。只要气候适宜，土壤肥沃，萌发的再生蘖经过阳光雨露，抽穗、生长，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便成熟。四川省农村再生稻亦称“谷孙子”，收割稻穗为“抱谷孙子”。一般亩产约200公斤左右。

　　田间，三三两两的人们手持镰刀弯着腰收割谷穗，然后集中投进挞谷机内，将谷、草分离。

旷野稻田，嚓嚓声、机器轰鸣声交相辉映，手工收割与机械脱粒构成了一片丰收的景象。

我拿出手机一阵拍摄后，便在田梗上与劳作的人们闲聊谈天。

“你好，今天秋高气爽，天气真好，这稻谷亩产能收多少斤？”

一位50多岁的农人在田里回答道：“两、三百斤吧”。

我问：“国家收购价是多少钱1市斤？”

答曰：“今年谷子的收购价，一块三毛钱1斤。”

　　我说：“100市斤黄谷，按现在的市场价值为130元。雇请两个人挞谷，花在人工工资和吃喝的费用，每人每天应该是300元左右，收1亩地的谷子，卖谷后的收获，除去付出的工资和费用，不算自己投入的人力也是亏损，其经济价值已没有意义呀？”

　　正在割谷穗的红衣农妇直起腰来说道：“是呀，自家田里长出来的谷子，算不得细账，亏损也得干，如果不管不问，烂在田里也实在可惜，糟蹋粮食是要遭报应的，没办法，只好收回家自己吃。”

跟在割谷人后面捞草拾穗的一位老太太说：“这跟养儿养女是一样的，生下后人就要养，就要教，不可能不管不要了。”

　　我有些吃惊，善良而朴素的农人说出了人世间的大道理。我们这个世界无论信仰、无论民族，老百姓生儿育女，投入的不仅是经济，还有无数精神情感的付出。而经济回报往往是负数甚至没有回报，是巨大的亏损。生儿育女，如果按经济学原理计算投入产出比，人类的历史文化、国家民族、民生、民权一切的一切将荡然无存。混账的经济学，这是人算的账吗？

农民热爱土地、热爱自家土地里长出的粮食，哪怕是稻茬长出来没有多少经济价值的“再生稻”也要颗粒归仓。劳动产出了粮食，粮食养活了人类，人类繁衍生息创造了璀璨的历史文化。

收割再生稻的农民如同生出了残疾儿的母亲，明白了已知的后果，可还是继续投入无尽的爱。这是人性的光辉闪耀，而不是经济。

2021年10月24日于四川隆昌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