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是故乡——霜降往事

紫萧冷月

<p class="ql-block">  今天霜降,二十四节气里面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p><p class="ql-block"> 为何称霜降?东汉王充《论衡》曰:“云雾,雨之征也,夏则为露,冬则为霜,温则为雨,寒则为雪,雨露冻凝者,皆由地发,非从天降。”霜,又为何是降呢?</p> <p class="ql-block">  但是读她,却有一种沉甸甸的画面动感——是什么,沉沉地打在枝头、木叶上,飘飘摇摇地落下,溅起满地黄叶,人便这样诗意而忧伤地走过溅落的叶子上,沙沙的,如心碎的声音。或许她曾经惹起屈原的忧思“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直至张继,霜降的忧思延续成“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的心灵契约,于是,温庭筠的旅程里,有了“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清冷幽寂,归期未期,乡关何处,是最孤独的流浪。“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头,是处红衰翠减……”柳永的霜降时节,韶华已逝,处处悲愁,相思如霜……</p> <p class="ql-block">  霜降,冷了时光,浓了归心,抓不住的时光,已将冬的现实降落在黄叶里,降落在心事里。所以,“皆由地发,非从天降”的霜,却皆由心事而降,故而,是霜降了。</p> <p class="ql-block">  记忆里,我的霜降与地里的白菜在一起。冷冷的清晨,从田里归来的父亲搓着双手,呵口气,说:“降霜了,霜趴过的菜,特别好吃,软软的。”于是,我便想起白菜的味道,入口软软的,带着淡淡的甜味,下饭真是好。故乡的方言里“霜趴过”的“趴”到底是哪个字,我并不知道,只觉得那三个字真美好——半夜,一场霜,悄悄地伏在菜叶上,冰凉冰凉,被日头晒硬了的叶子便软悠悠了,冬风来了,刺刺的干冷,淡淡的午后,残壁断垣上,摆了一排一排菜,霜“趴”过的,加上并不热的阳光,和干干的风,没了水分的菜,晒成菜干,腌成咸菜,煮成泡菜,于是农家的冬日,满满的菜。</p> <p class="ql-block">  记忆尤深的是晒梅干菜和腌咸菜。母亲将晒软的菜整株整株放在大木盆里,撒上白花花的盐,搓呀搓的,直到盐化成水融进菜里,然后一株一株整齐地摆放进大口缸里,于是我开始了最快乐自豪的工作——早早洗好脚,擦干了,跨进菜缸里,像雨天踩水坑一样,一脚一脚用劲踩着,跳上几跳,让菜压下去,沉下去,挤在缸底,绿的菜变了色,黄了。每每踩咸菜缸的时候,都是最令伙伴羡慕的时候,但母亲说过,脏脚、湿脚入缸,腌菜会发黑发臭。因此 我是绝不让他人入缸踩菜的。直到满满一缸菜,踩得结结实实了,蒙上尼龙纸,压上几块大石头,便好了。</p> <p class="ql-block">  简陋的小屋里,一缸一缸,萝卜腌得扁扁的,嚼起来脆生生沙拉拉地响,盘菜切得藕断丝连,像个艺术品,甜丝丝的。咸菜是黄黄的,带点酸的香味,冬日里,满是菜。</p><p class="ql-block"> 霜降的记忆,于是不自觉地定格了那些腌菜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  老家的老房子太老了,要拆建了。搬搬挪挪中,看见了几个老缸,尘土掩盖了光泽,擦擦,依旧闪着粗糙的青光,像老太青筋暴露的手,满是日子的记录,也满载着我简陋诗意的童年。我对搬家的叔叔说:“叔,这几口缸要留着。”叔说:“种荷花好。弄些淤泥……”于是,我便想起古朴的江南小镇小村了,青石板,白墙黑瓦,小院子,一口缸,莲叶枯荷,几盆黄菊,阶前水滴……霜降后的日子里,一切安详地等候冬日,时光开始闲逸起来,门前的台阶竹椅上,三三五五的人,闲聊着……</p> <p class="ql-block">  对田园的沉醉,是人的本性吧。久居繁华,读着“霜降”一词,有那么一寸时光,惦记起了田园,江南,村落,便好。田园,终究是心的故土。节气,给心一片故土,心便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