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家家图大吉大利，不能瞎说不吉利的话，就是三十晚上饺子煮坏了，也不能说煮破喽，而是说‘煮盛啦’了。从春节开始到正月见面要说吉利话，干啥都吉利。有老人借古喻今，一夜连双岁，大年三十，守一夜、坐双福；如果瞎说话，一年都不吉利。<br> 三十的晚间，灯笼里插上了红蜡烛，红通通的灯笼，预祝着一年里：红火、平安、顺利、健康、平和！见面先要问声好儿！礼多人不怪。邻里互相要拜年，三家初一互相拜新年！新年好！恭喜发财！健康吉祥！<br> 金成山随着媳妇桂花去到岳母家拜年，不管平日里手头怎么拮据，孝敬岳母是必须的，两匣子糕点，一个匣子里装的是“槽子糕”，另一个匣子里装的是“芙蓉糕”，两斤白糖，两瓶白酒，一点心意送到岳母家里 其余两家也是大年初一出门敬拜父母和家人。总之，家家都忙着串亲戚。<br><br>第七章<br><br><br> 从正月初一到十五元宵节，年也就彻底过完了。年节好过，平常的日子里还得精打细算。正月里的活计一点都没有轻松下来，反而比平时更忙了。新中国建设和取暖都需要大量的煤炭，金成山煤场里的活更多了，叶赫火车站专用煤碳运输线上的火车一趟接着一趟。干了一整天的活儿，下班后又去捡煤核，足够家里两天取暖的煤核才回到家里。这天是正月二十四，媳妇桂花的生日，金成山中午饭也没顾上吃，一路小跑去了百货商店，他兜里仅有一块钱，想给媳妇买一条毛围巾，转来转去，看中一个红毛围巾，价钱一块一角钱，还差一角钱，思来想去，匆匆去找林豆腐，好在他刚卖完豆腐还没进屋呢。真是不好意思，硬着头皮，胀红了一张老脸皮儿，张口借一角钱，好在林豆腐问都没问随手掏出一角钱递给了第一次张口借钱的人，笑呵呵地说：“金兄弟，一角的事儿，不着急还。”金成山接过钱，谢道：“林大哥，一角钱也是钱，过几天就还您。兄弟我谢您啦！”金成山说完转身往百货商店跑，在售货员那儿交完钱，红围巾拿到手里，毛毛软软的真是好看。他立即将毛围巾包裹紧实又往煤场跑。当天金成山下班回到家里拿出红围巾双手送给媳妇面前，桂花接过红红的围巾，呆愣愣看着丈夫，问：“孩子他爹，这是给我的？咱家没钱你不知道呀？”金成山宠溺地看着比自己小八岁的傻媳妇，为了这个家和儿子她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他细心地给媳妇把围巾围在头上，低声说：“傻女子，今天是你生日，从你嫁给我老金也没让你过一个像样的生日，今儿给你买回围巾，就是给你过生日。等咱家有钱了，我抱着儿子领着你下一顿大馆子去。”完全是哄小孩子似的哄着自己媳妇儿，桂花一直听着听着，心里一股热流涌心头，眼睛里湿润润的，小牛牛看着妈妈头上的围巾好看，伸手将围巾抓在手里，往他自己的脑袋上比画着，他怎么忙乎也没戴上，一生气扔给了妈妈。“哈哈哈...”儿子牛牛扑上前来，张开小手求爹爹抱抱，干了一天活的金成山午饭没吃肚子都快饿扁啦，伸手抱起儿子，小牛牛还不肯消停，而是要飞飞飞转转转，金成山一手托举起儿子的胸前衣服，一手托抓儿子的两条小腿儿，嘴里喊着：“转啦、转啦、转啦...一圈儿、两圈儿、三圈儿...笑嘻嘻看丈夫和儿子的桂花，累得气喘如牛的有些头晕的金成山慢慢停下来，松开了儿子，险些栽倒在媳妇怀里，吓得桂花上前扶住丈夫的胳膊，埋怨道：“傻呀！就听儿子摆弄，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让你飞飞，转转，你就圈、圈、圈、转？看你把儿子惯成啥样了？”丈夫憨憨地笑了，拍拍自己因饥饿而瘪瘪的肚子，桂花立即给丈夫端来饭菜，牛牛扑上前抓起一个地瓜就往嘴里，饭桌上一家人，美美吃着晚饭。金成山是个精细的人，心里装着另一件大事儿，守着有大学问的邻居关老师，他要给会写对联的玉海做一张木床，一个书桌，还要给自己儿子和关家小莉莉每人都做一个书桌，关老师一定会教自己的儿子，将来也有学问，有大出息。