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

红叶🍁

<p class="ql-block">  今年五月的一个晚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刚合上眼,我的父亲就来入梦了: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山上,有一间小小的房子,似乎是一个庙宇,又似乎是一个小卖部,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半坐半躺在门口,似睡非睡。我正准备下山,猛然发现那人不正是我时时思念的父亲吗,但是不对呀,他老人家不是去世了吗,是我亲自抬脚,超弟抬头放进棺材里的呀,我进而又惊又喜:原来你没有去世啊,原来你跑到这名山大川隐居起来了啊;我上前说:伯伯,回家吧。他眼皮也没有抬,继续假寐,根本不理我,就像电影里的济公。我再仔细一看,又似乎不是我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一阵闹钟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原来这是一场梦,哪里有父亲,父亲早在1995年就永远的离开了,离开了他的老伴,离开了他的3个女儿和外孙,离开了他当时尚未离世的88岁的老母,离开了他的兄弟妹妹,离开了他热爱的世界……</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是1995年7月11日,农历6月14,天气炎热;父亲跟病魔搏斗了几个月后平静的走了,享年63岁。患病的过程以及痛苦和绝望就不去回忆了,那是一段备受煎熬的日子。父亲一辈子爱胜好面子,我们跟他搁了上好的寿板,悲伤而又热闹地送他上山,一切按农村风俗办理:供饭,做七,念经,不敢有半点马虎,生怕万一真有另一个世界,父亲到那边受苦。</p><p class="ql-block"> 父亲生于民国二十一年公元1932年农历九月十九,名讳魁松,号梦湘(同音,不知是不是这2个字)兄弟姐妹5个,他排行老大;那是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民不聊生,祖父除了种几亩薄田还做面生意,村里称我家是面铺里,那时几个叔叔和姑姑都小,我的父亲从小就帮祖父做事:他清早起来喂驴子、喂猪、挑水,然后上学(因为他的舅父是秀才是私塾老师,上学应该不花多少钱)放学后还要做农活 、砍柴、做面卖,一刻也不得空闲;父亲15岁那年脚上长了个脓包,反复发炎,一年也没有好,腿还差点落下残疾。那个时候人的生命是低贱的,就算生病了也得不到医治,都是自生自灭,还好父亲挺过来了。但父亲毕竟是个少年,长时间的干活使他看不见希望,他终于叛逆了一次, 16岁那年,他瞒着祖父母,离家出走了;没有盘缠就背上几升米,走30多里到团风,坐船到汉口,没有车票,他就给别人米,竟然也通过了;上岸后去投靠我们村里的一个乡亲,有个落脚点就找了一份工作,帮人家挑水,最后那个乡亲写信告诉了我的祖父,祖父就去汉口把他带回来了。这说明我的父亲也有过青春,也有过抗争,也有过理想……我想如果父亲当时不回来,让他去闯四方,他的命运是不是又将改写。</p><p class="ql-block"> 到我们上学的时候,父亲说我从小尝到了读书又帮家做事的辛苦,我只要自己做的来,绝不要你们插手。你们只管读书就行。因此我们姐妹享受了那个时代的优待,每当别的孩子放学还要打猪草的时候,我们在尽情地玩,当别的孩子星期天还要争工分的时候,我们在静静地看书学习,感谢父亲的宠爱,感谢父亲给我们不一样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生做过很多事,当过农民,做过会计, 队长 ,民兵分队长,在榨油厂当了20多年厂长,直到厂改制,做过很多生意。经历了战乱,土改,解放,分田到户……</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苦难的一生,生在旧社会,长在农村,各种苦都吃过,一双草鞋走天下。正如歌中所唱,父亲是那拉车的牛;年轻拉着兄弟妹妹一大家,中年拉着我们一小家;犁田打耙,吃水粪桶,插秧割谷,捡棉花。睛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夏天一身痱子,冬天两脚冻开了花,挑出挑进,扁担在肩没放下,披星戴月,迎来朝霞送晚霞。</p><p class="ql-block"> 父亲也是不轻言放弃的一生,如果说祖父故去,二爷离开给了他以打击,我大姐年纪轻轻的离世,就是他永远的痛。