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爱，永不过期

姹紫嫣红开遍

文字/姹紫嫣红开遍

　　小时候很喜欢吃一种野菜粑。每年春天油菜花飘香的季节，田野埂边布满了一种小叶子毛茸茸的野草。在它没来得及开花的时候摘取捣碎和着糯米粉做成的粑是又香又糍。那种舌尖上的香甜软糯至今还让我口水涟涟……

后来在外地读书，工作，出嫁，很少回老家了。母亲也因为帮哥嫂带孩子，只好暂住在汉口。后因为弟弟的女儿出生，又先后辗转到汕头。她也很少回老家。所以，每年三月三的菜粑我只能在梦里回味。

近两年侄儿侄女可以上学了，母亲终于安心呆在老家。前年三月三，母亲做了菜粑，得知我不能回家，通过长途车辗转到九江。我大快朵颐狼吞虎咽了童年的美味，还是那么纯正，伴着家乡油菜花的清香和故乡田园泥土的气息以及炊烟袅袅的烟味。闭上眼感受这是唐诗和宋词里歌颂的烟村风味。烟村茂樾湾溪畔。山映斜阳霞绮散。菜花丛中，青山脚下，碧水溪前，那是游子的故乡，土地的小女儿，我梦中，最飘渺又最真切的家园。

长大了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菜粑了。我确定，我的记忆没有骗我。并非因为舌头遍尝百味后变得挑剔，而是，真的，好像一道失传已久的菜肴。街头赝品遍布，勾不起我一丝兴趣。什么江西修水哨子，什么长沙的葱油粑粑，丽江的喜洲粑粑，台湾的阿里山粑粑，江郎山廿八都的青团粑粑，比起我大别山区的“软萩”粑粑统统弱爆。

之前一直不知道名字，因为从小听的是方言，查过很多资料，始终找不到这种小草真正的“学名”。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度娘处偶然发现。

软萩，学名鼠曲草，是一种一年生草本植物，成株不到1尺长，叶柔而软，撕开有丝。软萩摘回来后，用水洗干净，再把它舂成瓤，把糯米粉和软萩穰倒进盆子，加适量的开水，用力搅拌。和糯米粉与和麦粉不同，一定要用开水，而且加水不要很多，和匀的软萩面团呈浅绿色，质地柔软。粑馅一般先炒熟拌匀，加馅做粑是细致活，又是技术活，一般人做不了。

软萩粑是大别山一种风味小吃。每年春社前后，勤劳能干的妇女就采软萩，舂糯米，糅合做粑，春社日前后，大别山盛行吃软萩粑。

社日是古代农民祭祀土地神的节日。汉以前只有春社，汉以后开始有秋社，一般在立春、立秋后第五个戊日。唐代张籍有诗曰：“今朝社日停针线，起向朱樱树下行。”宋代王安石有诗：“百钱可得酒斗许，虽非社日长闻鼓。”

吃软萩粑在《红楼梦》里有记载。第十九回《庆花朝黛玉贺辰，吟社日软曲粑香》写道：一会儿用个圆箔盘托了上来，拿到席上，众人一看，只见那圆圆的巴掌般大小、翡翠玉一般的嫩绿颜色的，着实鲜嫩可爱，惹人馋涎。

今年的三月三，又没来得及赶上软萩粑飘香大别山的季节。母亲因为我没能及时品尝她的软萩粑感到遗憾不少。便把摘的鲜嫩软萩捣碎用保鲜袋封存冰冻。她说这样至少可以保留到我回家的那一天。

这次回家，她从冰柜拿出快冰冻半年的软萩瓤，兄嫂都嚷着赶紧丢掉，说过了保质期，吃了可能中毒。母亲拆开保鲜袋，我看着那一团团绿油油的鲜嫩多汁瓤，闻着冒着软萩草特有的清香，顿时感觉春社的气息在屋子里腾腾升起。那兴奋嘴馋不亚于《社戏》里迅哥哥偷了六一公公的罗汉豆。看着鲜嫩，闻着清香，如此这般，哪像过期的食物。再说，这是母亲用心良苦千般呵护，用千丝万缕包裹的爱会轻易过期么？

想起一成语“莼鲈之思” 为美食而辞官的一段历史佳话 。

据《晋书·张翰传》记载：“张翰在洛，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苑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这故事，被世人传为佳话，“莼鲈之思”，也就成了思念故乡的代名词。因为思乡，怀念家乡的美食，竟然辞官回乡，这是历史上真实的故事。

张翰《思吴江歌 》

秋风起兮佳景时，吴江水兮鲈鱼肥；三千里兮家未归，恨难得兮仰天悲。

李白有诗赞之曰：

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