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壕(四)

西风携雨

……水太大了,电话线全部淹没,和队里的联系完全断绝。眼睛看得见远处自己家的屯子所在的高岗,傍晚时分,炊烟袅袅而起,我们似乎能够嗅到烧柴草的气息和大碴子粥特有的香味,还有那一声声不知是谁家老娘们儿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那亲切的难免有些尖利的叫喊……。 “陷”,一种捕鱼的方式 <p class="ql-block">也许是当年的我们太年轻,太没心没肺了,面对这埋葬了我们一年的心血、阻隔了归途的汪洋,当时感觉无非就是又换了一种玩儿法,又换了一个游乐场而已。东莫这儿也有一个北京知青的集体户,以前我们上公社来回走由于太近,走到这儿还没感到累疼,根本不在东莫歇脚,都是到小东屯打个站,所以跟那里的同学熟悉些,赵平、潘毅和娄山老师和潘琪、老路和牛妹子们,就是那样结识的。这回在东莫走不了了,不得不上人家家里拜访,于是就认识了以后我们的朋友,那日吐付乃刚的爱人曹荣慧等同学们。这个户里的人都很友善,自此,和他们有了来往。</p> <p class="ql-block">当时东莫还有个部队的农场,也开的是东边甸子上的荒地,也都被大水淹了。撂在村外的几台闲置的东方红75型拖拉机就成了我们这两天琢磨的对象,只是一发动启动机,动静就大得不行,往往还没等带动主发动机,就招来了战士驱赶。玩儿不成,没劲。</p> <p class="ql-block">水大鱼旷,不好抓了,往往晚上蚊子哄哄地沿水边下了一长溜的钩子,赶第二天早起遛钩时,只有星蹦几个牙鱼,也就是能炖炖茄子了。东莫的瓜也不好,照我们少力的差远了,真是给都不爱吃,更别说叫俺去“偷”了;其实是拉秧了,想偷也没了。</p> <p class="ql-block">苞米成了,我尤其爱吃那刚定浆不久的既没老又不水嘟,于是每天都在高岗上烧苞米,吃得满嘴满脸黑黢黢的不说,连眉毛都快燎光了。说起“烧包米”,那可是个技术活。先得捆个草个子,最好是有蒿子杆那样的硬实点儿的柴火,点着后迎风搁置,待截面都烧好了,把带皮的苞米一个个竖立靠上,一会儿转个面以求烤得均匀;看苞米皮里冒出热气了,扒皮再烤,勤转着点儿,别一面糊了;再待会儿就能吃了,哪个香啊……。吃完苞米就到菜园子里找柿子,火红的小西红柿长在矮趴趴的秧子上,就像是一颗颗硕大的红玛瑙,别说是吃了,看着就爱伸手揪。见天价吃这些个,连拉出的屎也是黄红相间的,煞是好看。</p> <p class="ql-block">好像是第五天头上,我们正吃晌午饭,有人来告诉说队里来船接我们了,大家伙儿撂下饭碗就到屯子口去了。过去的村口现在成了“渡口”,一堆大大小小的各色船只聚集在这里。</p> (网片) <p class="ql-block">船上的人先看见我们了,大声招呼着,迎了过来。原来队里也在抗洪,根本没有工夫“堰船”(修船),开壕以后才收拾,这不,没等腻子大干就过来接了我们了。</p> <p class="ql-block">老乡们还在向来人打听着家里的大事小情,我们就跳到船上观察起这新家伙来了。这种带风帆、前后各一副棹子(船桨)的形体较大的船,在当地称为“三眼板子”(音),有几个隔舱,前后还有一点儿甲板,挺好玩儿。我上去就抓前面的那副又长又重的棹子,可是根本不会整,那感觉和我们在颐和园、北海里划的小船完全不同。</p> <p class="ql-block">老乡们归心似箭,大朱也在一旁紧催,让我和老李赶忙回住处收拾行李;我们俩临走还没忘跑去东莫集体户和新结识的朋友们告别。来到船跟前,才发现老乡们已经安置停当就等出发了:大车,横着架在船上用“傻绳”索住,4匹大马,加长了缰绳分别拴在车辕子和船后……。看见我们来了,几个平日里就“屁嘴流星”的家伙就开牙了,“咋地,老李?来东莫几天,也有相好的啦?”“不是老朱家闺女,老康家外甥女吧?”……嘻嘻哈哈地就开了船。</p> <p class="ql-block">午后没风,只能靠推棹子,船走得很慢。呆着闲磨牙,大家又唠起抢险的事。来接我们的人说没见过“蛙泳”,非让我们整一个,几个年轻的老乡也脱扒了和我们一起下水,狗刨。我和老李索性伴着大马们一路游了回去,直到快到岸边了才上船,估计整了两、三千米,连那开始说我们还不“一去打飘洋,回来抓底浮”的见多识广的老班头(一位姓班的富农)都称赞我们造一气。</p> <p class="ql-block">年纪大的社员议论着队里今年的收成,洼地全完了,好在还有不少岗地,人吃马喂交公粮没啥问题,余粮就不好说了。当年,卖余粮是队里收入的一大部分呢;此外,大数量级的收入就是羊毛和冬天上江沿推苇子等副业了。我和老李没啥牵挂,有吃有玩就好;大朱可能是心里惦记着户里的某位女同学吧,泥像似的坐在船头上,俩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前方,一声不吱。</p> 无边的草原 <p class="ql-block">船在村头靠了岸,早就候在水边的家属、孩子们一窝蜂地糊了上来。我们三个知青没人来接,用扁担穿上行李扛在肩上,拎起捅锹就回户里了。那时候,真的没什么印象了,对忙活了一春一夏、付出了极大心血和汗水的结果,随着滔天的洪水全部悄然逝去,到底有什么情感上的波澜?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只是觉得这些日子吃得挺好的,玩儿的挺好的,心情也挺好的。要说收获吗,那的确是给户里省了口粮了,只是不知道护长高嬷嬷是否买账?</p> 2009年我们回去,再看当年的“集体户”住房……已经分给两户老乡了。 2009年回去的时候,和队里的乡亲们合影聚餐…… 家乡的饭菜…… “前少力”——以前并没有这块石碑 <p class="ql-block">40年后,二龙公社知青聚会时,还是赵平老师说的话,有点儿解释了当时的情况:那时你们还小,懂得事少,烦恼就少(直接说我们傻得啦);可塑性强,适应的就快;但是你们的无忧无虑也感染了我们,先被动后主动地参与你们的胡闹(是全是胡闹吗?!),也使痛苦中的我们感受到了快乐,一定意义上也振奋了我们的精神。“后来,你们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懂事了,我非常惊异,感觉你们就是神啊!”(原话,一字不差)当时的我们是神吗?不大知道,但看来至少是天使。呵呵,快乐天使!</p><p class="ql-block">(The End)</p> <p class="ql-block"><a contenteditable="false" href="https://www.meipian.cn/3ujovz50" target="_blank"><i class="iconfont icon-iconfontlink"> </i>挑壕(一)</a></p><p class="ql-block"><a contenteditable="false" href="https://www.meipian.cn/3un7jxwc" target="_blank"><i class="iconfont icon-iconfontlink"> </i>挑壕(二)</a></p><p class="ql-block"><a contenteditable="false" href="https://www.meipian.cn/3unh700z" rel="noopener noreferrer" target="_blank"><i class="iconfont icon-iconfontlink"> </i>挑壕(三)</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