他思来想去，书桌好做，依照少时依稀的记忆河南漯河老家住过的木床，木床上有顶缦，木床上面四周设有床围，至上而下，挂上围缦形成一人独立的个人空间，床下有木垫儿，他的确是想这样做的，可东北地方冷，真正睡床的时候也就三个月的时间，看来是不好弄了。太阳一天比一天勤奋，早早露出笑脸儿。过了清明节，画出一张书桌图；早晨四点半刚过，金成山已经起来干活了，三个书桌面，十二条腿儿，支撑横木，一天早晨干两个小时的木工活，半个月的工夫，一米长半米宽的三张书桌子做好了，虽然不如学校正规的书桌，一个人坐在桌前看书写字蛮够用的；最让玉海感动的是金叔还做了三个书架，只是没有涂油漆，摆放在书桌上更像那么回事儿，玉海高兴得连连咂嘴儿，马嫂连声夸赞着：“玉海，你金叔，就是心善手巧，多好的书桌，还有摆书的书架子，你坐在书桌前看书写字，连咱家里都跟着亮堂多了呀。”金成山搓了搓双手，嘿嘿憨笑道：“玉海，叔手艺粗糙，你这个好学生将就着用吧，叔就等着你考上状元，去北京读书，给咱这三家争光哩。”说着放下手里的工具，接着说：“马大嫂，书桌子没上漆，显得不够庄重，明天买纸先糊上，肯定就好看多了。”一句话提醒梦中人，糊纸就成行呗。关老师从学校回来一眼就看见新书桌摆在家里，心里暗暗赞叹，老实能干的金成山，将“承诺”二字看得比天还高，比海水还深，这样的人到哪儿干活都会受人尊敬。<br> 书桌做好后，金成山还是天天早起，扛上锄头上山帮寺庙里翻地，快到上班时间他才能回家吃饭。每天忙忙碌碌，日子过得飞快，牛牛趁小莉莉吃完奶依旧坐在关婶腿上拽衣服想吃奶，桂花立即上前把牛牛抱过来，有几次牛牛都馋哭了，关婶笑嘻嘻一把抱过牛牛哄着：“牛牛，你就吃一口奶好不好，你要吃多了，小妹妹就吃不饱肚子啦。”说着低头揭开衣襟儿，牛牛听懂了关婶婶的话了，他重新坐回关婶怀里，伸出舌头轻轻舔一舔，然后用衣服盖住了奶头，桂花与春玉相视一笑，心说这小牛牛可真懂事儿。<br> 四月中旬，冰河渐渐解冻，山野还是一片桔黄。东北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早晚冷，中间热，东北人还是要穿着棉棉裤袄，度过春寒这一段时间。俗语说：杏花开，耕牛来，耕地撒种正当时。<br> 这一天关文鹏兴冲冲从学校回来，一进屋便举起借来的报纸，冲媳妇说：“小玉，《人民日报》刊登魏巍从朝鲜战场归来后所写报告文学，《谁是最可爱的人》。 ”春玉见自家男人兴奋的样儿，故意沉下脸儿，用揶揄的口吻说道：“说谁可爱呢？啥也没有吃饭重要，洗洗你的手爪儿，先吃饭吧。”关文鹏碰了一个软钉子，转身抱起女儿，大声说：“莉莉，听玛玛朗诵——谁是最可爱的人！”他将“人”字咬得特别清楚，春玉狡黠一笑，接着话茬儿，说：“莉莉，你是听玛玛朗诵，还是吃讷讷给你蒸的鸡蛋糕儿？”莉莉眨着黑亮的眼睛，左看看玛玛。右看看讷讷蒸的香喷喷的鸡蛋糕儿，最后低下头不哼一声，关文鹏瞅瞅媳妇，又看着女儿的小模样儿，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小鬼丫头，玛玛先喂你鸡蛋糕，等讷讷吃饱了，莉莉也吃饱了，咱再读报纸好吗？”莉莉立即欢快地说：“嗯。”一家人吃完晚饭，关文鹏拿起报纸，不用问便开始了朗诵：“在朝鲜的每一天，我都被一些东西感动着；我的思想感情的潮水，在放纵奔流着；我想把一切东西都告诉给我祖国的朋友们。但我最急于告诉你们的，是我思想感情的一段重要经历，这就是：我越来越深刻地感觉到谁是我们最可爱的人！<br> 谁是我们最可爱的人呢？我们的部队、我们的战士，我感到他们是最可爱的人。也许还有人心里隐隐约约地说：你说的就是那些“兵”吗？他们看来是很平凡、很简单的哩。既看不出他们有什么高深的知识，又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丰富的感情。<br> 可是，我要说，这是由于他跟我们的战士接触太少，还没有了解我们的战士：他们的品质是那样的纯洁和高尚，他们的意志是那样的坚韧和刚强，他们的气质是那样的淳朴和谦逊，他们的胸怀是那样的美丽和宽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