那年月可真难啊,送走了大姐,二姐又突发阑尾炎,在医院住一个月,二姐好了,三姐又病了,三姐的病可是来势汹汹啊,个中的艰险一句二句说不完,连医生,甚至算命先生都叫算了;我的父亲是绝不放弃,决定到武汉同济医院去治疗,当时农村人到武汉治病可是没有的,父亲到大队借钱,大队不仅不给,有位干部还说了一句“经典”台词:“你家看病也高级”。此话一出,议论纷纷,乡亲们都同情我的父母,遣责那位干部。父亲无奈何,东拼西凑几个钱,借来一辆人力板车,拉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后面跟着我的母亲,早上3点出发,从淋山河到团风,30多里啊,那时的路可没有现在好走,一路颠簸几个小时,到码头上船时挤挤撞撞,我的父亲和板车差点掉到江里……</p><p class="ql-block"> 正是父亲的执拗和不放弃,才拯救了三姐,在这里要感谢我的三爷:是他从部队一箱一箱地寄回当时的稀缺药品链霉素;感谢我的四爷:是他联系同济医院,并说没钱我还有块手表;感谢我的舅舅,是他找关系托后门到处张罗,精神上给予我父母以极大抚慰,感谢所有亲友(在这不一一点名)的帮助和关怀,我的父亲才渡过了难关。</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勤扒苦做,辛勤劳作的一生,父亲在大队榨油厂工作了二十多年,那时吃的菜籽油,棉油等都是农民自己种然后榨的,栗树9个大队的油都是到我父亲这个厂里榨,当时叫打榨,每当油菜收割,棉花收成就是父亲厂里最忙的时候,往往加班加点.日夜不停,先是木榨靠人力撞,以后改成铁榨机械操作。父亲作为厂长,亲力亲为,忙的时候没日没夜,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油,但他热爱自己的工作,跟各大队打榨的人打成一片,大家都喜欢他,亲切地叫他洪师傅,而父亲及同事就按大队的劳动力挂靠,只拿工分没有工资,有少量的补助。随着改革分田到户,榨油厂解散了,父亲不得不又要回村插田种地,那时父亲己五十多岁了。</p><p class="ql-block"> 当时二姐在华农教书,三姐已出嫁,我尚年幼未长大,母亲一向身体不好;家里的田地都靠父亲一双手,插秧,弯不下腰也要插,草头,扛不起来也要扛,女儿们心痛也没有办法,只是暑假了,二姐急急忙忙赶回家,只为帮老父亲插一颗秧,出一份力;三姐总是把自己的农活先放下,只为早点帮老父亲把双抢拿下;我虽然还小,也是抢着做,那大田的秧有时候我一个人插。</p><p class="ql-block"> 收好了谷子,首先是交公粮、余粮。晒干的谷子大担大担的挑到粮站,那些工作人员用一根芊子插到底带出一小把,傲慢的用牙一咬,不干,挑回去再晒,再挑来;我的父亲总是毫无怨言:皇粮国库理当缴纳,还说我家吃国家粮的人多,应该的;父亲啊,现在我们的国家富裕了,几千年的公粮取消了,农民种田再也不用完粮了,多好的社会啊。</p><p class="ql-block"> 除了自己的田,四爷不在家,四大的犁田打耙也是父亲在做;细舅在外工作,舅妈孩子又多,菜园种不过来,总是我的父亲去种好菜,再默默的回家,直到现在,外婆村的人还在夸。</p><p class="ql-block"> 除了农活外,父亲还打豆腐,年轻时四里八乡接去打,年纪大了过年打豆腐赚取微薄过年费;每年过年我家要忙碌到大年三十,附近的乡亲挑着黄豆,把子(柴草),一早就到我家站队,我婆也发动起来,帮忙添磨,一天忙下来要打15锅左右,虽然辛苦,但也是快乐的。</p><p class="ql-block"> 父亲老了还炸油条赚我的学费:忘不了父亲每天三点起来和面,5点就要出摊;面,油,炉子,把子一肩挑,一担挑不了,做二担;忘不了,戏场上别人看戏父亲做生意,早上出去,半夜回;忘不了,父亲压断了腰的背影。正是父亲的付出才换来孩子们的今天。(未完,请看第二篇)</p> <p class="ql-block">父亲1992年在铁山</p> <p class="ql-block">母亲1996年在北京</p> <p class="ql-block">母亲1992年为我缝衣服</p> <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母亲</p> <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母亲</p> <p class="ql-block">父亲的登记照</p> <p class="ql-block">父母跟二姐,大舅70大寿摄于徐家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