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见稻菽千重浪,多少旧事上心头

无极

<p class="ql-block">那时,我是个贪玩的孩子。不知稼穑的艰难,丰收的欣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风景,是我外婆家的野外。是秋日萧瑟的景象,还有淮河浪花里弯腰的稻穗,和两岸随风飘过的稻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外婆家在淮河南岸,奔流的河水划出一道弧线,留下了一片开阔的大湾地,平坦无垠,像母亲伸出拥抱孩子的双臂,将这片沃野揽入怀中。这是得水丰饶的土地,养育了这片土地上的纯朴乡民。</p> <p class="ql-block">机缘巧合我又一次来母亲的乡里,距上次有近二十多年的时间了。外祖父就职的学校还在,已经是面貌一新,铺了塑胶跑道。南边的池塘和西边的小水沟不见,老师们的菜园地没有了,外祖父家的老宅还在,只是破败不堪,不能住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妻子大姑的夫家与母亲同姓同辈,今天是拜访她们一家,才踏上了母亲的乡土。和他们提到外公和老姨这两位一辈子扎根乡村的教书先生,他们都记得。当教师有一点好处是别的行当比不了的,教过的学生一定记住你。多次在街头遇到母亲的学生叫我的名字,问及母亲,可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洛河大弯地,我看到一派繁忙的秋收情景,只是现在都是机械做业了。那大片稻浪金黄一片,与秋天的情景相得益彰。看到此情此景与堂侄通了个电话,问问家乡的收成。我的故乡在淮河支流窑河之尾,和母亲的故乡淮河干流一样,都是邻水的土地,看着眼前那河流弯弯里的土地,都能想象出那故乡一望无际的稻浪,飘香的稻香,暗夜分明的蛙鸣,打谷场上的灯光和喧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淮河大弯那一望无垠的稻田开镰收割了,收割机过处是倒伏的稻穗,地里留下十多厘米的茬子,大地像被撕开了口子敞露着胸膛。稻香在空气中弥散,喜悦在脸上洋溢,又是丰收时刻。所有的负出在此刻有了回报,风调雨顺的年景,皇天不负辛劳人,馈赠人们丰盈的收成。</p> <p class="ql-block">淮河儿女常提到袁隆平院士,他们种他培育的稻种,高产的几辈人都不敢想。是他让地少人多的两淮平原丰衣足食。我常想如果在田间地头遇到他,会把他当做俯身大地的农人,却是神农般的存在。我把崇敬献给他,献给大地之子。我崇敬为事业献身的人,他们对大地爱的深沉,世界回报他芬芳的礼赞。稻花飘香,稻穗低头,风告诉你大地之子的应答,仓厘丰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袁院士是朴实的人,朴实之人最能扎根泥土,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他的功绩有多大,但他把米袋子握在自己手里,这是多大的功业啊。他可能并不在乎荣誉,只是对大地充满挚爱,对人民充满感情。他没有豪迈之语,飘香的米饭弥散天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实一个人不是靠虚言立身,不是靠权威压人的,有的人真的没有自我,仅从修行人格上讲,就是无我之人,大境界之人。我一凡人,崇敬此类人,因为他们并没有认为自己在做多大的事,却使世界未来可期。</p> <p class="ql-block">“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其实我没有见稻花,只知道那花很细小,水稻扬花时节田地有淡淡的香味。秋收时节的确有几次在故乡,那时收获时用镰刀,收割前就把镰刀在刀石上磨的锋利无比,在荆条篮子里放上几把。我下过田,收过麦,割过稻,手上有血泡,吃过小媳妇送到地头的饭。割过的稻田泛着好闻的草香味,蛙鸣只有在天黑才能听的真切。最真切的是人人脸上都扬溢着笑容,我那时尚小,只知道那饭筐里有明晃晃的大肉和馍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稻子到成熟时,叶尚青,穗已黄,看上来青黄一片。风过时,下垂的穗子来回摇动,似乎向人点头致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两淮平原最适合种稻子,一年雨量适中,气候宜人。不像华北平原少雨缺水,也不像南方多雨成灾。一年主要的收成便是一季水稻和一季小麦,稻子的收成重于小麦。秋收不像夏收双抢,十月的天气格外怡人,如果无雨,你可以从容不迫地享受收获的过程。</p> <p class="ql-block">踏上儿时常走的道路,这路由泥土路变成了沥青路。以前老长的路变短了,我和妻子说这路儿时觉得老长了,妻子说我是长大了腿长了。去了老塘埂,母亲的祖居,居然找不到一点旧时痕迹,只有无边的稻田,我对着不远处的淮河发呆,旧时印迹在河水的汨淌中涌出几朵浪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听母亲说过在秋收割稻的当下,小河沟西头的稻田全是赶时间割稻的人。乡村教师拿工资,除了两垅菜园地,是没有土地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外公那辈子乡村教师,是从私塾先生转过来的,妻子多为家庭主妇,无地无收入,只是粮票副食品票,但这都需要钱来买。臭老九的日子过的紧巴。母亲是家里老大,读师范完全是因为师范生有国家补贴,不用家里拿钱。母亲上中学时从家里带食,常上顿接不上下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地农民收获时,乡村教师的孩子跟着家长在收获的地头捡稻穗,过去一般生产队长会哄人,但他从不哄教师家属。母亲后来一直保持着这个性惯,常带我们捡麦穗和稻穗,不是为了温饱,而是一种怀旧。多年后,我还能体会那种纯朴的情素。上世纪集体制下的农村不哄像母亲那样的孩子,是因为教师那时政治地位虽低,但民众还是敬重传道受业之人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母亲带我们拾稻穗,即有对过去的反思,也有对纯朴乡情的感恩。今天我又看到洛河大湾开镰的田垅,有下田拾稻的冲动,只是再也没有曾经领我拾稻的人了。午饭后,我让妻子开车在淮河大堤上溜了一大圈,东流的淮河之水养育了这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机械在稻田做业,漏网的稻穗一定是有的,只是再也没有拾稻人了。</p> <p class="ql-block">后来洛河电厂建成后,一切都改变了,村舍气派,街巷整洁。一条运煤铁路在此转弯后直通厂区,铁轨泛着冷冷的光亮,道路边有一小车站,有穿铁路制服的人在值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时光在此刻如这猛然转弯的铁路,载我又到人生一站,晃然光阴跌落在了路途。我应该万分激动的追忆旧日时光,却只是回望了那转弯处的铁轨,我的来路被弯道的转角遮断,阳光被钢铁拆射成芒芒的白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亲的乡里和故乡此时一遍丰收景象,秋阳和煦,河岸是满目的田畴。三分欣喜,一分浅思,秋的原野微笑地在安慰着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种朦胧的心情,我把它深深地藏在心底,永远充满收获的憧憬和对过往的怀念。</p>